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几天,徐家两口子起早摸黑,每天出两次摊,烧饼生意一天比一天好。

托老天爷的福,最近几天基本都是晴好天气,即使有雨,也是午后一两点下一场雷阵雨,下完又放晴了。

见闺女的钱盒子越来越饱满,马春芳的心气也越来越高。

她每天睡前都会算一会儿账:“……今天毛利破四十了,我想出来的牛肉烧饼卖的也不错,这个月总毛利要是能有一千二,闺女会不会给我们一人发三百?工资三百,奖金二十……我再想想,还有什么馅儿能做烧饼,争取这个月奖金能拿五十……”

徐伍一每天都是听着媳妇嘀嘀咕咕的算账声进入梦乡。

六月最后一天,一家三口正要出门去老地方出摊,听邻居说:“小马,大门口蹲着个小年轻,说是你娘家兄弟,你快去看看吧。”

“啊?我弟弟来了?”

马春芳心里格登一下。

这几天她一门心思扑在烧饼摊上,早出晚归,上床后想着今天又赚了多少,想着想着就迷糊过去睡着了,闹钟一响就要起床去菜市场买肉剁馅,把弟弟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完了!这是被债主追得无路可躲,躲到自己家来了。

马建兵确实是被债主逼得没地方去,才来城里找大姐的。

他是搭运石子的货车进城的,天没亮就到了,又累又饿,又不知道大姐家究竟住哪间,只能蹲在职工大院的门口等。

“大姐,你忘了答应我的事了吗?”

马建兵被马春芳领回家,一脸幽怨地瞪着出尔反尔、害得他计划泡汤的大姐。

马春芳有点心虚:“这个……一会儿再说。”

“说啥呀?”

徐茵站在两人面前,打量了一眼便宜舅舅,胡子拉碴、两眼布满血丝,一看就是输红了眼的赌徒。

她朝马春芳努努嘴:“妈,爸等着你出摊呢,你们快去吧!舅舅我来招待。正好,我本来就打算这两天回姥姥家接弟弟的,既然舅舅来了,就让他陪我去吧,你俩安心卖烧饼。”

“不是,我刚来……”

马建兵一听要回木须镇,当即想反驳,他不能回去,回去不得被债主逮个正着。

“来来来,舅舅,我给你煮碗面。”

她拉着马建兵进了屋:

“舅你喜欢甜口还是咸口?喜欢吃甜的我给你煮个溏心蛋,喜欢咸的我给你煎个荷包蛋……”

马春芳见闺女招待得挺周到,心里松了口气。

再一看时间不早了,不能再耽搁了,有什么事回来再说,急匆匆地跟着徐父出摊去了。

“茵茵,你爸妈干啥去了?”马建兵不解地问。

“我妈没跟你说吗?她和我爸都下岗了,这不找了个营生,起早就要出门,晚上回来时路灯都亮了。”

这她可没撒谎,确实是早出晚归,只不过中间可以补个觉,歇上几小时。

下岗这事,马建兵当然听说了,不然也不会知道他大姐手里有两万块钱。

这次来,就是想要这两万块。

他想好了,拿到钱就和村里的矮脚阿虎一起,坐火车去南方,再想办法去澳门。听说澳门是赌城、是博弈天堂,运气好能发大财。

到时候不仅能把赌债还清,还能存下一笔钱讨媳妇。

他也想戒掉赌瘾、讨个媳妇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正常生活,不想天天被债主催得东躲XZ。但没钱翻本怎么还债讨媳妇?只能对不起他大姐了。

“茵茵,你爸妈在哪儿干活?我……”对上外甥女清澈的眼神,马建兵编不出谎了,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找大姐有点事。”

“舅舅你先吃,吃完再说。”

马建兵确实饿了,接过徐茵端给他的荷包蛋汤面,大口吃起来。

吃完最一抹:“茵茵,……”

“舅舅,你等我会儿。”徐茵洗了碗、收拾干净灶台,拎上一个小布包,锁好门窗,“走吧舅舅。”

马建兵便以为她是带自己去找大姐,屁颠颠地跟了上去。

“茵茵,你爸妈干活的地方很远吗?”

怎么又坐电车又坐三蹦子的,这还没完,到了客运站,被外甥女催着上了一辆中巴。

这中巴瞧着有几分眼熟。

马建兵一边问一边看,蓦地,看到了售票员座位上一块木制站牌,鲜艳的红油漆写着目的地,沿途招揽乘客用的,上面的站名他可太熟悉了——木须镇。

“……”

马建兵不可思议地看向外甥女:“你爸妈回木须镇上班了?”

“不啊。”徐茵付了车钱,拽着她舅来到最后一排,给她舅安排了个靠窗的位子,她则坐在他旁边,这样等于把他锁在角落了。

“我回去看姥姥、接弟弟,舅舅你不是没事吗?陪我一起去呗。”

“……”马建兵傻眼了,“我回去干啥?我……”

他刚从木须镇上来啊,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罗哥他们会放过他才怪。

“不行不行!我不能回去!我要下车。”

然而,他根本走不出去,外甥女像铜墙铁壁似的,怎么都挤不出去。

想从前排座位翻出去,外甥女一把按住了他的肩,害他想起都起不来,眼睁睁看着车子驶出客运站,朝着木须镇驶去……

“茵茵,我是真有事找你妈,你让我出去吧,我得下车。”马建兵快急哭了,说尽好话,“舅舅下次给你买好看的裙子,哦,你喜欢裤子给你买裤子也行,只要你现在让我出去,我不能回木须镇……”

徐茵给了他一个“安静”的眼神:“舅舅,你太吵了,当心被投诉。”

“……”

“你这是什么坐姿?脊柱不会弯曲吗?坐直一点!亏你还是我舅呢,坐不端行不正,怎么给我和我弟当榜样?”

马建兵一个二十四岁的大小伙子,愣是被自个外甥女说得面红耳臊,不知不觉竟然真的挺起胸膛坐姿笔挺。

“……”

别问,问就两个字:绝望。

到了木须镇,徐茵拎着舅舅从车上下来。

“走吧,抓紧时间先去解决你的事。”

“我还能有什么事?”

马建兵已经完全绝望了,他怎么都想不到,思考了三个晚上、自以为万无一失的翻本计划,到头来折在外甥女手里。

“你欠了那么多债,不打算还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