除我以外,全队反派

作者:阮清阮

阿贝尔仍未知道属于俄布的不堪过往,她也没得到俄布为何流泪的真实原因。

但她隐约能猜到一点。

那群小鬼虽然平时气人了一点,性格也各有各的别扭,但阿贝尔觉得,他们也不是传言中那种无恶不作的坏蛋。

他们不会无缘无故地选择这么吃力不讨好的赛事,尤其有那个半人鱼在,这样的赛事几乎与他们绝缘。

但是他们选了。

为了什么,也就清晰起来。

阿贝尔把联络器还给俄布,拍了拍他的肩。

“虽然我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但是我觉得你可以尝试着相信他们。不要拒绝他们。或许你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俄布的泪擦干了,但声音还闷闷的。

“学姐,你收获到了什么?”

阿贝尔“诶?”了一下。

她被这个突然的问题袭击,一时沉默下来。

她在思考。

她获得了什么啊。

阿贝尔笑了一下。

“一群不省心的学生。”

以及她能毫无后顾之忧向前走的底气,永远不会迷失在时空里的自信。

俄布不理解阿贝尔的笑意是被什么唤起来的,他想要取消报名,但是名单已经确定下来。

俄布在当天失了眠。

他没有想他的养父,也没有想他的养兄约翰。

他一直在想在高楼里生活的时候,他看着外面的灯火,想要去看看。

他拥有极其丰富的理论知识。

这些知识告诉他,他的养父并不爱他。

他的养父会拥抱约翰,但是从来没有抱过他。

他甚至会羡慕约翰得到的训斥。

对于爱意的定义是缥缈的,俄布不知道什么是爱。

他没有感受到过。

他像高塔上被囚禁的公主,和外界隔离着,不谙世事。

所以俄布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逃狱了。

他太清楚这个高楼中每个人的作息,也算好了漏洞。

俄布顺利地逃了出来,搭了顺风车,跑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俄布站在人色匆忙的大街上,木讷地不知道该怎么搭话。

他没有钱,穿的也不算好。

他连能典当的东西都没有。

他的肚子发出了饥饿的声响。

俄布本能地循着香味走到了一家餐馆,结束工作的小镇居民们来这里喝黄油小麦啤酒,高谈阔论着。

俄布还没有桌子高,他呆呆地看着喧闹的人群,走开了。

他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走到凋敝的街头。

一个流浪者躺在地上,残缺的碗里只有几个铜币。

俄布走到流浪者面前,认真地跟他行礼,然后很清脆的开口。

“先生,我真的很饿,我可以先把你碗里的钱拿去买面包吗?我吃完面包会在餐馆门口那里乞讨,我会把乞讨到的钱都给你。”

流浪者本来闭着眼听着夜色的寂寥,但是听到这个小孩嘴里荒谬的话,他满头问号地睁开了眼。

这个不大的小孩有一头橙黄的头发,耀眼地像初升的太阳。

还白白净净的,一看就是贵族小孩儿。

“小孩,你家人呢?”

流浪者带着凶气这么问道。

俄布综合了几种答案,最终选择了能让他拿走钱的说辞。

他睁着眼,呆呆的,但很真诚的样子。

“死光了。”

流浪者嘎了一下。

“你这小崽子还真敢说,滚滚滚,从哪来的回哪去。”

俄布通过理性的分析和情感的倾向,觉得流浪者是好人。

所以俄布赖上了他。

流浪者虽然看起来凶,但最后被磨得没了脾气,还是拿着铜币要去给他买黑面包。

走到餐馆的门口,流浪者就停了下来,他把铜币给俄布,让他自己去买。

俄布不会。

流浪者崩溃地蹲下挠头。

“你是哪儿来的贵族大少爷啊?啊?买个东西不会?进去,说我要面包,把钱给出去,拿了面包出来,你哪儿不会?!”

俄布固执地要流浪者精确到跟哪个人说要面包,把钱放到台子上还是谁的手里。

流浪者恨恨看着这个小孩。

“你这小崽子轴死了!进去就喊!你要面包!谁给你面包你给谁钱!懂了吗!”

顶着一头阳光的小孩终于点了点头走进了餐馆,流浪者抓着自己都是灰土的头发,想就这么离开。

他已经仁至义尽了,他把他今天的饭钱都给出去了。

这小孩儿和他再没啥关系。

流浪者抬腿就走。

他走着走着,又想起那小孩儿的脸。

流浪者站在街上骂了一通,最终还是折返。

他担心那个笨蛋小崽子会被坏人卖掉。

而此时在餐馆里的俄布什么也不知道。

他一直很安静,养父夸他懂事,从来不像约翰一样大喊大叫,耍驴脾气。

他尝试着开口,但是却被熙攘的谈话声盖住了。

他几番尝试都失败了,没人为他驻足。

俄布憋红了脸。

他闭着眼做好了心里建设,不管不顾地喊了出来。

“您!好!我要!两个!面!包!!”

俄布发出了很响的声音,老板娘终于看到了这小小一只的顾客。

她有些好笑地问这个双目紧闭的橙黄头发的小孩。

“你要什么面包?”

俄布慌了。

这是流浪者没告诉过他的步骤,他在老板娘的目光中愈发紧绷,最终只把铜币一枚一枚地放在台上。

他低垂着眼重复。

“我要面包。”

老板娘也没难为他,拿了两个有肉馅的黑面包,包着报纸拿给了他。

俄布抱着两个黑面包,细若蚊呐地说了谢谢,然后跑出了餐馆。

他抬头就看到了去而复返的流浪者。

俄布默不作声地递给流浪者一个面包。

流浪者没说什么,他们一起坐在街道上,吃着冷了的肉馅面包。

流浪者把俄布带回了他的家,那是一片贫民窟,流浪者每天的工作就是在大街上躺着,靠乞讨过活。他偶尔能给贵族当脚垫,赚到几个钱。

流浪者对自己很吝啬,但对俄布面冷心软的好。

俄布盯着冰淇淋车看,流浪者瞥他一眼,又瞥他一眼。

俄布什么也没提,只牵着流浪者的手仰头看他,说“走吧”。

流浪者走了两步,转头骂骂咧咧地去买了冰淇淋。

俄布看什么东西很久,流浪者就会买给他。但有些流浪者也不给他买,比如橱窗里卖相相当好看的甜品。

因为太贵了,流浪者买不起。

这个时候流浪者会给他一个承诺。

“等有钱了给你买,买最大的那个,带巧克力和奶油。”

俄布总是点头。

流浪者自己不收拾,但每天都打水给俄布洗脸。俄布一直干干净净的,还有了新衣服。

流浪者还是老样子。

但流浪者会自豪地牵俄布出去,昂首挺胸地炫耀他捡的小孩儿。

俄布通过分析得到了乞讨的最佳位置,他白天和流浪者一起乞讨,晚上就和流浪者挤在漏风的房子里。

他能听见流浪者的心跳。

很温暖。

然而俄布发烧了。

他在朦胧之中听到流浪者焦急的声音,不多时,嘴里就有一股苦涩的药味儿。

俄布拽着流浪者的胳膊,迷迷糊糊地叫了一句“父亲”。

流浪者弹跳了起来,但是没挣脱俄布的手。

流浪者在俄布身边一边挡风一边碎碎念。

“我这么年轻,连个老婆都没有,你叫我父亲那哪儿能行?你就是个销金窟,老子这最近挣的钱都给你花了,你就是个小无赖,你占我便宜!

想让我给你当爹,你你你,你有啥前途啊?你就知道哪儿乞讨好,你也不能一直乞讨啊,我得给你送去学院让你上学,你得需要书包吧,你得需要笔吧,我这些年攒的老本都不能留了!

我还没打算就在这儿定居呢,我还想过几个月就走……

那你以后靠啥挣钱啊?你要是个魔法师还行,魔法师多有面儿啊!那以后我就说,我是魔法师的爹!嘿嘿……”

俄布想,他是个魔法师就好了。

他想成为魔法师。

可是俄布再一睁眼,看到的是他的养父。

流浪者不见了。

他的养父红着眼一把抱住了他。

他得到了梦寐以求的拥抱,但是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快乐。

这是爱吗?

俄布不清楚。

他问起流浪者。

他的养父说,那是一个空房子,没有人居住,他自己一个人在房子里发烧。

俄布执著地问着流浪者,他的养父好像察觉到了什么,跟他说看到了一个离开的人影,但没看到有人回来。

他的养父又说,流浪者居无定所,想走,便走了。

俄布躺在病床上怔怔地,身上还是流浪者给他买的衣服。他努力地用因为发烧而虚弱的脑袋分析着。

……一定是因为他不是魔法师。

如果他是,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