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梢上的树叶如同染上一层金粉,在阳光下灿灿生辉。

不知不觉,已至深秋。

高坡上,两位骑着高头大马一身戎装的男子看着下方一座巍峨肃穆的城池,脸色犹为凝重。

伐魏之战在两个月前就已经打响。

这次,秦国的做法犹为大胆。

不仅仅是和魏国开战,也在同一时间向楚国宣战。

老将王翦领兵二十万朝楚国开拔。

至于魏国这边,则是交给了王贲和李信。

蒙恬临危受命,被调去了秦国北境抵御匈奴。

匈奴是游牧民族,深秋之后便是寒冬,对他们而言,这是一个充满考验的季节。

冬季草场枯荣,牛羊粮食紧缺。

而秋收之后的中原,却正是肥沃的时候。

那些匈奴人屡屡侵犯秦国北境抢掠。

赢政按照范季的建议,将蒙恬调去了北境。

因此,攻打魏国的重任就落在了王贲和李信身上。

两个月的时间,王贲和李信各率十万兵马围攻魏国。

魏国节节败退!

终于在夺下二十三座城池之后,王贲和李信在这大梁城外汇合。

大梁城是在魏惠王时期被选为魏国都城,三面环山,易守难攻。

只要打下大梁城,魏国便宣布灭亡。

然而,王贲和李信却在这大梁城前遇到了阻碍。

当初魏国国都选址在这大梁城的时候,就考虑到了被围攻的局面。

非但城墙修得极为牢固,城内更是常年储备着足够的粮草。

即使是被困上两年,城中百姓也不用为粮食的事情发愁。

而且,魏国最为精锐的部队,魏武卒,便驻扎在这大梁城。

魏武卒的数量并不多,满打满算,也不到两万。

但是魏武卒的战斗力却远不是一般士兵能够比拟的。

这些魏武卒,加上魏国剩余的十多万部队。

秦国强攻了几次,结果都以失败告终。

山坡下狼烟四起,沉重的号角声响起。

新一轮的冲锋再次开始!

战车开道,骑兵包抄。

弓箭弩床在后方压阵。

千军万马奔腾与大地之上,尘土飞扬,喊杀声震耳欲聋。

大梁城门大开,两万魏武卒尽数冲出城池。

在普通士兵的配合下犹入无人之境一般冲进秦军之中。

魏武卒人人着重甲,秦军的长戈箭矢打在上面很难对他们造成伤害。

而且这个魏武卒体力惊人。

大刀阔斧在人群中犹如砍瓜切菜。

这半个月发起的三次强攻,都被他们打了回来。

“哎,传令撤兵吧。”

李信看着久攻不下,损伤越来越多的秦军,叹了口气朝王贲提议道。

“传令,让战车列阵冲锋!”

王贲高喝一声,对李信的提议置若罔闻。

要想对这些魏武卒造成伤害,只有让战车冲阵。

王贲身边的副将手持信号旗开始传递军令。

负责传讯的旗手立马有节奏地挥舞着大旗。

在古代战场上,战况瞬息万变。

数十万大军冲杀,全都靠着旗手舞旗传递军令改变队形。

这边旗手的军令一出,训练有素的秦军便开始转变攻势。

骑兵纷纷朝两侧散开,一辆辆战车以最快的速度整齐排列,朝着魏国军队冲去。

每辆战车由四驾并驱,后面的车斗中站着三名手持长戟的甲士。

车下配合戎车作战的步卒有二十二名。

这些加起来就是一乘。

一乘乘战车井然有序地排列冲锋,即使强悍如魏武卒的防御也难以抵挡。

几次冲杀之下,魏武卒便出现了明显的损伤。

可就在这时,魏武卒人群中冲出来一位铁塔般的大汉。

身高足有一丈,头发花白,双眼蒙着红布。

赤着上身,浑身肌肉如同钢铁浇筑。

典庆手持两把大刀大步冲出。

迎面撞向一辆飞奔的战车。

面对来势汹汹的战车,他非但毫无畏惧,反而加快了几分速度。

轰隆一声巨响!

他山岳一般的身子和战车撞在一起!

沉重的战车顿时像是一头撞在巨石上,战马撞得头破血流骨骼尽碎。

战车连带着上面甲士被一同掀翻在地!

还不等他们爬起来,典庆便手持双刀杀了上来。

手起刀落,将落车的秦国甲士砍翻在地!

接着他头也不回地迎面又朝另一辆战车撞去!

令人震撼的一幕再度上演!

典庆就像一具刀枪不入的人形钢铁机器,凭着强悍的肉身掀翻一辆有一辆战车,很快便将战车的阵型打散!

“又是他!”

王贲虎目一凝,咬紧钢牙沉声道。

几次交锋之中,典庆的表现令他也忍不住心悸。

这个人好像全身上下没有一丝弱点。

身上不穿甲胄,可那些兵器捅在他身上却毫无作用。

“这人出身披甲门,是前任魏国大将军的大弟子。”

“一身横练功夫功夫已经出神入化,比之当初的韩国大将军姬无夜还要恐怖。”

“素有铜头铁臂,百战无伤之称。”

李信眉头紧锁地说道。

这样一个打不死的怪物在战场上,对己方士气实在一个巨大的打击。

典庆一口气已经掀翻十多驾战车,而他自己却毫发无伤!

披甲门是魏武卒的代表性门派。

魏武卒的士兵不是出自披甲门,就是由披甲门负责训练出来的。

这个门派练的是至刚硬功,可将肉身练做盾甲,刀枪不入。

练至最高境界可以使全身上下无弱点,将罩门藏在体内。

这个境界在魏国只有两个人达到。

一个是典庆,还有一个则是被魏庸毒害的前任魏国大将军。

同时也是典庆的师傅。

典庆是魏国千夫长,一直按照他师傅当初的决定替魏国效命。

他还有一个师妹,叫做梅三娘。

梅三娘不理解为什么师傅被魏国所害,典庆还要替魏王效命。

二人因为此事分道扬镳。

典庆继续留在魏国,而梅三娘则去了农家。

战场之中的典庆宛如一座无法动摇的大山,在他几番冲杀之下,秦国的战车阵营很快便被打开一个缺口。

一众魏武卒紧随其后,冲进去和战车上的甲士贴身肉搏。

战车就是靠着速度和距离冲锋陷阵,现在被魏武卒近身,顿时如同陷入泥沼之中,失去了它的最大优势。

“传令,撤兵!”

王贲冷喝一声,下达命令。

魏武卒的威力超乎他的预期,再这样下去,秦军除了增加伤亡,根本攻不下大梁城。

撤退的号角吹响。

秦军立马开始有序后撤。

一支军队是否训练有素,不是看他们冲杀时的勇猛,而是看撤退时是不是能够做到井然有序。

秦军这次进攻虽然无功而返,但是撤退时部队却依旧有条不紊。

面对这样的局面,小胜的魏国军队根本不敢追击。

典庆提着两把沾满鲜血的大刀站在人群最前方,讷讷地哼了一声。

“走,回城!”

典庆率领着魏武卒刚回到城内,便有一名中年男子大步迎了上来。

“哈哈,典庆兄真乃天神下凡,我魏国有如此猛将,是魏国之幸,百姓之福啊!”

说话这人是魏国国尉,掌管魏国军政。

眼看典庆再度率领魏武卒击退秦军,他便大笑着上来恭贺。

可是,典庆却毫无搭理他的意思。

对他的恭贺之言更是充耳不闻。

拎着两把滴血大刀,从他身边擦身而过。

典庆之所以留在魏国,替魏国效力,是因为听从他师傅生前的安排。

可是他师傅被魏国害死,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所以,他并不是替魏国而战。

只不过是为了完成师傅的嘱托。

国尉嘴角狠狠抽了抽,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可是一转身,却又挂上一副笑脸。

“典庆兄,王上已在宫中摆好酒宴,要为典庆兄庆贺。”

典庆在魏武卒中的地位举足轻重,即使是他也不敢轻易得罪。

特别是在这种国家存亡之际,能不能守住大梁,可全靠典庆和这帮魏武卒。

“你说什么?”

典庆猛然回过身。

声如闷雷道!

都这种时候了,魏王居然还有脸说庆贺?

魏国都被打得只剩下一个大梁了,他居然还有心思设宴?

大梁的粮草虽然充足,但秦国的军队还不知道要围困大梁多久。

为了保险起见,魏王下城中百姓节衣缩食。

但是他现在却大摆酒宴,享受私欲!

那国尉顿时感觉像是有座山压了过来。

不用怀疑,典庆这一丈高的身子只要倒下来,就能把他压死!

“这这这……是王上传达的王令,我只不过是传话而已。”

“呸,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典庆重重呸了一声!

随后声如洪钟道:“不去!”

要庆祝你们庆祝去吧,他是没这个脸。

被秦国打得哭爹喊娘,两个月的时间就丢得只剩一个大梁了,魏王居然还有脸庆祝!

国尉阴沉着脸回到王宫。

此时天色已黑,魏王宫中却是灯火通明。

设宴的大殿内歌舞升平,佳肴罗列。

朝中官员已经尽数落座,就等着立了大功的典庆过来开宴。

魏王高坐王位之上。

场中一群舞姬翩翩起舞。

这一副奢靡之况,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魏国打得秦国只剩下一个国都!

“怎的就你一个人来了?秦军不是被击退了嘛,典庆呢?”

魏王看着独自回来的国尉,摆了摆手示意舞姬们退下。

“见过王上,回王上,典庆已经回城,臣和他说了,但是……他不肯来。”

国尉抬手行礼,一副为难的样子说道。

“嗯?不肯来?”

魏王皱了皱眉,突然一惊:“典庆受伤了?”

他并不是关心典庆,而是如果典庆受伤,秦国要是再犯的话,谁来守卫大梁?

国尉摇头道:“这倒没有,活蹦乱跳的,身上一点伤都没看到。”

魏王面露疑惑:“那他为什么不来?”

“这……”

国尉眼珠子转了转,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说!”

魏王冷喝一声。

国尉惶恐地低下头:“典庆他说,这种从百姓们身上刮下来的酒肉,他吃不下去,不肯来。”

“岂有此礼,这个典庆,打了几场胜仗,居然敢不把王上放在眼里!”

“百姓们身上刮下来的肉,他是在骂我们是畜生啊!”

“我们不吃好喝好,哪有精力维持朝政?”

“不错,他是在藐视王上,在辱骂王上!”

“真是无法无天,还请王上治典庆大不敬之罪!”

魏王一张脸阴沉的几乎能够挤出水来。

典庆这话不敬是小,要是被城里百姓们听到,扰乱民心才是大事。

但是!

要说治典庆的罪也是不可能。

典庆几次打退攻城的秦军,现在在军中深得军心。

这种时候一旦军心和民心产生动摇,大梁便离被破不远了。

“罢了罢了,典庆将军劳苦功高,寡人又怎么能因为这点小事怪罪于他呢?”

“既然他不来,那就我们吃吧。”

“这次我们能够击退秦军,下回就能反击回去,夺回我们失去的城池。”

“有典庆将军和魏武卒在,吾等安矣!”

魏王的话音刚落,下方便响起一连串的奉承。

“王上洪量,天佑我魏国!”

“王上仁爱,有王上在,是我魏国之福,百姓之福啊!”

魏王捋着胡子哈哈大笑,举起酒杯道:“诸位,我们共饮此杯,接着奏乐,接着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