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问,孔安平是真什么都不知道了。

连用油炸来恐吓对方,对方也是真挤不出什么有用的内容了。

朱英示意蓝玉,可以了。

蓝玉开口,让孔安平签字,画押。

旁边的一个“鬼吏”已是将这一切都记录下来,然后分了几份,拿下来,让孔安平依次签字画押。

有点可惜的是,孔安平表示,他与倭国人的来往,是单线的,是对方来找他,并且是不用不露面的方式,想要他的时候,就给他的门房递一封书信。

那几封信,都被孔安平毁去了。

至于对方长什么样子,孔安平也问过门房,但门房却表示,对方每次来,都是不同的面孔,行色匆匆,长相还都很平庸,是那种没有任何记忆特点,哪怕是回忆,都回忆不出什么有用东西的大众脸。

蓝玉虽对此有点不满意,但也知道,这些事,只能是之后让锦衣卫跟他的亲兵慢慢调查了。

这里不需要孔安平了,朱英跟蓝玉也不用再藏着掖着了,示意“鬼差”将孔安平给带下去。

当然不是将其送回孔安平自己的宅子了,这里是蓝玉带来的上千人的军营,他直接在驻扎地里单设了个帐篷,关押孔安平。

至于孔安平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后,会不会后悔,那就不在他们两个的考虑之中了。

反正,让锦衣卫看着,不许对方自尽后世逃跑,到时候需要再进行公审的时候,再将孔安平直接带过去。

“来人,带张顺之妻,王氏!”

蓝玉随后,又拍了下惊堂木,提声道。

孔安平当时被“鬼差”拖出去时,恰好就与一个被带来的女子迎面遇到,那个女子,就是张顺之妻,王氏。

王氏被带来的流程,与孔安平的别无不同。

审问王氏的过程,却不是孔安平的那一套。

而是以“情”来动人,张顺也没有跪在王氏的近处,起码隔着十几米,并且,周围的光线也比方才稍微更昏暗了一些。

虽然能看见人,也能勉强看清人,但只要是让一个身形、相貌与张顺十分相像的人跪在十几米远之外,再不出声,自然可以让王氏认错了人。

王氏也的确认错了人,她本来就害怕,结果看到了远处跪着的人,竟十分像是自己已死去的夫君时,她的情绪就一下子崩溃了。

当着“鬼官”的面,她将所知道的一切都如实道出。

“……民妇的夫君张顺,与民妇说,他被恶鬼缠上了,那恶鬼想要让他害人,他不从,对方就用民妇跟孩儿威胁他,他仍是犹豫,那恶鬼就说,若是不从,那个人不仅也会死,连同着我夫君身边的人,都会死。但只要做了,虽然他可能会受伤,并且以后必须要远走他乡,不能再回曲阜,但却可以放过民妇母子。”

“……张来的确无辜,有人想要让张来获罪入牢,用的办法,就是让民妇的夫君诈死,让所有人都认为,是被张来杀死的……只要办成了这件事,就可以放过我们一家,放过与我们一家有关的所有人。”

王氏所说,与朱英的猜测几乎是一模一样。

蓝玉问道:“恶鬼……是指的倭国人吧?不管是谁,只要是人,威逼你们害人,你们完全可以去找官府求助……”

王氏突然激动地说道:“不可以!他们势力强大,连孔府都有他们的人!若是直接去官府告发,只会死得更惨!”

蓝玉与朱英交换了一个眼神,知道这就是孔安平被要求与张顺见过两面,给对方施压的原因了。

若是让孔安平直接杀死张顺,孔安平是绝对不敢的,若是张顺其官府告发了这件事,孔安平更不会去帮倭国人摆平这件事。

可问题就在于,张顺夫妻只是平民百姓,并不懂这些,他们只知道,孔府,那是衍圣公住的地方,张顺被叫去了孔府,被孔府地位不低的人敲打过,孔府与那个恶鬼居然是有关系的!

连曲阜孔府都与那恶鬼有关系,他们只是平民百姓,如何与对方对抗?

除了答应对方,他们也别无办法。

王氏此时已是痛哭起来:“可那恶鬼却害死了民妇的夫君!他们骗了民妇的夫君!”

从来就没有什么事后可以远走他乡的好事,对方从一开始,就是打了杀死张顺的主意。

蓝玉坐在上面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虽然张顺夫妻最终屈服于恶鬼,打算陷害张来来摆脱这个恶鬼的纠缠,落得如此下场,也有点自作自受之感。

但是,若无恶鬼纠缠,张顺夫妻本来是再平凡不过的一对恩爱小夫妻,他们虽不是十分富裕,但日子过得也还算富足。

这样的一个幸福小家庭,却因恶鬼的出现而彻底被毁了。

蓝玉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让王氏签字画押。

因脖子受伤,一直沙哑着声音、忍着疼说话的王氏,却忍不住朝着跪在远处的人看去。

王氏开口说道:“能不能,能不能先让民妇夫妻说几句话?”

蓝玉道:“你先画押。”

王氏老实画押,供词被收了上去。

蓝玉才开口对她说道:“王氏,那并非是你的夫君。”

“可是……”可那明明就是她的夫君啊!

王氏睁大了眼睛,不解地抬头看向坐在上面的“鬼官”。

就见鬼官淡淡说道:“掌灯。”

随着这一声“掌灯”,周围突然就亮了起来。

而坐在上面,离王氏很远的那位鬼官,面容也终于变得清晰了起来。

王氏之前要么是匆匆抬头看一眼,要么是头都不敢抬起,加上光线昏暗,“鬼官”坐着的地方更是光线很暗,导致她根本没看清对方的容貌。

现在,她终于在明亮的光下,看清了对方的容貌。

“钦、钦差大人!”王氏认出了坐在上面的是谁,整个人都是一软,瘫在了地上。

都不必去看跪在远处的“张顺”了,那个人,显然也不是她的夫君。

她此时已是明白了,这是钦差大人审案的一个手段……

“原来是这样!”她哭笑着,叹着,“这样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