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四名宫女脚步轻盈,端着一盆热水,捧着蚕丝毛巾,带着洗漱用品,来到太子最近居住的青风居。
这座豪宅在嬴长生回京之前,才刚刚建好。
整栋豪宅共两层,风格设计简约精巧,黑瓦白墙,大部分均为榫卯结构,不但设有火墙和地暖,还有完善的排水管道。
在青风居竣工之前,芈华现在住的慈安楼,早就标配这些设施。
见太子还没醒,宫女就先把东西放下,先叫他起床。
声音最甜的宫女贴着太子耳边,轻声唤道:“殿下,该出寝了。”
处在半睡梦中的太子,嘴里喃喃低语:“孤知道了,再睡一会儿……”
宫女又在耳边低语:“殿下,您再不出寝,可就要耽误时辰啦。”
“今日孤要去干嘛来的?”
“今日巳时,殿下要去丞相府里相门户呀。”
嬴长生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他昨晚统筹军备至深夜,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好吧,孤这就起身。”
两名宫女解下裘袄,露出单薄的衣裳,一左一右,上前紧紧抱住太子,用体温帮助他下床。
这大冬天的,起床对嬴长生来说,是一件非常苦难的事。
而他这个种“人体暖气”的习惯,自从去年冬天开始就养成了。
或者说,是宫女们自发养成的。
另外两名宫女,掀开太子的下裳,揪住他的小雀雀,对准夜壶就吹起了嘘嘘。
宫女做完这一步之后,一个用热毛巾给太子擦脸,一个给太子刷牙。
洗漱完毕,太子还要枕在宫女的大腿上进行采耳,并且揉捏全身肌肉,最后才是穿戴衣冠。
这一整套起床仪式弄下来,嬴长生精神焕发、倦意尽除,低声唤道:“甜甜。”
“奴婢在。”
“去让吕欢,准备一下礼物。”
“诺。”
嬴长生一人来到慈安楼,毕竟是终生大事,还得跟芈华说一声。
上楼之后,芈华还是一如既往地坐在织布机前,这次操控纺车纺线的人不再是马尾姐,而是七岁的姜芩。
“孙儿给祖母请安。”
“应冯相相邀,孙儿今日要去相府拜访,特来告知祖母一声。”
芈华从织布机站起身来,满脸带着慈爱向嬴长生走来。
“孙儿今日要去相门户,可不能失了礼数。”
“还请祖母赐教。”
芈华扭头向姜芩吩咐道:“将东西取来。”
“诺。”
只见姜芩端来两束鲜花,嬴长生不明所以,难道在秦朝相亲也要送花吗?
芈华含笑嘱咐道:“按周礼,但凡男女相门户,须得外出踏青,如朝乃冬季,也可外出踏雪。若彼此看对眼,便互相赠予芍药定终身。”
嬴长生郑重接过芍药:“孙儿谨记。”
从东宫出来后,嬴长生乘坐马车前往咸阳相府。
嬴长生一下马车,老冯的次子冯肖,面带淡淡的笑意上前拱手施礼。
“臣冯肖,参见太子殿下。”
嬴长生也拱手回礼,然后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位三十多的冯肖。
见他长得浓眉大眼,一副老实人的面相,总体还算俊朗,想必女儿长得也不差。
“尊君不必多礼,劳烦您亲自迎接,长生甚感不安。”
冯肖轻叹了一声:“是啊!按礼数,今日殿下前来相门户,应由婿家叩门,再由谒者通禀,何曾令翁家亲自迎接?”
嬴长生闻言诧异,心说这位将来的老丈人,还能当着自己面,这么直白地对老冯出言抱怨,果然如传闻中的那般耿直。
正因如此,他是老冯最不喜欢的一个儿子,性情跟大奸似忠的冯去疾相差甚远。
不过也是,老冯特地安排他来门口迎接自己,明显让儿子有些放不
如果嬴长生的身份不是太子,这种做法就太过于贬低自己了。
老冯的家庭矛盾问题,嬴长生也不好说什么,命随从把礼物搬进府里。
“咚。”
司仪敲响铜锣后,高声喊道:“牵良缘,相对门,太子进府。”
虽然没有大肆敲锣打鼓、扔鞭炮,但嬴长生觉得这种夸张的气氛,简直弄得跟正式上门接新娘一样,令他心生一阵社恐。
相府大堂之中,冯去疾和冯劫率一干冯家子弟,微笑站立相迎
“老臣参见太子殿下。”
“臣,参见太子殿下。”
嬴长生也向众人躬身回礼。
“晚辈嬴长生,今日前来对门,另携薄礼,还请丞相笑纳。”
此时的冯去疾,像极了和蔼可亲的姥爷。
一边招呼太子入座、一边说道:“常言道,东宫出品,必是精品。倘若他人送礼,老夫必然推辞再三,既然是东宫精品,莫怪老夫厚颜收下。”
“丞相快人快语,叫献礼之人的一番心意落得踏实。”
说话间,嬴长生和冯去疾并坐于上座,冯劫居于侧陪衬。
几句场面话过后,宴席正式开始,美味佳肴被陆续端上来。
嬴长生定睛一看,全都是抄袭东宫的菜系。
他挨个品尝过后,觉得味道实在相差甚远。
就拿一道烟熏鸡来说,愣是被做成盐焗鸡,咸得让人难以下咽。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也该进入正题了。
冯去疾狠狠瞪了冯肖一眼,见儿子木讷不堪,一句场面话也不说,只能由自己来抛出话题。
“哈哈哈,今日太子驾临鄙府,令全府上下蓬荜生辉,拙孙早闻太子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甚是倾慕,老臣在此敬太子一爵,还望太子不吝赐教。”
嬴长生举爵回礼:“丞相言重,同是我辈青涩新秀,赐教不敢当,只愿与孙千金互通才学、共论古今,亦是鸳侣快事。”
“太子过谦了,眼下拙孙在府盼得一叙,奈何闺中小女碍于羞涩,不敢现身贸见。还请太子移步,与拙孙一叙。”
“自当遵丞相之言,孤这便往。”
冯去疾瞪了儿子,冯肖才勉为其难站起身,由他带着嬴长生去见女儿。
大堂屏风的背面,躲着两个青涩少女。
当嬴长生走后,她俩也迅速离开现场,往后花园快步而去。
“姐姐,我看这位太子长生谈吐优雅、颇有斯文,以姐姐之才学,若能嫁给他,想必又是一对郎才女貌,当真叫人好生羡慕。”
年纪略长的少女,含笑说道:“妹妹不必羡慕,大父曾言,这桩亲事若成,你也将作为媵妾,随我一同陪嫁到东宫。”
年龄小的少女闻言,感到一丝惊慌失措,脸颊瞬间绯红。
她知道作为陪嫁姐妹,必先替太子妃前去试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