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盲自救指南

作者:小文旦

顾常忆,26岁,人气漫画家,单身,目前正在连载《貔貅日记》,主要讲述一只貔貅成精的男大学生如何在大学校园敛财的爆笑故事。

顾常忆在绿菱湖落水后再爬起来,周围的景象都变了。他躺在岸上,慢慢接受了新的记忆和名字,整个人就像脑子进水了一样呆滞。

“您没事吧?要不要叫救护车?”

顾常忆反应了一下救护车是什么,道:“不用,谢谢。”

他大概和这个世界的人灵魂互换了,对方因为救人下水,不知怎么就倒霉穿到他身上去了。

顾常忆从小到大,就是靠占便宜过活,唯独这个便宜,他感到万分心虚和愧疚。

他有钱就花,给对方留下了一堆烂摊子,对方的银行|卡里,余额却有好几个零。

唯一需要他烦恼的,就是——对方的工作,漫画还没连载完。

顾常忆顶多写两笔清隽的毛笔字在“知己”面前卖弄,他惯常会把自己的一分才学包装成八分出去骗人。

画漫画却是无论如何都完成不了的,他没有继承对方的天分,以及……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关于熟人的印象全是一团糟的糊脸。

除了人脸部分,其他的记忆都很完整,顾常忆甚至能想起漫画合同的违约金有几个零。

当初出版社给的电子合同和实体合同非常可观,希望能够长期合作,这一本结束还预订了下两本。

顾常忆一本都画不出来了,抽屉里还有《貔貅日子》的粗略剧本,他所能想到的解决方式就是找画风相近的人代笔,当然,这要经过平台的同意。

可是,万一哪天对方回来这具身体,发现自己的心血被狗尾续貂,会不会难过?

那就只能付天价违约金了。但是把对方的存款挥霍光好像也不太道德,必须想办法把违约金控到最低。

顾常忆坐在河边吹了吹风,试图用现代科技解决这个问题。

他的目光扫到公园对面的诊所,眼睛亮了亮。

他胳膊肘上有一点小擦伤,不严重,在他的再三要求下,护士给他上了夹板,缠好白纱,还挂在脖子上。

接着,他去大医院的骨科转了一圈,花了二十块从出院病患那买了一张手腕骨折的x光片。

回家后,顾常忆对着镜子自拍一张,连同那张遮住名字时间的x光片一起发给了编辑。

他不习惯打字,干脆发了语音:“如您所见,身体出了一点问题,大夫说会影响手腕的精细程度,再也回不到从前。我不容许有瑕疵的作品问世,因此,想和贵公司谈谈漫画合同无限期延期的事。很抱歉,我会付相应的违约金。”

顾常忆想想违约金,声音不用伪装就已经相当低落。

语音刚发出不到三十秒,编辑的电话便着火似的响起来。

“怎么回事!手伤可以养好的你不要这么冲动!你想想你千千万万嗷嗷待哺的读者!违约金也不会一笔小数目啊!”

编辑和原主关系挺好,疯狂劝了一小时之后,终于冷静下来:“你这个合同我没有权利解除,得到公司来谈。你手伤这件事读者或许能体谅,但是资本家可不会体谅啊!借着你的名气粗制滥造也有人买单,他们肯定宁可找代笔,然后再卖一波惨……”

顾常忆坚持:“我的诉求是无限期暂停。”

编辑叹气:“我会跟上头报送,但是……我之前就让你多出来参加参加活动啊!不说露脸增加人气,年终盛宴的时候和公司高层熟悉一下,打好关系,现在谈违约金就是友情价了!”

“友情价?”

“可不是,上次有个作者违约,但他跟公司关系好,不仅是友情价,简直是亲情价了!”

顾常忆眸子一簇光闪过。本来打定主意这辈子不再靠脸吃饭,一来这不是他的身体,二来,上辈子翻船的教训还不够深刻?

可是现在……

编辑:“现在说什么也来不及了,就你见过就忘的记性,也不能指望,把经理认成副经理更要命。”

顾常忆急忙道:“你们总部在哪里?”

编辑吃惊:“认真的?你不是不为五斗米折腰?”

顾常忆:“此一时彼一时。”

编辑道:“行,我先压着解约的事,就说你来公司玩一趟,你见机行事。”

编辑把公司团建的合照发过来,贴心地给每个人都备注姓名,着重圈了几个人。

顾常忆扫了一眼:“好的。”

编辑简直操碎了心:“需要我放大细节吗?要不我去他们朋友圈偷几张生活照?”

顾常忆:“不用。”

顾常忆手腕上还上着夹板,上飞机前特意去诊所换了副新的。

××集团出版部。

清清爽爽的帅哥站在面前,眼睛灿若星子,一颦一笑间却有股不同于这个世界的异样风情,融化在恰好好处的笑容里,让两个前台都看呆了,这是她们不花钱就能看到的吗?

顾常忆:“您好,我是顾常忆,今天约了贵社主编。”

前台顿了一下,看一眼来访名单,道:“请随我来。”

顾常忆坐在会客室,和茶水间连着,他面前摆着一杯冰咖啡,他抱着尝试的心态喝了一口,眉毛轻皱了下。

喝不惯。

起身到茶水间接白开水,刚站在饮水机前,便有格子衫年轻男人来倒咖啡。

顾常忆马上认出他是一名程序员,于是冲他友好地笑了下:“张先生。”

程序员腼腆地笑了笑:“你好,你是?”

顾常忆笑了下,说自己也经常在电脑前久坐赶稿,腰椎不太舒服,特地跟老中医学了一套按摩手法。

程序员看着他挺拔如修竹的腰身,道:“可以教教吗?”

“当然。”

十分钟后,程序员恍恍惚惚地走出茶水间,腰间还有点麻,不是腰间盘突出的那种麻,是那种……说不出来的,就觉得顾常忆的手指很贵,画漫画一格上万,给他按这两下子腰椎,以后两肋插刀都是他的了。

顾常忆觉得这茶水间的位置甚好,不到半小时,进来了十个人添水,他依次跟人聊了明星、购物、教育……

每个人揣着看帅哥的好奇进去,恋恋不舍地回到工位,想马上下班约他!

编辑遇到急事走不开,本来想来带带他的,结果放任顾常忆的两个小时里,他跟一层楼的人都交上了朋友,并交换了礼物。

编辑:“不认识微笑就好,再两分钟,我马上来。”

顾常忆回复“好”。

外面渐渐安静下来,顾常忆掰着指头数了一下,团建合照上的人他基本都交上朋友了,就差一两个出差的,经理晚上还约他吃饭。

任务完成的差不多,再见一下总编,就能先回酒店休息了。

三分钟后,茶水间门口出现一道烟灰色的身影,宽肩窄腰,西装垂感极好,低调矜贵。

沈洲今天来子公司视察,看着桌上排开的二十几杯咖啡果茶可乐等,轻轻皱了下眉。

下午三点,正是上班时间,这位员工在这里倒水玩?

不怪沈洲认错,顾常忆盖着员工毯子,手腕枕着抱枕,一副自来熟的模样。衣服上别着集团五十周年纪念胸针,这胸针算是一种员工福利,工作三年以上才有,主体部分镀金,镶嵌绿水晶,拿到市面上也能卖个几万。背面刻名字,基本不存在送人的可能。

顾常忆全身上下,充满了这家公司的元素,拉出去可以直接当吉祥物。

顾常忆站起来时,沈洲才发现他右手骨折,拧眉道:“你可以请病假,不请假就去工作。”

顾常忆一开始以为他是主编,听这口气,大概是主编口中的资本家。

资本家他见得多了,不就是钱华荣家里那种的么?

他最擅长让资本家陪他逛吃逛喝了。

他弯了一下嘴角,挤出更加热情的笑容:“要不要一起喝杯下午茶?”

沈洲把目光落在那二十几杯茶水上:“你还没喝够?”

顾常忆笑容顿了一下,这二十几杯都是新朋友给他倒的,见他手腕不方便,每个人进来前都要给他倒一杯。

“您误会了,我不是贵公司的员工,只是一个普通签约作者。”

沈洲知道自己误会了,态度稍霁,看着顾常忆期待的眼神,鬼使神差道:“那喝一杯吧。”

“好啊。”

这一杯下午茶并没有喝成,服务员上茶的时候,被横冲过来的熊孩子撞了下腰,顾常忆点的热燕麦牛奶精准地泼到了他缠着绷带的手腕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马上送您去医院。”

“拿点冰块过来。”沈洲也意料不到这么不凑巧,托着顾常忆那只散发着浓浓燕麦香的手腕,滚烫的牛奶把纱布都染上热度。

“恢复得怎么样了?能不能先拆?还是必须得去医院?”

服务员和经理诚惶诚恐地站在一旁:“对不起,马上去医院吧。”

顾常忆:“……”尴尬了。

纱布缠得够厚,牛奶虽烫,实际上并没有伤到他,把纱布拆了就万事大吉了。

问题是,他能当着资本家的面拆吗?还要拿骨折当借口卖惨解约呢!

顾常忆骑虎难下,但是看见服务员一副大难临头快哭了的样子,还是道:“没事,我用冷水冲一冲就好。”

沈洲坚持:“去医院。”

顾常忆:“不用。”

沈洲:“你不是靠手吃饭吗?自己都不担心?”

服务员更想哭了。

沈洲发现自己认错人,就已经把对方的了解得一清二楚。顾常忆是他这家子公司的“头牌”签约漫画家,当初为了签他废了不少功夫。

虽然这家子公司在集团的利润占比不高,但是沈洲有义务照顾好子公司的摇钱树。

顾常忆拗不过沈洲,只好坐下来,当着大家的面,一圈一圈解开纱布,露出了完好的手腕。

众人:“……”

行为艺术,虚惊一场。

餐厅经理抹了把冷汗,道:“今天免单,实在抱歉。”

顾常忆心里后悔死了,早知道就不喝这个下午茶了。

沈洲看向他的眼神有点复杂,猜测:“为了拖更?”

顾常忆:“……”

不,是为了太监。

沈洲扫了一眼他冲洗过后,贴着皮肤的衬衫,道:“我赔你一件衣服吧。”

“好啊。”顾常忆不假思索。

啧,他就说很简单吧。

自古以来,地主家傻儿子都一样。

上面一层就是商场,顾常忆一到这种地方,条件反射,老毛病就犯了。

他拿了几套衣服,先询问沈洲哪件更适合他,得到“都可以”的答案后,一一试穿,再问沈洲好不好看,完全按照他的意见来,引导话题,让对方在他试衣期间不会感到枯燥。

跟地主家傻儿子逛吃逛喝的要素——一定要让对方体验到打扮美人的快乐。

导购微笑这站在一旁,对着沈洲拍马屁:“您的男朋友穿什么都好看,要不要试试我们新到的情侣款?”

沈洲一时没反应过来:“男的也有情侣款?”

顾常忆恰好出来,态度敬业:“你喜欢,我可以穿女装。”

导购:“二位感情真好。”

沈洲心情复杂:“不了,付账吧。”

导购询问顾常忆喜欢哪些衣服,顾常忆矜持地瞥了试衣间里的一堆衣服,看向沈洲,征求他的意见。

当然是地主家傻儿子说买哪套就买哪套。

导购积极推销:“都很适合,都难以割舍,要不全买下来,打个七点五折。”

顾常忆没明确表示,沈洲只能道:“那都要吧。”

刷卡的时候,沈洲差点以为自己遇到了托。

作者有话要说:后来。

沈洲:早说你是为了违约金,我花得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