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旺的话让他们变得沉默。

都是从镇上、城里来的知青,就算有一些家中条件不是太好,但也没经历过困难到饿死的程度。

每个人都能凭借户口本和供应证领取粮票。

一个月不多,但也能应付日常需要。

对比乡下的日子算是好多了。

也是在这瞬间,知青们这才突然醒悟,从这一日开始他们的生活将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开始让他们感觉到的就是周边的环境。

进了红山大队,入眼所见的都是极为粗糙的土房子,甚至还有一些草房,也不知道怎么熬过寒冷的冬季。

“这就是知青屋了,知青都在地里干活,你们先在外面等等,等他们回来会安顿你们。”罗旺快速安排,“队里明天放你们一天假,后天记得跟老知青们一起上工,到时候会给你们安排活。”

“这就开始干活了?”焦港哀嚎,“我坐了这么久的火车,现在只觉得浑身都要散架,能不能多休息几天?”

“行啊。”罗旺答应的很快,“等你身体真的散架,想休息多久都行。”

“……”焦港拧巴。

倒也不必如此。

罗旺又交代,“知青这边的总负责人是贺家宝,他就是我之前说过拿十个工分的知青,你们可得和他好好学习。”

这番话,有的人听进去了,有的人没过耳。

各自从板车上拿下自己的行李,容晓晓拎起两个大包就往知青屋走。

知青屋是两套看着很旧的屋子。

旁边还有两块自留地,里面种了不少蔬菜。

她这边在打量自己的住房时,远处的小坡上也有在打量他们的人。

“怎么来了这么多知青,大队长又得头疼咯。”

“大队的粮食本来就不够,还得分给他们,要是个个像贺知青也就算了,人家好歹能干活,你看看这次来的几个,哪里是能干活的人?”

“哎哟,那是的确良吧?瞧那个女同志穿得可真好看。”

是真的很好看,嫣红嫣红,她们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料子。

“也不知道要多少钱多少票,我家妞下个月就要结婚,要是能穿这么一身,肯定特别好看。”钱春凤看得眼热,想着要不要找时间往供销社跑一跑。

“哪里买得起,再说了咱们小地方都没这种颜色的料子。”旁边绿豆眼的婆子开口,“要不你找那位知青去借借,她看着挺好说话,说不准就应了,再说了,借衣服结婚不是常有的事么。”

要是新来的知青真同意了,那她也去借。

借来借去,说不准衣服就归自己家了。

瞧着家里条件就不错,应该不会太在乎一套衣服。

钱春凤白了她一眼,“狗屁,你怎么不去开口?朱婆子你真不要脸,人家知青才来咱们大队,你就惦记人家的东西,心思坏得很。”

朱婆子被拆穿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嘿嘿笑了两声没当回事。

她往知青屋那边望着,眼珠子先是盯着女知青身上的衣物,跟着再看看她身边的行李。

身上穿得这么好,行李中的东西肯定也不差吧。

正盯着,就见有个大包挡在女知青身前,想看也看不到了。

朱婆子拧着眉头,嘀咕着:“这什么东西,怎么拎这么大包。”

“哎哟,这小姑娘力气大啊。”

“那么大的包拎起来一点都不费力,这小姑娘一看就是干活的好手。”钱春凤看得乐呵,“大队长算是能松口气了,其他几个不行,这个一定能行。”

“还真别说,你瞧瞧那些穿的确良的知青们,说不准还没这位女知青来得能干活。”

“挺好,省得不干活还得我们大队养着他们。”

几个婶子婆子还在议论纷纷,一个汉子看着她们无奈道:“老婶婶们,上厕所上这么长时间也该回去干活了吧,再拖下去就得扣工分了。”

朱婆子立马往回走,边走还边埋怨着:“罗宝君你真不是一个东西,上个厕所就想扣我的工分,肿眼泡!难怪丑到找不到媳妇。”

罗宝君哪乐意听别人损自己的面貌,“谁家上厕所跑这么远?我看你就是故意偷懒,再不回去就给你扣半天工分。”

朱婆子急了。

这扣的就是钱啊,谁听着不着急?

平日里弯个腰就说腰疼腿疼,干起活不是找这个借口就是找那个借口,结果现在撩起双腿就跑,瞧着比一个年轻人还要来得健壮。

记分员一找来,看热闹的人都跑了。

他们聚集在这边,知青屋那边也不是没发现。

瞧着人一走,高辽顿时歇了一口气,“被这么多人盯着,总觉得很奇怪。”

离得有些距离,听不到那些婶子婆婆说些什么。

但一个又一个用手比划着,真不习惯这种被人评头论足的滋味。

“那你可得习惯。”陈树名笑着,“等咱们一去上工,肯定被很多人盯着看。”

想想也能理解,毕竟他们是新来的人,谁不好奇?

真要说起来,他们对红山大队也很好奇。

可惜,被罗旺丢在这里,连个能问话打听的人都没。

知青屋锁着门,六人等了两个小时才等来下工的知青,打头的是一个精壮的男人,跑到他们前面就笑着道:“等急了吧,上工不好请假,劳累你们等到现在,来来,你们住的地方已经收拾好,我带你们去看看。”

贺家宝带着他们往里走,一边介绍着屋子里,“一共两套屋子,男女分开,男同志住在左边,女同志住在右边。”

正好走到右边屋子的门口,他没进去,“你们俩进去看看,里面已经住了三位女同志,炕有些小,不过挤挤也能住得下。”

白曼先迈进去,容晓晓紧跟其后。

等进去后,两人都不约而同皱起了眉头。

白曼早就知道知青屋这边的环境很糟糕,再次看到还是忍不住皱起眉。

容晓晓倒是不在乎环境好不好。

只要头顶有屋檐,身下有床板,她在哪里都能睡。

但五个人住在同一间屋,每天都得手臂碰着手臂睡,这还怎么谈隐私?

她需要一个很私密性的地方,这样才能每天开小灶呀。

不在乎住,但吃这点绝对不能戒掉。

“怎么这么多东西,屋子本来就不大,再放这么多东西不得更挤了?”

身后传来不满的声音,越过时还故意撞向她们的胳膊,“你自己看看,放了你们的东西还有转身的地方吗?”

容晓晓探头瞅了瞅,很赞同地点了点头:“我也觉得挺小。”

杨娟一愣。

其实她说得有些夸张。

确实会挤一点,但也不至于连转身的地方都没有。

容晓晓眼巴巴看着她,“这位同志,既然你觉得挤,不如就跟大队长提提建议,看能不能给咱们再弄个大点的屋子?”

“……凭什么要我去!”杨娟扬声。

不用去就知道是什么结果,生产大队的社员们谁家不是挤得满满当当,本地人都找不到法子多弄房子,更别说给他们知青弄了。

容晓晓收敛笑意,眉梢扬起,“不去就憋着,别和我撒气。”

杨娟被她噎的说不出话来。

瞧着一直傻乐的样子,还以为是个好欺负的性子,没想到这么硬气。

而这时,白曼突然叫住贺家宝,“我看边上有一个小屋,这边住不下我能不能住到小屋那边?”

贺家宝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

白曼:“等你们的时候我去周边转悠了一下,正好看见了。”

小屋在知青屋的边上,不过因为山坡的缘故,小屋建在低处的土洼中,所以不注意很容易忽略掉。

但她不同,她上辈子曾经在那里住过几日。

手上受伤,是容正志避着其他人在那里给她疗伤,那是一处值得怀念的地方。

“怕是不行。”贺家宝皱着眉头,“那屋子已经很久没人居住,屋内连火炕都没,到了冬季没法住人,想要住人还得花钱修缮。”

他顺着屋子的方向望去,“而且因为地势的缘故,一旦涨水很有可能淹到。”

“没关系。”白曼并不在意。

花点钱而已,对于她来说算是小事。

至于淹水也不怕,她就没打算在这里待太长的时间。

白曼转过身,对着另一人道:“我看那屋不小,不如我们俩一块搬过去?修缮需要的费用你只用出四分之一就好,怎么样?”

简单修缮下最多花个几块钱,四分之一就更不需要多少。

她能看出容晓晓不想住在知青屋,现在递了一梯子,对方应该能接下。

然而,容晓晓毫不犹豫的摇头,一口拒绝,“我没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