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了。”灵犀给真相讲完所有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几乎一天没有吃东西了,中途真相还给他倒了十几次水。

“啊……这么晚了。”灵犀伸了个懒腰,完全没注意到衣服里一闪而过的红光。

“二楼还有空置的房间,我们走吧。”真相将灯关上打开了台灯,带着灵犀上了楼,灵犀感觉自己身上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

“看来你的警惕性还是太低了。”首席将定位器关上起身离开。

………

“我推开了门……我推开、我打开,我看到了海洋,雾气聚拢而来……不、不对,我看到了布朗利……”轮机员低着头不敢抬头。

他看起来陷入了回忆,更像是陷入了某种痛苦的梦魇。

“你还记得当时是几点钟吗?每个房间里都有钟表。推开门的时候,你有没有注意……当时钟表的指针指向哪里?”

“当时……当时,表、表在墙上,指针像条竖直的线,那是……”

“那是6点。”推理回答道。

“那是阴影……阴影的缝隙,怪物窥伺的眼睛……”

推理注意到轮机员先生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瞳孔放大略有涣散,而肢体亦开始不受控的轻微震颤……而他对此几乎没有察觉,只沉浸在自己狂乱的思绪中。

这种生理上的表现,不知为何让推理感到有些熟悉。它看起来就像是……

或许是某种海洋生物毒素的症状表现,这种生物是……

证物:奇怪的水母

就像是曾经推理体验过的那种毒素。这样想来,不光是轮机员先生,其实昨天晚上制图师小姐的状况,也有相似之处。

但这种毒素已经被验证过,只能通过食道摄入或体表注射才会起效。

如果制图师小姐的毒素来源是那管注射器以及手背上的针孔,那么轮机员先生又会是什么?

他现在的表现已经无法用普通的紧张或恐慌来解释,那些肢体震颤很难伪装,只怕再次问下去,什么答案都得不到。

“……轮机员先生,先不要回忆昨晚的意外了,我们来换个话题吧。”

“当时从宴会厅离开后,您是直接来到这个房间里吗?有没有谁给你注射过什么药品?”

“……对的,我直接就到这里了。他们不让我回自己的房间。”

“没有什么医生来过,除了你之外,没有人来,只有膳务员小姐会按照时间送来三餐……我不能随意离开。”

……是了,比起注射,从食道摄入是更加柔和且不留痕迹的方法。并且在远洋的船只上,想要控制人吃下的食物品质远比在有多种选择的陆地上要简单。

轮机员先生昨晚离开时就被搜过身,他的身上不可能还带着毒药并给自己服用,否则这个毒药在昨晚就会成为指控他的最大例证。那么最可能对他下毒的就是膳务员小姐了。

轮机员先生还没有达成他的目的,应该并不会急着自己了断自己。

现在的情况反倒更像是有人想要封他的口……或许这个人才是想要对制图师小姐不利的真凶。

为了验证这个猜想,需要先去找膳务员小姐进行确认……

除了风暴期间,几乎每一次经过宴会厅,推理都能看到在其中忙碌着准备餐品和饮品的膳务员小姐。这一次也不例外。

“中午好呀,收藏家先生!要来先吃点什么吗?今天下午可就是终点了,我特地为大家准备了庆祝的美食。”膳务员还是那副很开朗的样子。

“……谢谢,不过我还有些晕船,不知稍后能否直接将午餐送到我的房间内?”

“当然可以,您注意休息。如果没有特殊要求,我们会在12点30分左右统一开始送餐。”

“送来的菜品和实际到这里吃会有什么差别吗?”推理看着膳务员手中的盘子。

“当然不会,还请放心。所有的餐品都是统一制作,只是在后期会分出现场供应与需要配送的部分。”

“我因为需要专门负责给那个轮机员送餐,所以中午有一段时间可能不在。”

“若是收藏家先生遇到什么问题,直接对送餐的人员说……或者稍等一段时间来找我都是可以的。”

推理谢过膳务员小姐,目送她继续忙碌于食材之间。

统一制作的食物很难在其中动手脚,如果要在其中下毒,只可能出现在分餐与递送餐品的过程中。

虽然这个过程中,有无数机会可以在其中投放毒药。但在昨晚,膳务员小姐有着极其完善的不在场证明:

她从下午开始就待在后厨,先是喝酒度过了风暴,酒醒后开始清点食材并制作餐品,直到晚上十点才短暂离开。

期间所有进出后厨的船员,以及一直待在宴会厅的声学学者先生和记者小姐都可以为她作证。

她没有机会对制图师小姐下手,却很有可能是对轮机员先生下毒的人……但这点很难找到证据。

但给轮机员先生下毒的行为,是对真凶的配合行动。若当真是膳务员小姐下的毒,这证明她与对制图师小姐下手的人绝对存在着某种利益上的关系。

在航程中的这几天,推理从未见到过膳务员小姐与谁格外亲近,连询问的船员们口中也是相似的回答。

如果并非是私人关系,能够光明正大跟膳务员小姐多次接触而不引人怀疑,同时还有能力准备出这些毒药的……

还有充分机会接触海洋生物和医疗器械的标本师小姐,以及指定让膳务员小姐送餐的组织人先生看起来都有些可疑。

巧合的是,他们二人此时都在宴会厅中,由于位置离推理稍微有些远,推理并不能听清他们在讨论些什么。

推理装作想要观察窗外海面的样子,缩短了与他们之间的距离。

“……已经快要到了吗,我真的非常期待看到那些独特的小生命们。”标本师小姐的声音传来。

“距离我们的目的地只剩下最多半天的航程,我们已经进入这片奇妙的海域。理论上,在今天打捞的样本中,我们就可以看到曾经25年前先驱者们目睹过的特殊生物。”接下来是组织人的声音。

他们二人的关系倒是相当不错。不光是现在,先前推理也时常能见到标本师小姐对组织人先生讲着一些她新探索出的海洋生物的特性……

推理先看向他们两人在交谈中拿起的仪器,指针稳定的指向刻度线上——从对船只上的食水起疑心后,推理便着重留意观察了正在用餐的其他人,除了神态恹恹外,不少人都出现了手指颤抖或肢体不稳定的症状。

声学学者先生没有拿稳自己的笔,记者小姐差点在平地上摔倒,就连此前没有刻意留意的推理,在有意测试自己手指稳定的时候,也注意到它正在自发地微颤,并不受意志控制。

但是标本师小姐和组织人先生的手看起来一如既往的稳定。

“收藏家先生,您已经看了我们许久,是也对我们的话题感兴趣么?”组织人突然回头盯着推理。

“……是的,稍微听到了一点两位的谈话,便忍不住去想象俄刻阿诺斯中心的模样了。我此前与制图师小姐也畅想过许多,眼下她无法随我们一同见证,还让人有些遗憾。”

“收藏家先生还真是热心肠。我刚刚问过组织人先生,我们大概会在终点停留七天左右,进行常规的科考采集。”

“……按照目前制图师小姐的身体的好转速度,她在返程前还是有机会亲眼一睹俄刻阿诺斯的奇妙的。”

“那便好——谈不上热心,只是易地而处,我也不希望自己花大价钱想收到的藏品就这样错过了。连现在有些晕船,我都要担心一下是否会影响到后面的行程。”推理感觉脑袋有点晕,强撑着摇了摇头。

“晕船么?最近有不少人找我检查过这类问题,长时间出海加上前段时间的风暴,确实容易加剧症状。我那里还有一些通用药物,若是收藏家先生觉得自己支撑不住,可以来拿一些。”组织人虽然话语上是好心,但却让推理听着有些怀疑。

“……多谢了。不过远洋航行中途无法补充物资,我们的药品储备还足够吗?”

“这就要感谢慷慨的组织人先生了。虽然储存的容器及包装是25年前的仿制款,但药品本身都是最新的。效果好,储量充足,所以收藏家先生如果身体不适,尽管来找我。”标本师小姐笑着说。

“给制图师小姐使用的部分也在最初准备的这些药品中么?”

推理注意到标本师小姐停顿了数秒,随后露出一如既往的笑容。

“……当然。多亏了组织人先生准备充足,带了针对性的解毒剂。否则,普通的常用药可并不能拯救制图师小姐的性命。”

标本师小姐虽然有着最多的机会接触注射器与提取毒药,可以借此直接对制图师小姐下手。

……但她在昨晚几乎没有单人行动过,而且有一个最关键的证物,证明即便她是动手之人,也绝对有着至少一个同盟者。

证物:没有针尖的注射器

船上统一配发的注射器,针头缺失,内里空无一物。注射器的活塞柄已推至最前,内壁无任何液体残留。

就是这个。从轮机员先生不是凶手的角度思考,那这个注射器就不应当属于他,而是真凶趁他出门,放进房间试图嫁祸。

而从轮机员先生出门巡逻开始,直到组织人先生拿着注射器出现,标本师小姐身边都至少有一个人存在。

这个将注射器放入房间的人,至少也会是本次事件的知情者,甚至……有可能就是真正的幕后主使。

组织人先生……不论是指定膳务员小姐去送餐,还是为标本师小姐准备药品,以及和驾驶员先生沟通,调整船只的航向,他的存在感实在太高了。

不论是提取毒药,还是拿到注射器,作为投资人实际掌控着这条船的他只要想,就能做到比标本师、膳务员、轮机员多得多的事情。

推这样高频率的出现,让人很难相信,他对制图师小姐的意外一无所知。或许应该再仔细询问一下他在当时的行动轨迹。

“组织人先生,请问昨天傍晚你在哪里?”

“昨天么?我去找驾驶员先生重新校正了航向,随后因为身体有些不适。”

“找到标本师小姐拿了一些药便回到自己房间,一直没有再出来——直到气象学者小姐过来敲门,说制图师小姐出事了。”

组织人说完这些好像真的在思考,推理紧紧盯着组织人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些紧张或者心虚的表情,但什么都没有。

“在那之后,我一直在安排对凶犯的处理。我想这些事,当时也在场的收藏家先生应当还记得吧?”

“只是想了解一下昨晚6点时组织人先生身处何处。”

“标本师小姐在那时已经遇到了气象学者小姐,既然昨晚他们两位都没有提起组织人先生,想来这次取药是更早些的时候吧?”

在现在得到的信息中,其他人在制图师小姐出现意外时,都有对应的不在场证明。而组织人先生如果这段时间行程空白,是有足够时间去动手的……但这时,却有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突然插话为他作证。

“我在6点时见到过组织人先生。”纪实记者突然开口道。

“当时他正从甲板上走下来,恰逢一群刚离巢的鸟儿穿越浓雾,准备去追逐海面上浮起的鱼群。因为氛围和构图都很出色,我当时还拍了张照片。”

“虽然当时在宴会厅的膳务员小姐和声学学者先生似乎没有留意,不过我确实看到组织人先生了——照片在这里。”

和前天看到的那张标本师小姐的照片差不多的位置,看来昨天的恶劣天气也没能影响到记者小姐的习惯。

“这几天我都在这个时间到甲板上拍摄鸟群,每天的照片都会备份存档,能够证明这张照片是昨天才拍摄的……这样足够了吗?”

推理知道记者小姐没有直接说出口的话。她对推理言语中的怀疑有所察觉,现在正在问推理是否能够排除组织人的嫌疑。

纪实记者的作证倒是有些出乎推理的意料。记者小姐此前与组织人先生的交流并不多,她能突然站出来为组织人先生发声,难道他的确并非动手之人?

推理心念至此,却捕捉到组织人先生的脸上同样有着一闪而过的惊讶,随后又迅速恢复平静。

……他为什么会惊讶?

“……是的,就像记者小姐说的那样,那时我刚刚和驾驶员先生沟通完对航向的调整,打算返回自己的房间。”

“将时间问得如此精确,制图师小姐遇到意外的时间点……收藏家先生是怀疑我会对制图师小姐不利吗。”

“……并不是。”推理深深的看了一眼组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