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街离着不是很远,街边一侧是一条长长的小河,周边风景不错,时不时有人会来逛逛。

而在长河街的街头,那里较为热闹,一侧伴河一侧聚集了无数小摊小贩,只不过来得人并不是太多,大部分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中老人家,对着一侧的小摊极为感兴趣。

至于年轻人,要么是对这行感兴趣,要么就是不明所以的外地人。

因为本地人都知道,在这里摆摊一般都是以出售古董为名号,既然是古董价钱自然十分昂贵,而且还得考验一份眼力,一个不好就有可能上当受骗。

有些人上当受骗之后,咬着牙把这份苦往肚子吞,可有的人就会大闹起来。

一年下来当地新闻没少报道这类的事情。

听的多了,当地人就不愿意往这里跑,谁知道会不会被宰客呢。

向薇从原身的记忆中也是知道这里的事,但是她还是来了。

她不是很了解关于古董的事,也不知道该如何鉴定,但是她并不怕被坑,毕竟兜里就只有五十块钱,别人就是想坑也坑不到她身上。

来的时间还早,街道上没什么人,就连摆着摊位的小贩大多也在歇息,完全不怕摆着的东西被人拿走。

向薇转悠了一圈,没看到有卖念珠的摊位,大部分都是卖各式古董摆件的摊贩,不管是不是真古董,样式都十分的精美,让人看着就忍不住喜欢上了。

不过,向薇都没停下来细看,一直到一个卖银饰的小摊边停下来。

“姑娘,要不要来点?用最传统银饰当嫁妆,可比普通的金银有意义多了。”小摊拿起一把雕花银梳,“瞧瞧这个,在古代送梳子,那可是代表定情的意思,有没有喜欢的人?要是不敢太主动,送把梳子那是最含蓄的表白方式。”

小贩手中拿着的银梳挺好看,向薇没接过来,而是问道:“是不是问过价钱后,就已经在开始交易?”

有些人的规矩,一旦问价就正式迈入交易,最后不管价钱谈到多少,都必须交易。

向薇很直白的说:“我兜里只有五十块。”

“……姑娘你还真实诚。”小贩将银梳放下。

显然,五十块钱是买不到银梳,或许是看到没什么生意,他随手指了指一处,“你看看这些,五十块随便挑一个。”

向薇蹲下,直接拿起一串念珠,这就是她停下脚步的原因,“这是串什么珠子?”

“檀木珠子。”小贩一边玩着手机一边道。

向薇拿起细细看着。

先前在凉亭的时候,她有扫过老人家手腕上的珠子,瞧着和手中的没什么差别,却不想都是‘檀木’,两者之间的差别会这么大。

一个六位数,一个瞧着五十块都还能再讲讲价。

她请教道:“师傅,为什么都是檀木,价钱会差这么多?”

小贩不是太乐意费口舌,这种不懂的小白太多问题,无亲无故谁愿意多废口舌。

不过看到对方已经掏出五十块放在摊位上,想着是今天第一笔,他到底还是开了口:“那也得看是什么檀木,名贵那些也就不说了,说了咱们也不一定能买得起,价钱低廉的倒是能玩玩,比如说红酸枝、大叶紫檀、红檀、科檀、血檀、犀角紫檀,这几种和小叶紫檀尤为相似,不是行家很有可能搞错,不少人被这些木材冒充小叶紫檀受骗呢。”

说完,他扬了扬眉头,“我就不同,五十块钱绝对是实价,绝对没坑你。”

向薇看着手中的念珠。

虽然被打磨抛光,但是这个颜色真的和镶在顶梁上的木材很像。

她问道:“那这个呢?是六种之中的哪一种?”

“大叶紫檀。”小贩张口就来:“别看和小叶紫檀只差了一个字,这其中的差别可大着呢,一些无良的商家都将它称之为紫檀,因此糊弄了不少人,它的颜色发乌,但是没有小叶紫檀的质感好。”

他伸手拿起钞票,晃了晃,“五十块钱,就这些问题了。”

他可不是什么好心人,无私教导别人,会回答不过就是看在钱的份上,不过五十块钱也就这些了。

“最后一个问题。”向薇说着,“大叶紫檀和小叶紫檀,一般哪个地区盛产?”

“现在科技多发达,想要人工养殖很简单,不过种着小叶紫檀也不过是为后代子孙,他们可不能享到这个福。”

“不说现在,就说五六十年前呢?”向薇问着。

现在能靠人工,那以前总不能人工养殖吧。

“大叶紫檀那是国外才有的木材,小叶紫檀同样也是,不过在国内的湘西也有少量出产。”小贩回答完,他便挥手道:“不说了不说了,你要是想知道去网上查资料,这些查查就能出来。”

向薇也没了问题,起身道了谢便离开。

心中大概有了想法,如果没猜错的话,那根应该就是小叶紫檀。

做一个大胆的猜想,如果这根木材是爷爷从老家带来的,那个时候想从国外引进很难,最有可能的那就是木材来自于湘西,或许爷爷的老家就在湘西。

至于这个猜想对不对,就目前来说向薇没有办法去证实。

光凭一根木材、一个名字,想要寻找到爷爷的家人,真的太难了。

不过还好,她现在有的是时间,完全可以慢慢的去找。

不用马上去湘西调查,也不用将镶在顶梁上的木材挖出来,倒是可以先和其他人打听打听。

爷爷已经离世,但是奶奶还在。

这是一位很厉害的老人家,不然也不会在那个时时喊着男女平等的时代,以女人的身份当家作主。

拿捏住自己男人,又训的几个儿女服服帖帖。

只不过在爷爷去世之后,老人家没了原先的强势,整个人像是突然一下子变老,也没再管儿女的事,跟着家中老大去了外省生活。

这一走,基本上就没再回来了。

偶尔的时候就是电话联系联系,就连原身以及向莲结婚的时候,都只是打个电话再托人带了些东西给她们。

人虽然没来,但也是家中唯一给她们准备嫁妆的长辈。

不是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但是一看就知道是早早备好,等着她们出嫁的时候再送来。

也不知道老人家手上是没多少存钱,还是故意为之,准备的嫁妆都不是太过名贵,向成功两口子看着也就没打什么主意,到时让她们当做嫁妆随着过去。

因为老人家强势,所以不管是原身还是其他的妹妹弟弟,都很少和老人家联系,只是逢年过节的时候会打一个时长一两分钟的电话。

向薇总不能一个电话直接打过去问爷爷的过往,真要这样的话很有可能没法得到一个答案。

倒不如慢慢来。

在向薇回去的路上,向天昂正在跟爸妈诉苦,他把袜子一脱,露出脚底上的血泡,大声嚷嚷着:“我真不行了,这才第一天就累成这样,哪里还能继续下去?爸妈你们一定要替我想想法子,我真的不想去干活了……”

史梅两口子看着脚底的惨样,心疼是肯定心疼,但是心疼之后又庆幸去干活的不是自己。

他们要是去了那不得丢半条命啊?

向天昂看爸妈没说话,又嚷嚷着:“你们快想想法子!要不你们给大姐钱吧,她不是说让我们养她吗?那直接给她钱不就好了,干嘛还让我去搬砖?”

想到这里他就恨,忙了一天才五十来块钱,这在以前还不够他叫外卖的,现在倒好辛辛苦苦五十来块钱,结果干完活之后钱都没拿到,全便宜了向薇。

越想越苦逼。

这才第一天就快受不住,哪里还坚持得下去?

“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家没钱。”向成功搓手。

史梅跟着点了点头。

他们三人没工作自然也就没收入,所有的钱全都是从三个女儿手中拿来的,拿的还真不少,一个月加在一起七八千绝对是有的。

可不少归不少,但是架不住他们乱花。

向天昂就不说了,花起钱来是大手大脚,不是在网上氪金就是请孤朋狗友,但凡落在他手中的钱没有超过一个星期就花完了。

而向成功两个人呢,又是一天不搓牌就手痒痒的赌鬼。

虽然打的不是大牌,但是一次输赢怎么着也有大几百。

就这样的三个人,哪怕每个月上万的钱也不够他们花,更别说存钱了。

正好,现在是月底。

上个月从三个女儿那拿到的钱也差不多快花光,哪里还能拿出来养向薇?

“那个……要不咱再忍忍?说不准向薇待了几天没意思就离开了?”向成功不敢正视儿子的眼神,心虚着,“再说了,她不还有汪正豪吗?他们俩好歹都交往了大几年,总不能说分手就真分手了吧?”

“对呀,去找汪正豪!”史梅猛的拍了下巴掌,“咱们管不住向薇,汪正豪总不能管不住自己女人吧?”

听到这里,向成功又忍不住抱怨着:“早知道的话,当初就不该逼着要一百万的聘金。”

向天昂听到也气,要不是把向薇逼急了,他现在的处境哪里会这么困难?跟着抱怨:“都怪你们,没点本事就瞎折腾,现在倒好,还把我给连累上了!”

史梅不乐意:“那也不能怪我一个人,我当时说的时候你们俩不也同意了?现在出了事就把责任推我一个人头上?”

“念念念,就知道念叨。”向成功骂骂咧咧,“明天就联系汪正豪,也别要什么聘金不聘金,赶紧把人送走,再让向薇待下去咱们别想过好日子。”

“不要聘金?”史梅有些舍不得。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肯定没法从汪家那里拿到一百万,但是好歹也能有个几十万,几十万到手买套新房子,儿子结婚的问题就顺顺利利解决,以后她还能跟着儿子过好日子。

“不要不要,只要大姐赶紧滚蛋,也别说什么聘金不聘金了。”向天昂挥着手,他倒是没什么舍不得,还巴不得向薇赶紧走。

只要向薇一走,他照样过好日子。

至于钱的事,就算向薇走了他不还有两个姐姐吗?他开口说道:“之前我有个朋友看到三姐,还想着给她做媒,对方条件挺不错,虽然年纪大了点,但年纪大了肯定疼人,看看什么时候把三姐叫回来,让他们两人相看相看。”

“这么大的好事你怎么不早点说?”史梅二话不说,掏出手机就给三女儿打了个电话。

三个女儿之中,她最喜欢的就是老三。

当然了,她所谓的喜欢并不是对儿子那样的喜欢,而是喜欢老三听话,还是唯唯诺诺的性子,不管他们说什么老三都会按着他们说的来。

电话刚刚接通,史梅还没说什么,就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

那一瞬间,房间里的三人恨不得直接把锁给换了。

看到走进来的人,史梅想都没想直接将拨通的电话挂断,像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快速回到卧室将房门一关。

紧跟着,向成功也学着孩子妈一样,只不过卧室的房门已经关上,他就朝着洗手间而去,打算在里面待上一两个小时。

唯独正把腿撩着的向天昂,因为姿势的缘故,他根本没法快速逃离现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姐走到他对面,吓的是大气都不敢出,“我、我什么都没做。”

向薇瞧着他的样子,说道:“饿了,去给我做饭。”

“……”向天昂十分不可置信,他都伤成这样了。

脚上那么大一个个血泡,双手累到现在还在发抖,都这么惨的样子居然还要被指使着去做饭?

向天昂这下是真哭了出来,“我起不来呀,我都快累瘫了我还怎么给你做饭?”

向薇冷冷地望着他,“我记得你三姐高烧,还得背着你去上学,她都能做到你为什么做不到?”

“这不一样!”

“行啊,不想做饭,那就背着我去外面吃吧,正好我也瞧不上你做的那些。”

“……”向天昂瞪大眼。

大姐给了他两个选择,但谁都会选择第一个,哪怕大姐不是很胖,但怎么着也有百来斤,真要背着出门去吃饭那还不得把他压死?

“要不叫外卖吧,我知道比较不错的饭店,我出钱给你叫外卖吃?”

“你哪来的钱?”向薇问道

向天昂赶紧答:“就你们之前给我的,还剩一点,叫外卖肯定够!”

向薇又问道:“那这些钱花完之后呢?”

向天昂一愣,这问题还真把他给问到了。

甚至,躲在卧室和洗手间的两人心中也不由浮出一种危机感。

虽然是三个女儿,但是大头还是由大女儿给他们的钱。

如果向薇一直不打算去工作还赖在他们家,那之后的日子又该怎么办?

就算给老三相亲对象,相亲再加上结婚怎么着也得大半年左右吧?那这段时间他们又该吃什么花什么?

一旦享受过不愁钱的日子,又哪里愿意自己辛苦赚钱过日子?

不说向天昂这会儿怎么想,向成功和史梅第一个想法就是,要是儿子能赚钱的话,那他们是不是也能继续过原先的生活?

可他们没想到的是,向天昂这会也记挂着他们。

大姐是肯定靠不住了,就这种发疯的性子绝对不会是一时半会儿,就算把她赶走,那他们以后的生活也是大问题。

既然爸妈那么宠他,而他又是向家唯一的男丁,要不爸妈就为了他这个男丁辛苦一点?也出去工作赚点钱?

他自觉自己很孝顺,也不用爸妈一直赚钱下去,只要三姐那边谈拢,到时候多了一笔钱之后,爸妈也能像原先一样该花的花、该打牌的打牌。

这般想着,向天昂小声的道:“大姐,要不你给爸妈也找个活?”

声音很小,显然是怕躲起来的两个人听到。

但是他的声音小,不代表向薇就得配合他一样小声,而是扬声道:“给爸妈找工作?行啊,既然是你提出来的要求,大姐怎么着都得给你办好。”

这一下,另外两个人藏不住了。

什么叫做给他们找工作?

工作是不可能工作的,也不看看他们都多大把年纪了,年轻的时候没想过工作,没道理中年之后还得工作吧?

尤其听到这话是儿子提出来的,他们心中既愤怒又委屈,冲出来就嚷嚷着。

向薇懒得听他们争吵,对着他们道:“赶紧做饭,让我饿肚子,我会发脾气的。”

说完,不再理会他们,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剩下的三人,互相对骂起来,然而在骂的时候还分心做着饭菜,生怕向薇会发暴脾气。

他们这一片都是平房,屋子挨着屋子,谁家有个吵吵闹闹旁边的邻居保准听得一清二楚。

当向薇走出来之后,一旁的大娘说着:“你们家这几天可真够热闹,吵来吵去就没歇停的时候。”

周边都是相处了几十年的邻居,对于向家的事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些,她跟着说道:“要我说还是早点嫁了好,自己成个小家也别管他们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有的时候啊,这人的心还是得硬一点,不然这辈子怕是都过不舒坦。”

“马大婶,您说的话挺有道理。”向薇附和着,“有的时候就该心硬一些。”

或者是心更狠一些。

只有这样才不会被人拿捏,才能过上一些顺心的生活。

马大婶瞧了她一眼,脸上有些诧异。

要知道这么多年她是看着向家三姐妹长大的,不是没有唏嘘过,也悄悄的劝过几次,但每一次说了都是白说丝毫没改变。

次数多了,也就看出她三姐妹的性子,就没那么多人愿意白费口舌去劝。

这一次,也是看到向家一直吵来吵去,刚刚向薇还没回来的时候,她就在外面听到向家骂骂咧咧的话语,见到向薇之后就没忍住又说了一句。

却不想,这还是头一回向薇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眼里不由地带着些同情的神色,能让向薇想通,肯定是发生了一些他们不知道的事,才会让向薇突然醒悟。

都是成年人了,马大婶何尝不知道能让一个人突然醒悟,自然是遭受了很大的打击,在欣慰的同时多少对这个大姑娘感到同情。

她忍不住想到以前。

多好的一个孩子啊,还不到她腰身高的时候,就知道帮着家里干活。

小小的一个人,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结果还得不到爸妈的夸奖,反而还在抱怨她不够懂事。

倒是向薇的爷爷,还会护着她们姐妹。

马大婶印象中最深的一次,就是向薇爷爷偷偷给三姐妹糖吃,后来也不知怎么闹得其他人都知道,最后大雪天的老爷子带着三姐妹被关在门外。

要不是她家男人看到,把人请到家里烤火,也不知道他们会冻成什么样。

或许是年纪大了吧,总爱想起以往的事,马大婶说着,“你能想通也好,要是你爷爷还在,保不准会为你高兴。”

向薇挑眉。

马大婶这话倒是提醒她了,不能直接电话联系奶奶,但是能从邻居身上下手,都是相处了大几十年的老邻居,很多人别说是看着她长大,甚至和奶奶一起长大的人都有。

一些老人家更是参加过爷爷奶奶结婚的大喜事,可以算是很熟悉了,怎么着也能从这些人嘴里打听到一些什么。

向薇开口:“您这么一说,我突然挺想他老人家,马大婶您能和我说说爷爷的事吗?”

“瞧你说的,都是你爷爷,我怎么可能比你了解他。”

向薇摇了摇头,“是爷爷早些年的事,以前在家里,奶奶都不准我们问关于爷爷的事。”

马大婶一怔,随即叹声,“也难怪,你爷爷不是本地人,当年他是逃荒过来,要不是你奶奶当年遇到那些……”

说到这里,她突然消了声,随后越过没继续往下说,而是道:“那个年代不比现在,你爷爷真要回老家一趟,怎么说都得小半年,而且当年像你爷爷那样逃荒来到这里的人不少,很多人在这边安家,说回家探望之后就没再回来过,想来你奶奶也是怕你爷爷一走就不回来,所以才不愿意提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