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牛被族叔训得抬不起头来。

“可安排人照看少爷了?”百户又问。

阿牛当然不会忘了这件事。

他当时之所以任由少爷被带走,是不敢违背老爷的命令让少爷察觉到身份有问题。

他明面上只是一个普通富家子弟身边的小厮,既不能自报家门,若众目睽睽之下阻拦,那就只能跟着一起被带走了。

与其那样,倒不如立刻回来,安排个周全,让少爷即便是被带走也吃不了苦头。

“那人背后怕是有人。不过,在这京城一亩三分地,便是权贵做出这样的事,等着的也将是雷霆之怒。他们能买通官府的人,我们自然也有自己的人,甚至比被收买的人更可靠。”

阿牛随后问道:“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们不是没有这个手段能力去办好这件事,问题就在于少爷的身份太特殊,不是他们这样的人能有权利去决定是否曝光的。

他们更不知道自己又能做到什么地步。

“禀报老爷,请老爷决定吧。”百户咬咬牙,说道。

他纵然是个锦衣卫百户,在一般权贵眼里也是不能轻易招惹的人物了,可在锦衣卫之中也就只是个中层罢了。

纵然机缘巧合来到这里,跟了隐姓埋名更忘记了过去所有的皇孙,他们这些跟着皇孙的人,是绝不可能倒向他人的。

所以,皇孙不能有事。

若皇孙有失,死,反倒是一种解脱。

“先查清是谁,然后再报与老爷。记住,千万不能让少爷有任何闪失!”

因着十年来的习惯,即便是叔侄私下对话,这百户也是称呼朱元璋为老爷。

……

“这人是谁?”

应天府的江浦县内,一个今日负责看管牢房的老衙差看到其他人押着一个人进来,忍不住问道。

“被苦主状告谋财害命的朱家铺子少东家。”一个年轻衙差回道。

“哦,药材铺子啊。”那个老衙差随口说道。

“不是,是杂货铺,有人告他家的白糖有毒,害死了人。”

“啥?卖白糖的铺子?”老衙差听到这里才同情地看向被带进来的青年。

他一面领着人往后面走,一边暗暗摇头。

哎,这个后生也实在是倒霉,怕不是得罪了人,被人给整治了。

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纵是心里有些同情,也不敢多说什么。

“就关在这里吧,大老爷今日有事不审案,待明日再说。”

要走的时候,带人回来的一个衙差还压低声音提醒道:“别给他送饭了,知道吗?有人故意要磋磨他,都是咱们惹不起的人。”

“哦,哦!”这老衙差点头道,“我知道了。”

不过,等这几人走了,他却给被送进来的年轻人递了一点清水,劝道:“你这个后生啊,若是能有办法出去,就出去,莫要与他们死扛着,惹不起的。”

“老人家,不知这边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话的人正是朱英。

朱家铺子所属的位置,乃是在应天府的府治之地,江宁,并非是江浦县所管,但苦主是江浦县的,所以他竟被直接带回了应天府的江浦县。

朱英有点好奇他们接下来会对自己做什么,是不是真的冲着白糖来的,所以现在不仅没有丝毫惶恐之色,反倒面带一丝好奇。

这些都被这老衙差看在眼里,老衙差忍不住摇头。

还是年轻啊!

所以才会不知天高地厚!

不过,这里的情况也并非不能说。

加上附近牢房里没关着旁人,很是冷清,老衙差也觉无聊,就打开了话匣子。

“后生啊,我只能跟你说,这边的水,深着呢!”

“别的你都不必管,你若是被人坑害了进来的,若是家里没什么可用的后台,既尽量快着答应他们……”

“别听他们说什么县太爷今天有事,所以不审案,明日再审……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啊?”

对方说完,就摇着头走了。

但这老衙差的话,却给朱英的心里留下了一丝痕迹。

对方的意思是说,今日其实不是不能审案,但将他带来的衙差从来就没想过要审这个案子,将他带回来,就是直接往大牢里一扔,这是要搞“放置模式”?

别说,这招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极阴损且有用。

在老衙差看来,这样被坑了的人,陆续会有一些。

所以这个看起来格外灵秀的年轻人,也只是让他多了几句话,并不觉得这个后生就能成为那个例外。

他给了对方一碗清水,就已是极限。

再多,却是不敢做了。

那几个年轻衙差的身后站着的可是主薄!

可不是他一个小小衙差能惹得起的。

不过,他才刚回到大牢的旁边坐下,忽然就有人带着东西过来,口中说着要探监。

探监?

老衙差看到对方竟直接匀给他一提酒食,还给了块碎银子,顿时惊讶,忙问是探何人。

“就是刚刚被关进来的朱家少爷!”来人说道。

看来这位朱家少爷还是有点后台的啊!

从前面走到这里,若不是打通了关节,是不可能这么顺利带这么多饭菜进来的。

在主薄发了话的情况下,这可不是家里有点银子就能办到的。

这时的老衙差,还只是这样感慨一下。

结果送走了这个人,才又坐下,竟又有人进来的,这一位更牛,自称是曹国公府管事的干儿子,说是自己干爹一位小友被关了进来,所以进来看看。

曹国公府!

一听这个名号,老衙差顿时打了个哆嗦。

哪怕对方是打着曹国公府里一个管事的名义而来,但有句话说得好,宰相门前七品官!

惹不起啊,惹不起!

这一次,他连银子跟东西都一样没敢收,甚至好言好语地将对方给送进去,随后又送出去。

再看被关在里面的小郎君时,他的脸上已是带上了敬畏之色。

一个能与曹国公府搭上关系的人,这一次主薄他们怕是踢到了铁板啊!

这样的小郎君绝非是任由人拿捏之辈!

这位老衙差以为,对方的后台能有这么一个,就已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结果转过天的上午,又一个人出现在了大牢里,一听对方报上名号,老衙差直接露出惊愕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