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张家生意最好的一家布庄的后面,就是一个三进的大宅院,张家的人最近一段时间就住在这里,为的就是能凑在一起,应对火爆起来的生意。

因着没有在瘟疫闹起来的时候逃离应天府,留下来的张家,得到了丰厚的回馈——不仅生意更好,而且还因为捐钱捐物,与锦衣卫以及府兵搭上了关系。

他们的布庄,连同着张记的成衣铺,都接到了不少新的生意。

来自锦衣卫跟府兵的制衣订单。

对于曾经算是大商人,但这一代已开始走下坡路的张家来说,这一切的变化,都让人仿佛是沉浸在梦里,至今都怕突然醒来。

小儿子突然从外面跑进来,将正在仓库查看货物的张老爷给吓了一跳。

他胡子翘起来,差点就一巴掌拍在小儿子的脑门上。

却听小儿子急急说道:“爹!出事了!官府来人了!”

嚯!

这话一出,可是将张老爷给吓了一跳。

官府来人了?

难道是张家有谁犯事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这小子,是不是诚心要急死你爹,你倒是说啊!”见小儿子说完就喘气,显然是急匆匆跑回来的,张老爷急得不成。

若官府是冲着其他人家去的,他儿子也不至于急成这样不是?

既是急成了这样,显然小儿子所说的“官府来人”,就是冲着张家来的。

他额头都一瞬间冒了汗,小儿子这才喘匀了这口气,继续说道:“……是匾额!匾额!他们抬着匾额来的!我跟了一路,听到有人说,他们就是冲着张家来的!他们是来送匾额的!”

匾额?

张老爷愣住,却想不明白这能是什么匾额,而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已是锣鼓喧天,热闹了起来。

人来了!

有奴仆急匆匆跑起来,兴奋大叫道:“老爷!官府来送匾额了!御赐的匾额!说是送给仁商的!老爷!香案已是在摆了,快换衣裳,准备接御赐匾额吧!”

御赐的匾额!

这话一入耳朵,让年过半百的张老爷差点一侧歪摔在地上。

还是他小儿子手疾眼快,一把将他给扶住了:“爹……”

“匾额!匾额!快!快喊大公子他们一起出去!”终于回过神的张老爷,脸一下子都兴奋得发了红,他同样大叫着,甩开小儿子的手,朝着外面大步流星地走去。

张家其他人听到消息,也都惊喜至极,纷纷换上体面的衣裳,朝着前面涌去。

等到他们来到店铺的外面,除了带来匾额的官府的人,以及摆好的香案之外,不远处,已是挤满了闻讯凑过来的人。

皇上赏赐的御赐之物,这不稀奇,但稀奇的是,这东西竟是给一个普通商人的!

是,张家是挺有钱的,过去也算是大商人,甚至现在也算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而且还有了重新起来的架势,可那也只是一介商贾啊!

从来只听说过给文臣武将赏赐匾额的,还是头一次听说给商人赏赐匾额的。

或许很久以前的朝代出现过这样的事,但在没有网络没有电视的明初时期,普通百姓们还真是不曾听闻过有这样的事,都稀奇着呢。

这些人不敢大声说话,但小声嘀咕却是少不了的。

只是等张家的人都跪在了香案前,围观的人也都纷纷跪下,听着一个小太监走出来说了口谕,表示,这写着“仁商”的匾额,是皇上亲笔书写,赐给在瘟疫事件中有着仁商之行的商人的时候,人群中不少人都羡慕极了。

“值了!有了皇上御赐的匾额,哪怕依旧是商人,也是仁商,名声大不一样了。”人群中除了普通百姓,还有张家的同行,他们看到张家随后兴奋至极地磕头谢恩,将匾额收下,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了。

张家当初没离开咸阳城,甚至还捐钱捐物,这件事他们之前也听说过,在瘟疫没被消灭之前,他们觉得张家是犯傻,等到瘟疫被消灭之后,他们依旧觉得张家不过是走了狗屎运,撒出去了银子,收获了一些人脉跟生意,不过如此。

谁能想得到,除了那些收获之外,还能得了御赐的匾额呢?

仁商!

有这样的名号,以后谁还敢说张家人身为商贾,一身的铜臭味?

大明不限制商贾出身的人考科举,但很多商人之子却依旧备受排斥,很难在科举路上走太远。

可有了仁商的名号,就算同样被读书人排斥,可张家的子孙注定要比他们的子孙走得更顺畅!

同样的场景,不仅是发生在张家这里,在苏家别号,以及其他几家的铺子前面,都陆续出现了。

被御赐了“仁商”匾额的商人,共十家。

其中就包括与皇长孙交好的那位沈家公子,以及沈家的几个姻亲。

而通过这十家得到皇上称赞,也让世人再次感受到了皇上对皇长孙的重视。

赏赐“仁商”匾额,不仅是对这十家人在瘟疫事件中的态度给予表彰,更是对皇长孙的一种肯定。

甚至还是一种默许,默许巨商继续默默向皇长孙靠拢。

跟着皇长孙做事,有可能得到莫大的好处,哪怕其他好处还看不到,但名声上却可能得到极大的改善,这种好处,对于钱足够多的大商人来说,诱惑力堪称是致命的。

“商贾,商贾,又是商贾。”礼部一个大人听到仆从说起外面正在热议的事,脸色一下就沉下来。

他不敢针对皇长孙,哪怕是在自家府里也不敢开口说,但商贾在他眼里却是可以随便讨论一下的。

当然了,他同样不敢评价被赐了匾额的十家,就迁怒到了其他商人身上。

“这些商贾啊,为了利益,什么事情做不出来?我听闻,前朝退到了北面,还有商人胆敢与这些前朝余孽勾连,去北面经商?”

“这样的宵小之辈,若是继续放任下去,只怕会成为祸端。”

这个礼部的大人在屋子里走动了一番后,忽然走到了书案前,铺平一张纸,提笔就在纸上写了起来。

才写了一个“燕”字,就将纸张一攥,随后摘下油灯的罩子,将纸放在油灯上慢慢点燃了。

“这件事,倒是可以让我与燕王府搭上关系……”

“只是如今的燕王,又是如何想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