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以来,颇为安静的杭州城内,逐渐暗流再起。

“派人去过江宁府了么。”

巡抚衙门后堂,坐在首位的陈涵之,看了一眼身旁的布政使左安宁,开口问道。

“昨天早上就已经派人去了,现在估计正在赶回来的途中。”

左安宁不知道陈涵之是何用意,说话时小心翼翼观察着陈涵之的反应。

“今日之事,兹事体大,绝不能有半点疏漏,万一被人查到了江宁府,后果不堪设想。”

经历了两三天的等待,陈涵之逐渐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原因无他。

夏云和知府衙门的表现,实在太过反常。

前次张远道勾结倭寇一案,夏云所展现出来的断案能力,纵然是他也感到惊奇。

然而这一次,夏云居然毫无反应。

“抚台大人不必忧虑,即便那夏云有所察觉又能如何,我等布置得天衣无缝,量他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左安宁猜到了陈涵之内心的担忧,连忙劝慰说道。

也就是在两人谈话间,一名仆人走进了后堂。

“大人,门外来了一人,自称是布政使大人的手下,且刚刚从江宁府回来。”

仆人恭敬的禀报说道。

“让他进来。”

陈涵之闻言,当即挥了挥手。

很快,一名身穿黑衣的男人走进了后堂,第一时间朝着两人单膝跪下。

“启禀两位大人,江宁府守将钟明仁,杭州五品同知张清泉两人,已经被知府衙门的人抓回杭州,江宁府目前被总督大人麾下的军队控制了起来。”

“另外,小人路过江阴县时得到消息,躲藏在江阴县的三十六名倭寇,也全部被抓。”

黑衣人接连开口,话音平淡。

然而他的话在这房间内,却好似一颗重磅炸弹,瞬间掀起滔天骇浪。

“什么?被抓了!”

陈涵之喷出一口茶水,右手猛的一拍桌,瞳孔瞪得极大,一双眼珠仿佛要爆出来一般。

一旁的左安宁,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口中不断传出喃喃自语:“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消息属实吗?”

最先冷静下来的陈涵之,目光死死的锁定在黑衣人身上。

“回大人的话,消息千真万确,目前江宁府已经被军队封锁,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黑衣人继续回应道。

听完回话,陈涵之挥了挥手,示意黑衣人退下去。

后堂内很快只剩下两个人。

“陈大人,我们该怎么办。”

前不久还气定神闲的左安宁,此刻已经彻底慌了神。

钟鸣人和倭寇全部被知府衙门抓走,这意味着夏云极有可能知道了事情的。

难怪这两三天时间以来,知府衙门那么安静,原来是早已成竹在胸!

“哼,亏你还干了二十年的刑名,办事如此失当,你还要问老夫怎么办!”

陈涵之面色阴沉似水,口中传出了一声冷哼。

左安宁在升任布政使之前,曾经是浙江省的臬台,掌管一省的刑名和法律。

而夏云突然的这一手操作,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同时也将他直接拉进了深渊。

“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字,杀!”

沉默了片刻后,陈涵之的眼中暴露出一股无比锐利的杀机!

左安宁闻言,神色一愣。

“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我们上书给朝廷的那些奏折,现在必然已经为朝野所知。”

“唯有将知府地牢内的那些人全部除掉,才能确保没有人证,到时候夏云便是百口莫辩!”

陈涵之继续开口,话音冰冷得如同掉进冰窟一般。

闻言,左安宁也终于明白了过来。

“杀,必须杀!”

“让那些倭寇去做!将知府衙门地牢里的人全部除掉!”

左安宁逐渐疯狂了起来,为了避免被朝廷发现自己勾结倭寇的大罪。

他已经开始不顾一切。

“左大人,记住了,你我没有任何退路,这一次要是再失手,你我就等着秋后开刀问斩吧。”

陈涵之话音漠然,言语间不乏一股威胁之意!

……

傍晚时分,太阳落山,炎热夏日总算迎来了一抹凉爽。

杭州知府衙门内,摆上了一桌桌上好的酒席。

所有的衙役,军士,和官员齐聚宴席之间,场面好不欢快热闹。

类似这样的情形,已经在知府衙门内持续了两三天的时间。

夏云虽说是将所有人都关在了衙门内,但好吃好喝一样不少。

因此哪怕天气炎热,众人也没有一丁点的怨言。

夏云所在的酒席上,有徐婉儿,姜文重,崇黑狐,陈敬忠等人。

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夏云最忠心的手下。

不过这其中也有例外。

那便是杭州五品同知肖海洋。

自从前几天被带到了知府衙门,肖海洋也便留在了这里。

由于夏云对肖海洋的印象不错,因此每每开宴的时候,肖海洋都陪同夏云坐在一起。

“大人,浙江水师第一营中午传来消息,他们在海域上没有任何发现,沉入松山岛海域的船只已经彻底解体。”

宴席间,陈敬忠忽然开口说道。

闻言,夏云倒也不意外,松山岛海域下方确实存在诸多暗流,即便是再大的木船,解体也只是个实践过程。

“回复他们,从现在开始,不必继续搜索海域,只需要在沿海一带布控即可。”

“另外今天晚上从衙门仓库里,给水师兄弟送去好酒好肉。”

夏云接连开口。

“是,大人。”

陈敬忠感激的点了点头。

他这些年在总督雷振林麾下,见识过不少杭州城的高官贵人。

然而却从未有一人如同夏云这样大方。

没过多久,肖海洋忽然转身看向夏云,目光中带着一股无所畏惧的坚定之意。

“大人,卑职有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肖海洋蓦然开口。

“有事但说无妨。”

夏云点了点头。

“现在的局势,您和巡抚衙门已经彻底势不两立,卑职在杭州虽然官职不高,却也经营了多年,深知陈涵之的秉性。”

“那是一个极致的道貌岸然之徒。”

“监察御史不日即将抵达杭州,陈涵之为了自保极有可能选择鱼死网破,希望大人您早做防备。”

肖海洋鼓起勇气,终于说出了这些天来内心想说而不敢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