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旅行笔记

作者:林达

罗马人的神庙早已消失

废墟上建起了清真寺

清真寺变成了主教堂

科尔多瓦全盛时期的宗教共存和冲突

我们在科尔多瓦住了三天。每天清晨起来,在附近小广场边的一家咖啡馆吃早饭。西班牙的咖啡加牛奶味道非常好。在美国,人们若要在早上喝点橙汁,多半是从纸盒里倒出来的工厂产品。在西班牙,大城市或小城镇,大大小小的咖啡馆,只要说喝橙汁,他们总是会掏出鲜亮的橙子,放进奇奇怪怪的自动榨汁机里,机器总是透明的外壳,让你能看到榨汁的过程。橙子是西班牙的特产。

每天,有很长的时间,我们只是在大街小巷里走,怎么也看不够。那完全洁白的小巷,走过一个黑黑长发、全身粉红的西班牙女子。半开半合的窗子里,在幽暗的阿拉伯房间里,铺着软软的卧铺。吉卜赛女郎拿着一束小草笑着迎上来,你要是接了,她会把你的命运预先告诉你。一个大庭院里,有一个陶艺展,安达卢西亚的陶艺很有名气。这里每个艺术家都有自己非常独特的风格,他们相互之间是那么不同,可是所有的作品,却都带着浓浓的阿拉伯味道,漂亮极了。


科尔多瓦的原犹太人居住区


科尔多瓦的民居


科尔多瓦主教堂

在那个庭院的角落里,有一个咖啡馆,我们想坐下来的时候,已经是落日时分。庭院里的室外桌椅已经关闭了,只能到地下的店堂里,它的一面墙毛毛糙糙地裸露在那里,却用绳索隔开,那是一面受保护的罗马时期的墙。这个城里,到处都是历史。隔开一条街,就是科尔多瓦几经拆建的、最大的一个建筑:主教堂。

我们每天都要几次围着这座当年的清真寺、今天的天主教堂绕上几圈。记得刚到的第一天,还没有进去,仅仅那高高的台基上一排该有千年历史的阿拉伯风味的门,就把我们震住了。


科尔多瓦主教堂

到了晚上,又是一番完全不同的光景,在投射的灯光下,周围那些小街小巷、琐琐碎碎都消失了,一切都隐在黑暗里,只有这个七十九米边长、有着穆斯林风格的主教堂,像月亮一样,发出神秘的光芒。小巷游人散尽,坐在这个台阶上,坐在那一排百看不厌的门下,不由想起由这个主教堂的沧桑变幻所折射出的不同宗教相处的历史。

公元六世纪,在罗马人神庙的遗址上,曾经建立了一个规模巨大的、包括教堂在内的天主教修道院。直到两百年之后的阿拉伯人入侵后的公元785年,它还没有被毁。因为阿拉伯人在公元711年入侵时,这个城市最后是投降的。在投降的协议上写明,科尔多瓦必须把这个修道院的一半,交给阿拉伯人建清真寺。


科尔多瓦主教堂

任何一个宗教,都把自己的崇拜神的殿堂看得很重。据历史记载,这样的投降条件,在阿拉伯人入侵西班牙的时候相当普遍,几乎是一种例行条件。站在入侵者一边,很难体验科尔多瓦人亡城的屈辱。


科尔多瓦主教堂局部

就在这里,修士们、科尔多瓦的基督徒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有着两百年历史的半个修道院被占用了。这个协议维持了七十四年,就在这堵厚实的围墙里面,一半人在向上帝祈祷,一半人在诵读《古兰经》。但是,建筑物原来的规模基本还在。

在拉赫曼一世流亡科尔多瓦之后的公元785年,这个王室的后代决定把清真寺扩展到和他的地位相称的规模。同时阿拉伯人当局长期推行宗教改宗之后,星期五上清真寺的人也越来越多,有了扩展的确实需要。于是拉赫曼一世向基督徒提出,要购买剩下的那一半修道院和教堂。这个提议在一开始遭到拒绝。最后,基督徒们迫于统治者的压力还是让步了,而拉赫曼一世也依照承诺付了钱。科尔多瓦最大的一座天主教建筑,就彻底被平毁了。

拉赫曼一世期待中的新建清真寺当是美轮美奂。但它也是建立在当时一个宗教对另一个宗教的排斥和压迫之上的。建造它的工人,大多是征服北方后被抓来的基督徒,资金也大部分来自被征服的基督教君主们缴纳的赎金。

也许,拉赫曼一世是把它看作自己对家乡的怀恋;也许,如一些历史学家认为的,这是他在动乱年头的一点慰藉。总之,据说他经常亲自去监督工作,希望自己在去世之前,能够在这个华丽的新寺院中,主持一次感恩祈祷。可是,在清真寺破土动工的两年之后的公元788年,这位郁郁寡欢的流亡者就去世了。他的继承王位的儿子,接手了清真寺的建造工程。

此后整整两百年,几乎每一个统治者都在这个清真寺里加上他自己的那一部分。到了十世纪,这个清真寺已经长达七百四十二英尺,宽四百七十二英尺。

有人认为,严格地从建筑艺术上去看,最初的科尔多瓦清真寺并不是纯粹的穆斯林建筑。他们的理由是,建造这个清真寺的时候,还处在伊斯兰建筑艺术兴盛的早期,它采用了大量西方建筑的构造。也许是因为用了那些希腊式柱头,西方世界甚至有人把它称为是最后一个希腊建筑。后来我才读到,这个清真寺在建造的时候,从废墟中收集了一批罗马和西哥特时期留下的珍贵石料的现成柱子和柱头,直接就用在了清真寺里;或许其中也有他们拆除的教堂原址上的一些构件吧。


科尔多瓦主教堂内部残留的清真寺建筑


科尔多瓦主教堂

除了这些希腊式的柱子柱头,这个清真寺确实还有明显的罗马后期建筑的痕迹,例如用白色的楔形拱石和红砖相间做出马蹄形券拱,既朴素又有装饰意味。这种做法从罗马后期,一直沿用到西哥特建筑。可是在我们看来,尽管它继承了西方古建筑的一些要素,即使在今天,它已经又改建成了一个天主教堂,但是在感觉上,它仍是一个伊斯兰建筑。


科尔多瓦主教堂内部残留的清真寺建筑

首先是它的外观非常独特。清真寺的四个立面,完全是一座石的城池。这个基本外貌一直保存到了今天。高高的城墙,当时有十九座大门。据记载,当时大门之内的净洗室,整个长方形区域都是彩色琉璃的地板,四个喷水池都是用整块的大理石凿制。整栋寺院用了一千二百九十根柱子,大厅有十一个区域二十一个通道。

科尔多瓦在十世纪到达了极盛期,穆斯林建筑此时也完全成熟。这座清真寺已经是当时举世闻名的艺术精品。今天的我们,已经无法再看到这个当年伊斯兰建筑珍宝的全貌了。可是,哪怕是遗留的部分,我们仍然可以感受那种清真寺营造的特殊气氛。在四周几乎是无边际的空间里,它的内部如同是无数精美柱子组成的幽暗森林,柱子上面是变化的各色券拱。色彩是丰富的,还有着岁月沧桑为之协调。它被历史做旧,却一点不颓废。可以想象,当服装简洁的信徒们静静跪下,在万盏烛台和油灯下,他们洁净的白色映衬镶嵌雕饰中的宝蓝和孔雀绿,金饰银钉在其间一闪一亮,那是何等壮观。

那么在科尔多瓦的盛期,在一个伊斯兰教统治的地区,他们和原来的基督教是如何相处的呢?他们之间当然有过许多不愉快的经历。这个清真寺的建造,就是独具象征性地建立在对另一个宗教圣殿的蔑视之上。可是在那个年代,一个作为征服者的宗教,能容许另一个宗教的存在,就已经很不容易。他们的教义是不同的,崇拜的神是不同的,所以共存需要宽广的胸怀和相当高的智慧。

科尔多瓦也发生过严重的宗教冲突的事件。例如,一些穆斯林有意让一名天主教士按照《圣经》讲出对穆罕默德的不同看法,又以此为据把他扭送法庭,告他“咒骂真主”。结果在穆斯林的拜兰节,这名教士被处以死刑。愤怒的天主教徒们,在科尔多瓦街头,抬着被砍去头颅的尸体游行。有狂热的天主教徒们,掀起自杀性地挑衅伊斯兰教的热潮,局面越发变得不可收拾。其中非常著名的,是两名年轻少女,在我们眼前这条瓜达尔基维尔河畔一个叫做真理营的地方,被执行斩首。就在这样不可开交的时候,一些天主教的主教站出来,谴责自己的教徒们这种狂热的挑衅和自杀行为,并且和当局达成协议,穆斯林的当局也抓住这个时机,把冲突缓和下来。这才又开始了一段和平共存的年代。

随着科尔多瓦的伊斯兰文明鼎盛时期的到来,当局对其他宗教也显得越来越大度和宽容。伊斯兰文明以它本身的辉煌成就,自然地吸引和征服了西班牙人。最后,不管是谁,不管是阿拉伯贵族,还是北非从属阿拉伯人的黑人穆斯林,他们最终就都被西班牙人叫成了摩尔人。安达卢西亚地区就被叫做摩尔人西班牙。在这个时候,伊斯兰文化已经像当年的罗马文化一样,在摩尔人西班牙扎下根来,本地西班牙人开始把他们看作自己的一部分。虽然宗教相异,可是他们不仅是接受而且开始仰慕伊斯兰的艺术和文化。

据历史记载,在十世纪,摩尔人西班牙的大小城镇,随处可见闪光的圆屋顶和镀金的尖塔,科尔多瓦也成为仅次于巴格达和君士坦丁堡的城市。据说城里有二十万栋房子、六万所豪宅,六百所伊斯兰寺院以及七百所公共浴室,还以花园和夹竹桃闻名。当时的游客对这个城市的富裕非常惊异。说是除了只有乞丐还在步行走路外,家家都有代步的毛驴,在那个欧洲有无数穷人的年代,这简直是家家都有小轿车的水平。

穆斯林史学家形容摩尔人西班牙的城市是诗人、学者、医生和科学家的聚集地。还有记载说,当时的初级教育很发达;拉赫曼三世的儿子哈干姆二世在科尔多瓦建立了二十七所免费的贫民学校,男女受教育的机会均等。科尔多瓦大学在十至十一世纪,名望不下于巴格达的大学,在所谓的摩尔人西班牙的各大城市都有分校。这些城市还总共有七十座图书馆。在摩尔人西班牙,哲学和科学一度并不发达,可是其他人文学者受到极大敬重。在十世纪,科尔多瓦人文荟萃,珍本善本图书的拍卖十分兴旺。当时流行着这样的说法,“当乐师在科尔多瓦去世,他的琴会被送到塞维利亚出售;当一位富商在塞维利亚去世,他的图书馆会被送到科尔多瓦拍卖”。

这样的景象,必定是建立在富裕的基础上、宽松的气氛之中。虽然宗教信仰可能是不同的,可是大家都可以各自崇拜自己的神;统治阶层的文化是向上、超越而优秀的,人心自然就被收服了。


科尔多瓦主教堂庭院外廊(作者手绘)

虽然从八世纪到十三世纪,科尔多瓦清真寺经营了五百年,已经几经扩建、修改和装饰,可是它后来却还是又被改回成天主教堂,它的命运在公元1236年又一次转向。

那一年,北方的天主教西班牙国王圣费尔南多,打下了科尔多瓦。在那个年代,宗教意义上的胜利,往往对取胜者显得更为重要。所以他们夺回国土和政权的战争,被命名为宗教上的“光复运动”。1236年6月29日,这座清真寺内举行了一个天主教仪式,宣布它重新成为天主教教堂。

打回来的天主教徒们,也曾一度容忍了这里穆斯林的信仰。他们承认这个特殊教堂有不同宗教的混合性质,也认为天主教徒和穆斯林错开时间,在这里崇拜各自的神,还是可以做到的。可是,和当年的拉赫曼一世一样,武力征服者总有傲慢的时候,而且他们是有决定权的一方。

在使用功能上,两个宗教的精神感受对建筑功能的要求,有很大不同。原来巨大的清真寺对着内院的一排券廊是开敞的,天主教政权一回来,马上就封上了这些通透的券廊,这一来,原来清真寺失去了开放的面向阳光的特点,它的灵魂就被抽走了。此后,零碎的修改断断续续一直在进行。

然而这一时期,主要还只是建筑的“内涵”在变化,整体建筑形式在很长时间里,还基本维持现状。有人相信,是它无与伦比的精美,才使得大动干戈改建的念头,被推迟了整整三百年。

在那个年代,这种态势显然不可能永远延续下来。要在原址上从建筑形式上“光复”被异族异教拆毁的教堂,成为一些人念念不忘的心结。

听上去好像没什么错,你占了我的土地、拆了我的教堂,今天我们回来了,当然一报还一报,要拆了你的,重建自己的圣殿。可是,在人们有了宗教宽容概念的今天,会感觉这是多么狭隘的思路。也许错的不是他们,错的是那个时代。那个时代就是这样的逻辑。那是人类已经足够聪明却远远不够智慧的年代。


科尔多瓦主教堂外部

从这个修道院—清真寺—教堂的过程中,我们在看到一种缓慢的、不断有反复的历史进步。从大家理所当然认为一方对另一方的圣殿可以毫不犹豫地“格拆勿论”,到有协议的拆一半留一半;从虽然施加压力强制收购,可到底还是给了钱,直到西班牙的天主教,出现“拆与不拆”的两派争执,犹豫了整整三百年。直到十六世纪,科尔多瓦还有过这样的法律,凡擅自破坏原有清真寺建筑的工匠人等,要处死刑。

可是,在原址重修教堂的心病,终于在三百年后发作。公元十六世纪,西班牙天主教对伊斯兰教不宽容的一派,占了上风。摩尔人被强行驱逐出西班牙三十年之后,赞成大规模改建清真寺的一派终于说服查理五世,改建开始了。参与改建的,据说也有许多穆斯林工匠。虽然改建并不是全部拆除,也许执行的建筑师也是无奈,而且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来保存原来的清真寺。可是大规模的损毁几乎难以避免。巨大的哥特式教堂,从清真寺破顶而出。呼唤人们礼拜的清真寺宣礼塔,也被改为教堂的钟楼。

原来的清真寺几近完美,后来的改建就叫人怎么看怎么不伦不类。这个寄生在清真寺外壳之内的教堂,它先天不足,不可能是成功的。在十六世纪,哥特式教堂已经非常成熟了,可是这个改建的教堂,它非常重要的建筑外观,已经没有充分发挥的余地,而是可怜地窝在清真寺一大片拱柱的平面构造里。它的下半部分就被清真寺吃掉了,上半部分挣扎着从原来的寺顶显露出来。这个清真寺的原有特点是平铺直叙、平面展开,重重叠叠的重复构造,重复叙述,无数拱柱伸展开去,把外墙推得很远很远。因此,当我们站在外面的时候,视线完全被外围的清真寺阻挡,假如不飞到天上去,哥特式教堂最壮观的外形部分,一点看不见。根本看不到教堂的立面是什么样子。


科尔多瓦主教堂内院

那天夜晚,我们在外面的台阶上坐了很久,看着清真寺那精美无比的大门,多么希望,里面什么都没有变,还是那个拉赫曼的清真寺。

不论是穆斯林还是天主教,他们都已经有这个能力,造出精美或是宏伟的建筑,却没有这个智慧,保留对方的圣堂,自己退到一旁,另外修筑自己的神殿。查理五世内心也万分矛盾,据说,他事后对天主教堂的建造者感叹道,“你建造的东西,虽精美万分,却在别处也能建造;而你毁掉的东西,世上独一无二”。可是,他也拗不过教会中“拆派”的势力,是他亲自批准了这个改建。

当然,那改建部分的天主教堂,也是尽了建筑师的心力,也是能工巧匠的杰作。可是看了原清真寺内留下的最精彩部分,你会对改建的部分产生心理上的拒斥,转过身去不看。

那是清真寺在十世纪扩建时留下的三个门,以及附近的一些精心雕饰的天顶、火焰券和梁柱。一排保护的铁栏杆,把游人和这个清真寺登峰造极的部分,隔开了一段距离。现在,我看着不同的画册,也看着我们自己拍的照片,照片在勾起回忆,让我想起那一刻,我们是如何惊呆在用纹饰、图案、文字、浮雕奇异勾画的美丽面前。墙壁是用镶嵌细工装饰,据说有镀珐琅的玻璃,一千年过去了,嵌入的金片银片一尘不染,仍在那里闪闪发亮。照片永远无法替代那种现场感受——整体的气氛,光影的效果,朦胧和清晰混合的感受;还有,就是色彩,是微明微暗的光在赋予色彩活的魂灵。它们活起来,开始给你讲述一段阿拉伯神灯的故事。


科尔多瓦主教堂

一千年之前,万盏摇曳的灯火齐明,万人匍匐在地的一刻,肃穆而神圣,令《一千零一夜》的传说都黯然失色。

那天,我们回到院子里后,依然在回味那一段曲折变迁。

自觉的宗教宽容的概念,是在现代才出现的。在人类的大多历史时期里,它只是一种自然发展的、起伏不已的不稳定状态。随着历史的变迁,处理得好一些时,不同宗教或是不同教派能够融洽地相处;搞得不好时,他们又相互敌对甚至在内部也自相残杀,对外则征战不已。

可是,似乎有这样的规律,一个民族、一个宗教,越是兴盛强大、对自己越有信心的时候,就越容易做到宽容。


科尔多瓦主教堂的伊斯兰建筑形式的大门

回想汉文化的大唐盛世,那是我们民族最能以平常心对待外部世界的时候。洋人还在汉人的朝廷里做官呢,大唐人也并不疑神疑鬼,担心他们颠覆了我们的朝廷。

而十世纪时,科尔多瓦文化繁荣,不同宗教共存,伊斯兰统治者也泱泱大度。不由想起前不久看到的一个电视采访。就在安达卢西亚的地中海对岸,一个非洲国家举行国际选美比赛。那是一个伊斯兰教的国家。期间,一名非常年轻的黑人女记者兴奋不已,就在自己写的选美报道中开了一句玩笑,大意是说,要是先知们看到有那么多美丽的女子聚在一起,兴许会挑一个娶作妻子吧。就这么一句天真少女的玩笑,竟然引来整个国家动荡,街头民众暴乱导致死亡多人。选美当然选不下去,各国美女和代表仓皇离境。少女给自己引来追杀之祸,宗教界对她发出格杀勿论的追杀令。她的生活完全改道,被迫星夜出逃;也无处敢收留她,直到最后,才有一个北欧国家的安静小镇收留了她。她后来接受了电视采访,可是仍然生活在恐惧之中。大家都记得,几年之前,还曾有过一个被宗教领袖下达追杀令英国作家的事件。


科尔多瓦主教堂的伊斯兰建筑形式的大门

过度的紧张,一点碰不得惹不起,可能源于不自信。外表过度的自尊,源于内心难言的自卑,因而强行拔高自己的力量,显露的可能恰恰是弱者的心态。对他文化的排斥甚至仇视,应该是无助于一个文化的健康生产,或许,在兼收并蓄之中方能激发自身的活力?


科尔多瓦主教堂内原清真寺的遗迹

今天,在这所清真寺改建的教堂庭院里,还留有一棵古老的橄榄树,像是曾被斧砍刀伐,又像是被惊雷劈过,只剩一截不高的残破的枯木,可是在它的周围,默默地围了许多人,因为在那枯木的上方仍有枝条,那绿色的橄榄叶,仍然在风中微微摇晃。


科尔多瓦主教堂内院那棵著名的橄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