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嫁和亲后我成了团宠

作者:岩城太瘦生

阮久继任大巫之位,是第一个以王后的身份做大巫的人,更是第一个以梁人的身份做大巫的。

他这样破例,简直是前所未有。

好在大巫是个神职,鏖兀人对大巫这个职位,也是极其听信和钦佩的,历代大巫都享有至高无上、仅次于大王之下的权力。

既然是大巫选定的人选,想来一定也是天神阿苏陆所赞同的,他们对卜算之事一窍不通,自然不好多说什么。

再说了,大巫除了阮久,也没有其他的继承人,如果不让阮久做大巫,大巫就再也没人了。

所以,阮久这次继任大巫,反倒比他来鏖兀和亲的异议更少。

阮久亲自主持了大巫的葬礼,鏖兀最高规格的葬礼,满城披白。鏖兀人爱歌,凡有歌咏处,便有叹息哽咽。

大巫府被大火烧作一堆废墟,阮久就在废墟上重新搭了洁白的帐篷,当做灵堂。

大巫喜欢帐篷,他曾经对阮久说过,帐篷就是扎在草原上的白云,是鏖兀人的根。

而大火燃尽的那天,阮久头一次当众占卜出的卜辞,同样时不时回响在鏖兀百姓的心头。

“诛杀奸人,澄清宇内。”

究竟谁是这个奸人?究竟是谁在搅乱朝堂?

鏖兀也有守灵的习俗,但守灵的人不能是亡者生前最亲近的人,否则亡者的魂魄会舍不得离去,不得轮回。

天色晚了,阮久再舍不得,也不能在帐篷里待太久,吩咐守灵的人好好照看,就带着乌兰离开了。

他才走出帐篷,就看见柳宣站在外边等他。

又来了。

阮久皱了皱眉,转身要绕开他走。

却不想柳宣直接就追上来了。

“小公子。”

阮久回头,紧蹙着眉:“什么事?”

“太后先前并不知道你和大巫……”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这几天太后都没再派人来找他,他还以为太后听说他的选择之后,就和他彻底决裂了,没想到柳宣还会过来。

他转身要走,柳宣又拉住他的衣袖:“诶,小公子。”

“到底什么事?”阮久回头看着他,“要是还是大巫的事情,就不必再说了。”

柳宣看着他因为太过难受、微红的眼角,稍稍靠近,压低声音:“小公子,你是永远都不想回大梁了吗?”

“关你什么事?”

阮久要甩开他的手,手臂却被他握得紧紧的。

“小公子要是选了赫连诛,可就一辈子都要被困在鏖兀了。”柳宣愈发靠近,“小公子以为,赫连诛掌权之后,你还有离开的机会吗?”

阮久杏眼圆睁,做出很是凶狠的模样,使劲推开他的手:“与你无关!”

赫连诛回到尚京城时,已经是五日后了。

那时候城中为大巫披挂的白布都已经摘下来了,一切又都恢复了从前的模样。

城中百姓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了,他带着一队人回来的时候,自己手里牵着一匹狼和一只狗,跟随的人,每人的马脖子上和马背上都挂着一些猎物,就像是出去春猎归来。

随从们将猎物分给沿途的百姓,沿途百姓便齐声歌颂大王恩德。

赫连诛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就骑着马赶回了宫。

他回了宫,才发现阮久不在宫里,那应该是在大巫或者庄仙府上。

于是赫连诛又上了马,牵着狼和狗,去了这两位的府上。

大王回来了的消息,在大王还没进城的时候,就传到了太后的万安宫。

太后惊得连茶盏都差点跌了。

惊讶之后,就是深深的惊恐。

赫连诛活着回来了,这说明她派去绞杀赫连诛的摄政王失败了。

落败,就意味着死亡。

不不,太后勉强自己定下心神。也不一定,说不定赫连诛是一路上躲躲藏藏地回来的,说不定摄政王根本就没有遇上他。

如果这样,那还有转圜的余地。

但她终究还是太鲁莽了,上次在朝堂上,一时气恼,直接就下了绞杀的命令。

她原本以为,凭摄政王在战场上的经验,绞杀赫连诛,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可是没想到……

她捏紧了桌角,几乎要把这一角给掰断,吩咐周公公:“找人去联系一下摄政王,看看他有没有事。”

周公公点头应“是”,便下去了。

柳宣劝道:“娘娘不必担心,摄政王骁勇善战,想来是不会败的。”

他虽然这样说着,心里却有些后悔了。

后悔自己投了太后这边。

倘若太后没有怀上那个孩子,那她的胜算,在柳宣看来,可以算是九成。

可是她怀了个孩子,为了这个孩子,她不得不退让,在退让之后,却又觉得不甘心,觉得自己原本可以不退不让。

冒进之后,原本属于她的胜算,就被她这样一成一成地失掉了。

而且赫连诛比他想象的要深沉得多,成长得也极快。

可是他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

柳宣也安定下自己的心神,心中盘算着太后手里还有的牌。

赫连诛最后在大巫府上找到了阮久,或者说是在大巫府上的帐篷里找到了阮久。

赫连诛在大巫的牌位前站定,弯腰行了大礼。

阮久跪在一边,时不时抹抹眼睛。

他这几天,除了在人前,私底下的时候,总是在哭。

他才十八岁,又不想赫连诛那样,小的时候命途多舛。他家庭和睦,朋友环绕,经历过的最大的生离死别,就是十五岁那年,兄长差点战死,但最后也是有惊无险。

这是他第一次,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死去。

还是因为这样的缘故。

他好久都没缓过神来,每天早晨醒来,都会有一阵子的恍惚,甚至会让乌兰帮他备马,因为今天要去大巫府上学卜卦。

等他回过神来,他才想起来,原来大巫已经不在了。

他一个人又要抱着被子哭一阵。

原本赫连诛想见他的欣喜,因为看见他哭的这样厉害,全都变成了心疼。

他扶住阮久的肩,低声道:“对不起,我回来迟了。”

阮久喉头哽塞,张了张口,也说不出完整话来,眼泪成串地往下落,一刻也不曾停歇:“赫连诛,大巫……都怪我……”

赫连诛把他揽进怀里:“不怪你,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怪我。”

阮久抱着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都……都怪我,我早就知道大巫被发现了,就一个晚上……我应该注意到的,但是我没有……我没有……要是那天晚上我也在,大巫肯定就不会出事的,肯定就不会的……”

他的眼泪打湿赫连诛胸前一片衣襟。

赫连诛回来之前,他也为大巫哭,只是哭起来的时候都是没有声音的,一个人默默地流泪。

因为他还是新任大巫,还是王后,他要是哭得这样没有章法,他害怕别人都不会怕他,他害怕身边的人也会像大巫一样,再因为他的一时疏忽而出事。

他绝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再发生,所以他很努力地保持着凶狠的模样。

现在赫连诛回来了,终于有人帮他分担了,他才终于保持不住了。

他自责极了。

赫连诛抱着他,拍拍他的背,帮他顺气。

这是阮久头一次哭得这样痛快,因为喘不上气,脸都是红的。

“走。”赫连诛已经比他高许多了,握着他的肩,把他从地上带起来,“我帮大巫报仇了,赫连苏尔被我捉回来了。走,我带你去看。”

“我在路上遇见他了,他带了几万精兵围杀我,我和帕勒将军,还有你派来的米饭和馒头被围在山上……”

听他这样说,阮久不由得就紧张起来:“那你是怎么出来的?”

赫连诛温声细语地哄他:“多亏了你给格图鲁的那个假的襁褓,做得太像真的了,又是用太后宫里的布料做的,赫连苏尔根本没有怀疑。他怕格图鲁伤了孩子,我就那样大摇大摆地从包围里走出来了。”

阮久十分吃惊:“啊?”

“嗯,就那么简单。但是赫连苏尔担心他的孩子,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我们,我就让帕勒老将军带着人进了鬼谷。”

“你还记得鬼谷吗?就是两年前,帕勒老将军追击赫连诚余党,曾经被埋伏的那个山谷。当时我和帕勒老将军一点都不了解鬼谷的地形,我不得已把刚到手的兵符给了他,让他去救老将军。”

“又是这个地方,这回我和帕勒老将军都很熟悉那个地方了,比赫连苏尔还熟悉。我们就引他进去了。”

“这次被埋伏的人是他,他被我生擒了,我把他带回来了。你别难过了,我用他给大巫做祭,让他在大巫灵前磕头赔罪。”

赫连诛原本想把这个人先关几天,等把太后收拾了,再等那个孩子找到了,再把他们一家三口关在一起。

但是现在阮久不高兴了,还是现在就押出来吧。

很快的,万安宫里也收到了消息。

“娘娘,王爷……王爷被大王的人吊在横梁上,抬进城来了!”

太后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这回桌上的茶盏真的被她拂落在地,摔得粉碎。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那是他的亲叔叔……”太后断没有想到摄政王会输得这样惨,也更没有想到赫连诛会这么狠。

辈分分明,长幼有序,是被天神阿苏陆固定下来的规矩。

在鏖兀,弑杀长辈可算是大罪。会被万人唾骂,会被发落地狱的。

就算是同辈,只要年岁大些,就是压死一级的辈分。

所以两年前在城门前诛杀赫连诚,先是摄政王射了一箭,赫连诛才敢射箭。

如今他怎么敢……

“摆驾,摆驾……”

太后连外裳都来不及披,就跌跌撞撞地跑出殿门。

她站到宫墙城楼上时,正好看见赫连苏尔被吊着双手,悬在一根横木上,被囚车送进来的场景。

而赫连诛也带着阮久站在城楼上,专心地瞧着被送进来的反贼,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太后。

太后怒急攻心,简直说不出话来:“你……你怎么敢这样折辱他?”

“母亲,是他先要杀我的,我只是反击,侥幸反击成功了。”赫连诛抱着手,仍旧不看她,“母亲不问我有没有受伤,怎么反倒这样质问我?”

“你……他是你的长辈,赫连家的规矩……你不能……天神阿苏陆定下的规矩……”

“我用的是赫连家教训逆子逆臣的刀法,不受辈分约束。况且如今我为君,他为臣,我处置反贼,母亲还有什么意见?”

赫连诛拨了拨背上还没有卸下来的重刀。

这就是他北上去向帕勒老将军学的刀法,他不想授人话柄,更不想因为这种规矩,牵连阮久下地狱。

麻烦虽麻烦,但还是很好用的。

武力和道理的制高点,他全部都有了。

赫连诛低头,捏了捏阮久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