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沉。

东山市北环路边的金百利KTV,灯牌绚丽。

一辆威武霸气的黑色战龙SUV驶来。

宛若西装大佬,不怒自威、气压山河。

守在正门外的保安,赶忙去将专属停车位的锥形桶拿走。

他都不用看车牌,看车就知道是二老板蔡启超超哥来了。

毕竟放眼整个东山市。

有多少人能买得起,办齐要两百多万的战龙SUV?

即便有一些搞工程、搞外贸、开矿山的老板买得起。

而又有多少人,会把车开来档次不算高的金百利KTV?

所以保安不敢怠慢,迅速撤走反光锥筒。

等车驶近后,一看开车的司机,果然是超哥的保镖,保安当即弯腰谄笑致意。

很快,战龙SUV缓缓倒入停车位。

保安放下反光锥筒,赶忙上前给蔡启超开门。

“超哥晚上好!”

身着休闲西装,脖子上戴一串大金链的蔡启超,听到问候声,睁开了眼。

“妈蛋,大冬天的,在这暖洋洋的车内,躺座椅上睡觉真是太舒服了。”

“而且隔音滤震又好,过个坑洼减速带啥的,一点儿感觉都没有,真不想下车啊!”

蔡启超长长的叹息一声后。

起身脚踩电动踏板,下车站定,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

扫视了一眼店外。

左右两边的停车位,依然稀稀拉拉的,没有停满车。

想来就今天的生意,也和往常一样,不温不火。

接过保镖递来的香烟。

蔡启超都不用自已掏打火机,保安也赶忙笑呵呵的,给他点火。

没有伸手护火,蔡启超叼着香烟,等烟点着后吧唧了一口。

微眯着眼,打量了一番满脸谄笑的保安。

“阿伦,我记得你好像不是东山本地人吧?”

“超哥好记性,我是南云省的,来公司快一年了。”

“那再过几天,就要过春节了,今年打算回老家吗?”

“不回去,我回老家要先坐一天火车,然后换大巴车到县城,到了县城又要坐中巴车到镇上,最后还得搭摩托车才能回村,太折腾了,而且火车票也不好买。”

“那到时候放假,你就留在这儿看店吧!放心,哥不会亏待你!”

“谢谢超哥!”

蔡启超瞥了一眼保镖。

保镖立马将手里,还剩大半盒香烟,丢给了保安小伦。

“谢谢超哥,谢谢!”

小伦乐得连连点头哈腰感谢。

蔡启超叼着香烟,唇角含笑的抬步走进KTV。

“超哥好!”

柜台的两位美女,齐声弯腰问候。

蔡启超笑嘻嘻的走上前来。

“阿美,你今天好像又长大了,晚上偷吃啥了呀?”

“没有,超哥就爱说笑。”

“我没开玩笑,是真大了,要不然,我检查检查?”

“哥你别闹,我这小馒头,你才不会感兴趣呢!”

“嘿,我最近还特喜欢小馒头……”

说着,蔡启超就突然张开双爪突袭,但不过是虚晃一枪。

看到阿美吓得往后一嗦,小脸儿都羞红了,不由哈哈大笑。

“瞧瞧你,哥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啦!”

蔡启超夹烟抖掉烟灰,神情变得正经起来。

“今晚生意咋样?”

“六个包厢,其中一个还是一群技校生,过生日聚会。”

“靠,一群穷学生不点妹子,喝点啤酒才几个钱?”

蔡启超深吸了一口烟,蹙眉问道:“我哥来了吗?”

“来了,这会儿应该在办公室里。”

“嗯,叫人给我弄点吃的,饿死了。”

叼着香烟,蔡启超慢慢悠悠的往里走。

路过正唱歌的包厢,习惯性的往里面瞅了瞅。

一是看有没有熟悉的客人来唱歌消费。

二是瞧一瞧,客人有没有点妹子陪唱喝酒。

看到有个包厢的客人,从来没见过。

但两人搂着妹子唱歌,歌声倒是蛮好听的。

估计平日里也没少到KTV唱歌。

马上就快过年了。

一些外出打工经商的,陆续回到东山市。

所以出现一些生面孔,倒也很正常。

蔡启超并没有多想,悠哉悠哉的上楼,来到总经理办公室。

敲了敲门,又扭身看向斜上方装的监控摄像头。

咔嚓一声,房门解锁了。

蔡启超走进办公室内,顺手将门关上。

办公室内,充斥着激烈的枪声。

蔡启超绕过办公桌,来到大哥蔡启荣身边。

“先扔烟雾弹啊!”

“快往后躲!有人来了!”

“哎呀我去,你这枪法……命中靠信仰啊!”

“起来起来,让我打一把!”

蔡启超戳灭烟头,便要挤开蔡启荣。

“等会儿再打!”

“我叫你来,是有事商量!”

蔡启荣点烟抽上后,下意识的瞟了一眼房门。

确认门关上,一脸不爽的说道:

“林耀东那个王八蛋,说京海那边出了事,最近风声紧,让咱们最近不准卖货。”

“卧槽!”

蔡启超瞪眼怒道:

“京海跟咱们东山,隔着上千公里吧?”

“那边出了事,跟咱们这边有啥关系?”

蔡启荣微微眯了眯眼。

“他可能是担心,有人把货源供出来,让京海警方注意到咱们东山市。”

蔡启超一屁股坐到办公桌上,骂骂咧咧的说道:

“注意到又能咋样?出事的是他们,又不是咱们。”

“他林耀东想撇开咱们,跟香江姓刘的死胖子开辟京海市场,翻船了活该!”

“他也不想想,京海是什么地方?又是谁的地盘?是随随便便什么人,就能去捞钱的吗?”

“这一出事,他们就吓怂了是吧?可这些年咱们的渠道很稳,客户也靠得住,咱们兄弟俩根本不可能出事啊!”

蔡启荣深吸了一口烟,翘起二郎腿靠坐老板椅。

“说到底,不是他林耀东胆小如鼠,是他根本信不过我们啊!”

“啥意思?难道他反而还不想合作了?”

蔡启超斜眉瞪眼的问道。

“很有可能啊!”

蔡启荣一脸惆怅的说道:

“国内对违法犯罪的打击力度,越来越大。”

“像制毒贩毒这种,抓到就肯定是往死里判。”

“我估计林耀东,担心他自已有命挣却没命花,所以不想内销,以后专做出口。”

“出口?靠谁?刘浩宇那个死胖子吗?”

蔡启超一脸不屑的问道。

“应该是吧!”

“虽然所有货都只供刘浩宇,肯定会被压价,利润不高。”

“但货全部出口国外,不在国内销售,安全性大大提升啊!”

蔡启荣话音刚落,蔡启超就瞪眼问道:

“特么的!他真要只跟刘浩宇合作,那咱们咋办?以后咱们卖什么呀?”

“所以我才叫你过来商量一下呀!”

蔡启荣大口大口的猛吸烟。

而蔡启超则一脸愤懑的说道:

“要不,我趁着手里还有点存货,赶紧跑一趟东南亚,找个靠谱的货源,免得断供没得卖?”

蔡启荣摇了摇头。

“林耀东要把货出口国外,而你又去国外买货,兜这么一个大圈子,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真要这么做,风险不仅大大增加,成本也高了很多,咱们还不如想办法自已弄,他林耀东能行,咱们就不行吗?”

嘭!

蔡启超重重拍了一巴掌桌面。

“对呀!”

“既然大家已经翻脸了,那还客气什么呢?”

“凭什么他塔寨村能制毒,咱们南井村就不行呢?”

“只要钱给到位,咱们也能全村一起干,到时候要多少货,就有多少,根本就不愁没货卖!”

相比于弟弟的兴奋不已。

当大哥的蔡启荣,却依旧一脸深沉。

“这事儿真要这么简单就好了。”

“想制毒,可不光是搞到材料就行,还得会加工提炼呀!”

“咱俩有这技术吗?能搞出高纯度的极品货,稳住销售吗?”

蔡启超嗤笑道:“咱俩不会,但可以花钱雇人弄,或者找人学呀!”

“至于纯度不够高,那也没关系,大不了,咱们卖便宜点儿,那些嗑药上瘾的,照样会买!”

两人正说着,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

兄弟俩齐刷刷的,看向监控屏幕。

确认是弟弟的保镖阿诚后,蔡启荣摁下了解锁键。

房门解锁,阿诚端着一份猪脚饭走了进来。

“超哥,饭来了。”

“放桌上吧!你吃点儿后就去睡一觉,我和哥要商量点事,一时半会儿不会结束。”

“好,我知道了。”

等阿诚走了后,蔡启超拉来一张椅子坐下,便开始大快朵颐。

吃了几口后,见大哥蔡启荣,还在皱眉深思。

“别想了,既然决定要自已干,那就放手干!”

“你先把材料的事搞定,制毒师我有路子找!”

蔡启荣重重点了点头。

他也早就受够了林耀东。

都是东山人,找他拿货,一点儿也不便宜。

而香江来了个刘浩宇,价格不仅更便宜,货还给得多。

既然这么瞧不上自已,那还犹豫什么呢?

干!

将烟头狠狠戳灭在烟灰缸里,蔡启荣拿出手机,便找人询问原料。

他比林耀东,还更早当毒贩,所以手上自然也是有一些人脉资源的。

几经辗转,他终于打听到了‘麻鬼’的联系方式。

这个‘麻鬼’,在圈内可谓是声名赫赫。

道上传闻,这人是八十年代,极为少有的高材生。

大学里读的是兽医,毕业分配工作进了畜牧站。

一次外出考察,让他发现生产感冒药的厂家,竟然有制造麻黄的工艺。

为了有效防止气管哮喘发作和缓解轻度哮喘发作,药物里居然添加有麻黄菅,而麻黄菅又是制毒的重要原料。

在利益的驱使下,他利用单位实验室,勤学苦练不懂就问,又查阅大量的国内外文献资料,终于利用某种常见化学品提炼出了麻黄菅。

读过大学、知识渊博,又很懂法律的他,当然知道私自提炼生产麻黄菅是犯法的,但比起制毒,却又罪行并不算严重,顶多判个三五年。

于是乎。

这家伙就搞地下工厂,只生产销售制毒原料麻黄菅。

因为他的货,品质好还不贵,所以大家觉得,他简直就是生产麻黄菅的鬼才,渐渐就喊出了绰号‘麻鬼’。

蔡启荣兄弟俩,曾因为贩毒进去过,出来后即便重操旧业,也没打算自已制毒,觉得当中间商搞经销,更简单省事还暴利。

但如今不行了。

林耀东摆明了不想再继续跟兄弟俩合作。

为了以后还能有货可卖,蔡启荣自然要想方设法联系上麻鬼。

而早就把老婆孩子送出国外,专心大批量生产销售麻黄菅的麻鬼,也是相当痛快。

只要蔡启荣钱给到位,别说几百公斤,几吨他都可以提供。

这样的回复,自然让蔡启荣很是高兴。

“……好好好,你找个地方,我明天就出发过来,咱们当面谈,行,没问题,没问题!”

挂断电话,蔡启荣朝弟弟挑了挑眉。

蔡启超撂下筷子,嘴都懒得擦擦,就拿出手机开始找人。

制毒也是一门技术活。

甭管是雇人负责制毒,还是拜师学艺,那都得花不少钱。

而蔡启超人还没找好,办公桌上的座机忽然响了起来。

“喂,是我,他来就来呗,要货?”

“不行,今天说什么都不卖,让他忍忍!”

“你告诉他,我说的,最近风声紧,咱得小心!”

啪的一声,蔡启荣放下话筒。

而打完电话的蔡启超,顺口问道:

“谁要货啊?”

“还能有谁?梁会计呗,这家伙的瘾越来越大,前些天才给了他两包,没想到这么快就又吸没了!”

“这玩意儿本来就是越吸越上瘾,哪有越吸越少的?不过他人都来了,就卖他一点儿呗,别难为老顾客嘛!”

“卖什么卖?我不卖他货,不是因为风声紧,林耀东怕出事,我可不怕,不卖是因为这家伙上次的钱都还没给完呢!”

“我靠!钱没给完还好意思来?这王八蛋!”

“甭搭理他,你问的制毒师,咋样了?”

“哪有那么快?等回信儿吧!”

说罢,蔡启超又接着刨了两口饭吃。

随后一边打游戏,一边等消息。

兄弟俩,一人一局打得不亦乐乎。

而店门外,一个瘦得几乎只剩皮包骨的中年男人,在寒风中等得瑟瑟发抖。

“赶紧回家吧梁会计,老板说了,风声紧,不能卖货给你!”

被唤作梁会计的男人,佝偻着腰,两眼空洞无神的连连摇头。

“我不要货,我要见荣哥,让我进去找荣哥,好不好?”

“你见了他,他也不会卖给你啊!回去吧,好吗?”

“求你了伦哥,让我进去吧!我就跟他说几句话,就几句!”

梁会计说着,就跪下磕头。

曾经的他,是东山红光纺织厂的会计。

在当年国有企业改制的浪潮中,他跟人合作将厂子承包下来。

因为用了一些手段,本身就捡了一个大便宜,又赶上了纺织行业外贸大爆发的好时候。

所以没用两三年,他梁会计就成了东山市有名的大老板,身家财富上千万,光是小情人都好几个。

然而经常在外吃喝玩乐的他,在朋友的诱导下,尝试了一口攒劲的东西,从那之后便不可自拔。

房子车子厂子统统卖了,老婆带着孩子离了。

如今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搞到钱,时不时的来买货。

估计为了凑毒资,恐怕没少欺瞒哄骗,坑身边的亲朋好友。

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看到曾经风光有钱的梁会计,如今跟一个乞丐似的,痛哭流涕的下跪哀求,阿伦自然是有些为难。

可荣哥已经发了话,他还能咋办?

而磕头哀求了一会儿后,梁会计忽然不动了。

阿伦吓了一跳,以为他死了。

推了一下,梁会计立马倒下。

只见他蜷缩成团,像是快要被冻死似的,浑身发抖。

并且紧闭的双眼,却不停的在流出眼泪。

“不,不好了,快叫超哥,这家伙恐怕要死在这儿!”

“死什么呀?他这明显是毒瘾发作了,赶紧把他抬一边去!”

说罢,两人便一起合力,一人抬腋下,一人抬腿。

两人哼哧哼哧的,将梁会计抬去后巷,避免被路人看见。

然而两人这一举动,已经让街对面一辆车内的马云波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