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谍影1928

作者:莒国小郎君

要不是别人发现这家伙是日本人,那自己被这家伙装入猪笼捉了去当猪卖掉,恐怕也是会的。想到这点,肖丁当果断参加了游行,也就还是自觉惭愧。

他见杜阿中精神奕奕,无论喊口号和唱歌,都声声清朗。杜阿中他懂得的事才多啊!受日本人迫害的那人被关在疯人院,是肖丁当告诉杜阿中的,杜阿中他们才去数那人出来的。可杜阿中为什么不拉他肖丁当同去?想来大概是还不大相信他肖丁当了。

在1同游行之时,肖丁当想问杜阿中,却又不好意思问。他就这样自思自想,虽然同杜阿中他们1起走着,情绪却没显得特别激烈。

游行过后,肖丁当回到孤儿院,也还1直想着游行时想过的那些问题。自从他进了孤儿院,他就同杜阿中疏远了,而且还有过意见。

当初自己只不过是贪孤儿院有书读,有工做,又对杜阿中不服气,认为自己可以比杜阿中更多知识,这才不同杜阿中做朋友的。以后,虽然复归于好,但来往还不密切,总好象还有什么东西在其中间隔着。

到今天,肖丁当才看清楚了,杜阿中他们关心的是国家大事,所以他们能分辨出谁是好人,谁是坏人,看得出作假的日本人,也知道哪些人是汉奸,而他肖丁当对于这些,却不识不知。

唉!自己走错了路了。自己也曾同杜阿中他们作过1件大事,帮助罗老师出走。可自己连罗老师走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意识到,罗老师是反抗这饭铲头警察局长的,是为了不肯做那汉奸官儿的儿媳妇才出走的,这行为其实就是作反了。

肖丁当是尊敬罗老师的,他觉得他应该跟罗老师在1起。可借,当时却没有跟罗老师1起走。罗老师1定是同杜阿中他们1起的,不然,杜阿中他们怎会去救她?

想起这些,肖丁当就觉得自己在孤儿院,没个知心朋友,找不到谁谈他这种心事,连他帮助过罗老师出走这事也绝不敢向谁泄漏,这真是叫他苦闷。

他感到孤单,感到寂寞。以前还较少这种感觉,今天去参加了那也可以说是作反行为的示威游行,他就更难堪地感到孤单,感到寂寞了。

不!我不能再这样下去,我宁可不读书了也不能再这样下去。这样想,他就忍耐不住了。他担心今天这次大游行以后,杜阿中他们的情况不知会有什么变化,不知他们是否还会在原来那地方住,不知他们是否又会有别的行动,是否又会像这次去找雷远来那样,不叫他参加。

肖丁当这样想时,已是夜间了,孤儿院里,早已关了大门,全院人都已入睡。他无法入睡,他俏悄地起了来,悄悄地出了宿舍,就像他前次出去通知人来营数罗老师那样,又爬上1棵大树上,从树上出了到大院的围墙外,下了地,他就急脚地向黑夜里走去。他又找杜阿中去了。

夜,唐穷兴奋了1天之后,回他住的那棚屋休息。此时,同屋住的杜阿中不在,他同杨2妹那武工组的人们保护雷远来夫妇去安全的地方掩蔽。

屋内其他人也另有活动,出去了未回来,只老唐1个人在屋。4周都静寂无声,老唐仍然保持着白天参加游行时那种喜悦心情,仍然浸在胜利的快慰之中,他对自己今天表现出来的狂热性的正义的激情感到满意,他见到被损害的人得救,犹如自已得救,见他们快乐,他自己也快乐,他同千万人1起游行,1起呼喊歌唱,他全身陡然地便添了无数的勇气,也不知从何而来的。

他这次的心情,同前次救罗丽娜时不同。那次只是秘密地同少数人1起,这次却是公开地同很多的人在1起。那次是提心吊胆,惟恐其失败,这次却心雄气壮,相信会胜利。

现在,他在夜深人静之时,回想起这场斗争的前后经过,特别是回想起今天群众奋起的情况,回想起他自己的积极的精神状态,他确实地自以为他自己应该算得是个斗士了。

他微微地自傲,无意之中,口中吟吟哦哦的,竟然念出了1首诗来:我视魏征殊媚妩,不知美人在西厢。此身合是诗人未?后5百年无此狂。

这却不是他自已的诗,这是宋代诗人6放翁的诗句,他集成这样的。他心里嘀咕着的其实是,他当得个革命者未呢?他对于这个问题,近来时时这样自思自想,特别是今天,他就更加放不下来了。当然,他也感觉自己所想近乎狂想,他原就是个狂士,他也自命为狂士,他并没有打算改变他这种向来如此的性格。

老唐正在自思自想,忽然,肖丁当来到了棚屋。见杜阿中不在,他问老唐,老唐说杜阿中有事出了去,今晚上不1定回来,问肖丁当找杜阿中何事。

肖丁当说:“老唐叔!我们1同坐过牢,我才对你说。杜阿中他是做着大事儿的。我想找他,让我也去做1份儿。”

老唐问:“你知他是做什么大事儿?”

肖丁当说:“不知。”

老唐说:“你不知他做的是什么事,那你怎去参加呢?”

肖丁当被问得窘了说:“我猜的!他同1班人做的事,是为了解救受苦受难的人的。”

老唐说,“对,是为了解放华国人民的。”又问,“可是,你怎么知道呢?”

肖丁当低声说:“我告诉他,同书店老板打过架的那人被关在疯人院,他就同1班人去救了那人出来,这才揭出了书店老板是日本人。”

老唐说:“你不要去乱传讲!你自己知道就是了。你知道杜阿中他们是什么人?”

丁当说:“不知。”

老唐说:“连他们是什么人,你也不知。你参加不得同他们1起的。有1种人叫赤色革命组织,他们是做什么的,你知道吗?”

丁当说:“听人说过,不大知道。”

老唐又问:“有1种军队,叫解放军,你知道吗?”

丁当说:“不知。”

老唐说:“唉!连赤色革命组织,解放军你也不知道,你怎去做那解放华国人民的事业?难啊!”他又叹息起来,“唉!这也是人生啊!你当初要是不去那孤儿院,你是会懂得更多的世事的。华国人有两种,1种人是工人、农民,还有其他的人民,他们要争取国家的解放,争取人民的解放,带领他们去作这斗争的组织叫赤色革命组织,他们的军队叫解放军。我这样说,你懂吗?”

丁当点点头。

老唐又说:“另外1种人是大地主,大资本家,他们的组织叫青天白日政府,现在在这里做着大官的什么饭铲头之类,都是青天白日政府的,他们是害人民的,是把华国出卖给别的外国人的,出卖过给日本人,也出卖给别的外国人。你懂吗?”

丁当又点点头。

老唐叹气说:“唉······我看你还是不大懂呀!连我也还不大懂,你怎么就懂了呢?人生的道路是曲折的。起初,每个人总是要自己选择1条路,自以为这就是正路。有些人把升官发财看成是正路。那些是坏人,我们且不去说他。有些人是好人,可他也以为自己胡乱地走着来的那条路便是正路。例如我,是画画儿的,我就自以为我只是画画儿,与世无争,这是最正不过的正路了。可是,我这路没走通。世界是由恶人统治着的,你要画的,他偏不准你画,你不想画的,他偏要你画。你要是画邪盗的东西,他就喜欢了。我可不能画那种东西。这样,我就要挨饿,沦落街头,人家都叫我唐穷,像象我没个正名儿似的。连你也不会识得我的正名。你识得我的正名么?唉!这就是人生啊!不,更确切地说,这就是政治。你懂得什么是政治吗?你是不会懂得的。你在人生的路上再走久些远些,受过更多的折磨,你就会懂得了。政治就是政治。呃,我不会解说它。总之,它不会像我画的画儿那样。我画个猫儿,你看了知道是猫儿,画只牛儿,你知道是牛儿,那是形象呀。可是,政治这东西,它没个形象,画不出来的。我怎样对你说好呢?它是1个······嗯,它是讲起来很麻须的,麻烦的······它是1个概念。这样你还是也不懂的。总之,你将来是会懂得它的。你看,你还未懂得什么叫政治,你却就要求参加政治活动了。这就是,你不管致治,政治却管着你。你也想在那解放人民的事业上有你1份儿,是吗?”

肖丁当答道:“是的。”

老唐说:“你这样想,也是好的。可是,做那些事,就叫做造反,会坐牢,会杀头的,你不怕吗?”

肖丁当说:“你们不怕,我也不怕。”

老唐说:“你们?呃······可借我也还没有个份儿。我还没敢出去参加。我不像你想的那样简单,不像你那样有勇气,我还怕人家嫌我未够格。唉!人生啊!”

老唐竟然又习惯地慨叹起来。

找杜阿中没找着,却听了老唐这1番议论,肖丁当半听懂,半没听懂。懂得的,是老唐说有1种人叫赤色革命组织,叫解放军,是数国救民的。杜阿中他们大概就是这种人了。不懂的,是为什么很难当得上这种人,连老唐也说怕自己不够格。

看来,这里面是有些什么学问,还不是他肖丁当所能明白的了。肖丁当暗自寻思,自己也确实还没弄清楚什么叫政治。连老唐也还说不清楚,他肖丁当是个小孩子,怎么就弄得清楚?

但是,他见杜阿中他们关心国家大事,所做的是国家大事,而他肖丁当却另走1路,几乎当了傻子,几乎被个乔装打扮的日本人拿颜色涂红了屁股,像个猴子1样,牵着卖了去。

肖丁当感到自己走的路子是不对了,他要走回来,同杜阿中他们1起。他想的就只是这些,谁管它这是政治不政治呢?

可老唐偏又把这问题说得那么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