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五月,天气愈发热了。
“婉妹妹来了,快座。”顺嫔看见宁婉音,笑盈盈指挥着婢女道:
“现在天气炎热,难为妹妹三五日便要过来一趟。快把冰鉴摆在妹妹跟前,春雀,去把今日新到的莺桃端上来!”
春雀捧着一盘樱红色的果子摆上,几个宫人把冰鉴摆在了宁婉音周围。
宁婉音第一次来的时候,她十分不待见。但从第二天起,便像是对待菩萨一般供着。
“谢顺嫔娘娘。”宁婉音客气行礼,一如既往的不卑不亢。
宁婉音按照往常将长春宫巡查了一番,又请御医问了顺嫔的情况。
最后看向顺嫔道,“今晚宫中有一场诗会,嫔妾知道娘娘一直不能出门必定烦闷,但是人多眼杂,还是需要谨慎一些。”
夏日后宫办一场诗会,是不知从哪一朝传下来的习俗。
陛下将会亲临出席,一众妃嫔打扮的花枝招展,翘首以盼,今晚的汀兰殿必定十分热闹。
“婉妹妹放心,我知道的。我不会出门。”顺嫔认同点头。
出去请安一次差点流产,她虽然嫌闷,但确实不敢。
宁婉音见她明白,也就不多言了。
最麻烦的是不肯配合的宫妃。
顺嫔虽然有许多小心思,好在保胎这一事上,她倒是知道轻重。
宁婉音照例检查完一应事宜,起身离开。
“婉妹妹稍等,今早内务府还送来了两盒新制的胭脂,本宫瞧着颜色漂亮,与婉妹妹最适宜,赠予妹妹。”顺嫔冲春雀示意。
春雀立即取来两盒胭脂,呈给宁婉音。
“顺嫔娘娘太客气……”
“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本宫的一番心意,还请婉妹妹莫要推辞。”顺嫔赶紧道。
宁婉音福身,“那嫔妾就却之不恭了,谢顺嫔娘娘。”
从长春宫出来。
宁婉音坐上彩色轿辇离开。
“主子,这顺嫔娘娘三天两头就给您送东西……”莲蕊压低声音问道:
“这胭脂怎么处理?”
“封存库房。”宁婉音淡淡道。
她如果不收,顺嫔也不安心。顺嫔现在就怕她找借口撒手……
……
御花园,荷花池。
“主子,您看看这荷花开的真好看……”诗儿指着眼前的荷花。
宋清芝脸上泛起淡淡的笑意,“荷性高洁,生于淤泥,却不染尘埃。”
“还是咱们主子有见识。奴婢听说,泠雪阁那位也说自已喜欢莲花,但喜欢莲花多子多福……”诗儿嘲讽道。
宋清芝冷笑一声,“粗俗!”
“那种人,不配和咱们主子相提并论。任凭陛下一时宠爱,但主子您如今位份比她高,她在您面前也只有恭恭敬敬行礼。”诗儿吹捧道。
宋清芝闻言,心情甚好。
自从入宫,她就一直在和宁婉音暗中较劲。直到这次晋位,她觉得自已终于扬眉吐气了!
主仆二人说话间。
附近花树外的宫道上,有彩仗经过。
透过花影间隙,宋清芝一眼看见,那轿子上的人,是宁婉音。
“不过是个美人,却天天坐着轿子来回,真是招摇!”诗儿愤愤道。
宋清芝脸上的笑意也冷了下来,道,“把她拦下。”
宫道挨着御花园。
从这一条小道穿出去,正好能拦住彩仗。
诗儿领命,立即一阵小跑冲了出去,往彩仗跟前一挡,趾高气昂道:
“什么人啊,这么无礼,看见我们婕妤都不行礼!”
众人都觉得莫名其妙。
哪儿有一个婕妤?
宁婉音顺着她跑出来的方向望去,只见林荫小道里走出来一位白裙女子。
正是,宋清芝。
“嫔妾不知宋婕妤在此……”宁婉音扶着莲蕊的手下轿解释了一句,望着宋清芝福身一拜:
“给婕妤请安!”
宋清芝终于在宁婉音面前得势一回,也不让她起身,阴阳怪气道:“宁美人得陛下圣宠,眼高于顶,谁都不放在眼中,自然没有瞧见本婕妤。”
莲蕊等宫人都听的无语。御花园的的花树枝繁叶茂,若不进去,怎么知道里面有没有人。
“恕嫔妾一时眼拙。御花园的花树茂盛,挡住了婕妤的衣裳,嫔妾只匆匆看见一眼婕妤的容颜,只以为是哪个宫女……这都是嫔妾的不是,给婕妤赔罪。”宁婉音淡定回敬。
宁婉音不主动欺负人,但别人欺上门,那就是自找倒霉。
她可从来不是个好性子。
宋清芝脸色霎时铁青,竟然敢说把她当成了宫女!
卑贱奴仆,岂能与她相提并论!
“我们见过。”宋清芝咬牙切齿,抓住她话里的漏洞:“你还敢说不认识我?”
宁婉音就等她这句话呢,一脸自责道:
“确实在请安之时与婕妤见过数次,但妃嫔众多,看的人眼花缭乱。嫔妾也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只记得住几位容貌出众的美人……啊,嫔妾失言,各花入各眼,嫔妾说的是自已眼中的美人,并非说婕妤姿色平平的意思。”
宋清芝差点气厥过去。她从小被夸美人,第一次被人折辱容颜!
竟然敢说她姿色平平,竟然敢把她认成宫女!
“只有肤浅庸俗无才无德的女子,才会看重容貌,以貌取人!”宋清芝冷嘲。
宁婉音诧异看了她一眼,你自已不觉得这话说的有什么不对劲吗?
“婕妤说的是。嫔妾从不以貌取人,从不因为一个人姿色不佳,就认为她品行低劣。婕妤能得陛下器重,想必是德行俱佳的。”宁婉音笑盈盈接过话。
宋清芝身子一晃,扶着身边的丫鬟才站稳。
她这才回过神来,刚才一时气急,嘴快把自已都骂进去了,辩不过宁婉音,强行拿位份压制:
“你……你没给我行礼,不尊上位,本婕妤罚你在这跪一个时辰,自省!”
宁婉音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拿位份压宠妃?
这得多天真。
虽然一般来说,上位妃嫔可以责罚下位。
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嫔妾小厨房里炖着参汤,是要呈给陛下的。嫔妾急着给陛下送汤,还请婕妤见谅。”宁婉音不急不缓回了一句,薄唇微挑:
“若婕妤觉得您的事儿比陛下重要,您也可以继续拦着。”
“你……”宋清芝脸色铁青,却哑口无言。
“多谢婕妤体谅,嫔妾告退。”宁婉音行礼,转身上了轿子。
宋清芝只能眼睁睁看着宁婉音的彩仗离开。
“主子消消气,她不过是仗着陛下宠爱,才敢如此放肆……”诗儿赶紧安慰道:
“今晚的诗会,主子您一定能艳惊四座,陛下会知道您比她优秀!一定会更宠您的!”
为了今晚的诗会,宋清芝已经精心作诗一个月。
宋清芝掌心的秀帕攥紧。宁婉音,你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