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完厕所,又爬回巴士,有人递给我一个超市塑料袋。打开一看,里头是四方形塑料容器和叉子。听说夜班巴士的头等席附有餐点,看来是盒饭。

才一上车,车门就关了,摇摇晃晃的双层巴士缓缓地前进。

放在膝头的盒饭传来微弱的暖意,耳边听到前方的A先生和他女友的笑声。我一直茫然望着窗外,民宅的灯火越来越稀疏了,最后,巴士驶入了黑暗世界里。

看着苍白的沙漠从眼前风驰电掣地流逝,自己却是坐在巴士上,这样的处境再次让我觉得好奇异。本来我是应该骑着自行车走过这一带的,想到这一点,心头又渐渐笼上一片寒意。


回想三天前,我迎接了旅行一周年的纪念日,那天我在皮乌拉镇的小馆子自饮自酌,庆贺旅行一年以来平安无事,也祈祷“第二年也能有趟安全的旅行”,隔天就被强盗抢了。

黄昏时分,我开始盘算差不多该找个适当的地方扎营,草丛里突然冒出三名男人。说不定他们在镇上就已经盯上了我,预先开车过来埋伏吧。

看到对方拿枪指着我,我一点也没打算反抗。其中一人揪住我的脖子,枪口抵在我的胸腹之间,瞬间传来某种冰凉的感触,眼前随即一片空白。他们把我拖到沙漠深处,踢了我肚子好几脚,然后用绳子捆住我双手双脚,就这样把我丢在沙漠中。

我靠自己的力量好不容易才挣脱绳子,朝马路走去。沙漠中,只剩下红色自行车被弃置在原地,挂在上头的六个车袋都消失无踪,钱、护照、帐篷、睡袋、衣服、旅行炊具、相机、日记本、素描簿……全副家当都被抢走了。

唯一庆幸的是,来到秘鲁前我已把底片寄回日本。可失去的东西毕竟还是太多,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我搭上运货卡车,到相隔一百公里的城镇奇克拉约请警方开立抢案证明。那时有位警官特别照顾我,介绍我认识了日裔人士A先生。A先生四十出头,正要搭巴士前往八百公里外的首都利马,而我也必须先到那里请日本大使馆补发护照,对方出于好意,便带着我同行。

双层的巴士,像新车一样闪闪发光,A先生递给我的车票上写着“primero”(头等席)。

我把自行车塞进行李厢,坐进上层,A先生和他女友坐在我前方。车子驶离公车总站,马上就进入沙漠地带,月光照耀着沙海,在黑暗中散发苍白光芒。

开了一个多钟头,前方浮现一点光亮,巴士开进眼前的小镇里,看来是要让我们上厕所休息吧。

上完小号,我回到车上,拿到装在塑料袋里的盒饭。

即使一点食欲也没有,片刻之后我还是打开饭盒。盒子隔成两半,分别装着白饭和奶油炖菜。我在米饭上伴上炖菜,尝了一口,味道和我常吃的食品摊小吃不同,有种高级感。

我机械化地握着汤匙,把米饭送进嘴里,越吃越觉空虚,不能理解自己为何要坐在巴士里吃这种东西,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