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尚言满脸疑惑。
他的滨阳书院被挑了院碑，自然清林北狄使团到底多么恐怖！
能够胜过北狄使团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是愚蠢之辈？
但林轩眼下这番话……
却实在是愚不可及！
天家当面，这小子也敢无理取闹？
范畴哈哈大笑：
“叫你声小王爷，给你破了北狄使团，你就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你可知道君舟民水的说法？将江南水患视为儿戏，接下来要是你继承了靠山王的位置治理一方，我简直不敢想象那时的场景会是怎样荒唐！”
陈玄礼满脸冷笑。
把自己玩死了吧？
对于江南水患，朝堂上下都没什么很好的办法，这是公认的事情。
不然这灾患肆虐至今，按照惯例，自己这户部侍郎早就给人一撸到底了！
他对着林轩啧啧道：
“今日老夫必须喊你小贼了，如此愚蠢，将来必是国贼！”
“既然你这小贼说老夫废物，那你就来说说你有什么更好的法子？”
众人都在心中暗自摇头。
怎么会有更好的方法？
江南水患带来的不仅是千里良田被毁，还有盐铁运输断绝。
这也就罢了，此外还有流民的冲击。
此时大乾南方人口已成规模，一旦流民外逃，会对周边城县带来毁灭打击！
这是一个几乎无解的烂摊子，是一个财政黑洞。
除了用银子去砸、稳定局势，等时间慢慢抚平伤痛之外，还能有什么好主意不成？
众人心中都十分笃定。
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辙！
吴悦冷着脸，对着林轩低声道：
“你怎么能说出这么荒唐的话？”
林轩却根本不理会，自顾自地走到了陈玄礼的身前，冷笑道：
“陈侍郎，我先来问问你，现在江南地段最需要什么？”
陈玄礼用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看着林轩，这种问题还用问他？
真是个白痴，今日一定把自己玩死！
“废话，自然是粮食！”
“江南现在饿殍遍地，卖妻卖儿、易子相食的事情时有发生，就是因为粮食不够！”
他说完，轻蔑地看了眼林轩：
“怎么，你这小贼还有高见不成？”
林轩抱着膀子，呵呵一笑：“没粮食就送过去啊，人家缺粮，你不送，那你不是蠢材是什么？”
此言一出，大儒与陈玄礼都哈哈大笑起来。
而平日里温柔委婉的陈太后面色也变得十分难看，吴悦小姐更是气地差点一拳头砸在林轩脑袋上。
这种蠢话也说得出口？
简直就是大乾版本的何不食肉糜！
“不愧是小王爷，说的太对了，在赈灾一道上真是冠绝古今！”
陈玄礼对着林轩竖起了大拇指。
这一番言论真是蠢到没地方洗了！
“小王爷说的轻巧，江南广袤无垠，现在周边的粮仓都快要放干净了，但依旧没办法满足江南人民的生存需要。”
“粮仓都没粮了，你还要我等怎么放？”
陈玄礼冷哼一声：
“为了应对水患，我工部在江南地段连建十五所赈灾议事府，用了整整四十艘大船运粮，放粮无数，小王爷你可满意？”
呸！
林轩直接一口唾沫喷在了陈玄礼身前。
“满意个屁，你这脑子还当工部侍郎呢，连特么商人都不如！”
这个时间和中华古代一样，重农轻商。
商人地位卑下，就算是家财万贯也不被人重视。
听到林轩说自己不如商人，陈玄礼勃然大怒！
“你这小贼眼见没道理，便开始胡搅蛮缠？”
林轩只是摇了摇头。
“胡搅蛮缠？”
“小爷只是觉得你是个蠢物！”
他大步上前，居高临下地盯着陈玄礼，给这个侍郎官带来极强的压迫感！
“我再问你，天下粮食，是商人多还是国库多？”
看戏的刘尚言有些忍不住了。
“小王爷，若论粮食总量，自然是各地以贩卖粮食为生的粮商多，但这又如何？商人重利，囤积居奇抬高粮价……江南附近的粮食价格已经到了百钱一斗！”
“至于江南本土，粮价甚至有一两银子一斗的，若是用这些商人的粮……我等把国库拆了都不够买的！”
林轩瞥了一眼刘尚言，此人是真的忧国忧民，对此了解颇深，他的语气倒是好了一点：
“刘大人，谁说要买那些商人的粮食了？”
“我们……要让那些商人自愿送粮食到江南去！”
在一边原本有些不愉的陈太后面色一变，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看向林轩的眼神中逐渐充满期待。
刘尚言虽然不理解，但还是做出了认真聆听的动作。
而范畴与陈玄礼两人一脸不耐。
“什么狗屁倒灶的言论，都说了商人重利，他们又怎么可能自愿送粮食？胡闹！”
林轩转头冷冷看向陈玄礼：
“所以我说你是个白痴、废物点心！”
“从头到尾，你都弄错了方向！”
他抓起一抔土，又抓起了一块石头。
“假设土是粮价，石头是粮食。”
一小抔土和一个巨大的石头放在了一块，周边被林轩围了个圈。
“这是大乾其他地方的粮食与粮价，粮价低，而粮食多。”
林轩又抓起一大抔土和一个不能再小的小石子，又画了一个圈。
“这是江南的粮食与粮价，粮价疯涨，而粮食所剩无几。”
陈玄礼看了下没看明白，冷哼一声：
“尽说些废话，这些我等都知道，然后呢？”
林轩嗤笑。
“蠢货，假设大乾在其他粮食不短缺的地方以当地粮价二分之一的卖给粮商粮食呢？”
刘尚言眼睛一亮。
“商人重利，粮商见到这么便宜的粮食，还是官粮，一定会争先恐后的购买！”
“到时候粮价就会降低……”
说到这，他又皱起眉头。
“可江南粮食还是天价！”
林轩抓起一块石头放在了大石头旁边，又挖走了那一小抔土的一部分，紧接着说道：
“不急，此时再让大乾发布一个律令——”
“出江南以外，所有粮商不得大量出售粮食，接下来又如何？”
一边没发言的陈太后突然哈哈大笑。
“好，好啊！”
“那些粮商在其他地方囤的粮食基本等于白囤，此时为了赚钱，他们就必须得前往江南贩卖！”
在场的基本都是老臣，自从丽端皇后突然夢毙后，他们就没见到陈太后这般失态的笑颜。
笑了一会儿，陈太后正起脸色，有些严肃地看着林轩：
“但……林家小子，你可曾想过一件事。”
“各地开仓卖粮，粮商把粮食都送到了江南，而其他各地的粮仓反而空虚。”
“一旦遭逢灾年，那就不是江南一地饿殍遍地，而是整个大乾都要分崩离析。”
“你这一招，看似缓解江南燃眉之急，却打碎了大乾根基，这是灭国毒计！”
“告诉老身，你，或者林家，可有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