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越过纽赫的阻挡向那个圣骑士冲过去的,他只知道当自己反应过来时,手上的猎刀已经如之前千百次那样在空气中划出了神圣的符文。比丝线还要细弱的银色符文悬浮在陌生人上方,在一片昏暗之中微微闪烁着。
牧狼们嘶声狂叫,一拥而上,向那阴影的中心袭去。
阴影缓缓消失,篝火重新亮了起来。然而一切都已经迟了。
离诅咒最近的哈德克仍然抓着刀,维持着阴影涌出时试图遮挡的姿势,仿佛时间在他身上突然静止了一般。其他人也是如此,没有一个人仍在呼吸。他们保持着最后的动作,震惊的神色仍然留在脸上。
地上的人早已四分五裂,铠甲的碎片之中,并没有人类的血肉,全是破碎的青黑色石块。
悬浮在半空的银色符文仿若不堪重负般断裂,像烛火熄灭在黑暗中。伊兰脱力地后退了几步,靠在冰冷的洞壁上喘息。他知道这个人和他的队友遇到的是什么了——是岩魔。那副满是裂纹的银铠甲并没能真正保护这个可怜的圣职者,它只是把魔物的诅咒暂时禁锢住了。当哈德克撬开了甲片,诅咒便蔓延出来,彻底吞噬了铠甲的主人,也波及了整个探查队。
伊兰感到身体有种无法言喻的沉重和僵硬。狼嚎声低下去,纽赫跃到他跟前,舔了舔他的手。狼舌落在僵硬冰冷的皮肤上,让伊兰感到了热度和刺痛。他艰难地抬起手,摸了摸它的脸。
牧狼毫发无伤,这种程度的诅咒对普通人来说是致命的,而对它们根本不起作用。纽赫抖了抖毛,神色仍然严肃。它抬起头,鼻子和耳朵在空气中微微动着。
伊兰听到了他喉咙里警告的轻啸。
还没结束,还有东西。影子在岩壁上跳跃着,某种怪异的窸窣声随之一同出现了。
伊兰抄起手边的冰水桶,浇熄了篝火。哧啦一声,烟雾腾起。夜色再次吞没了一切。
影子消失了,窸窣声也消失了。
狼群无声靠近,伊兰摸了摸它们,听着它们喉咙里的咕哝声,知道一切尚未结束。仍然有东西在窥视着这里。
深渊无底,黑暗无尽。
伊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动起来,和牧狼把所有的人都拖进了最大的那顶帐篷,然后在帐篷周围用石块绘制了一圈儿守护用的符文。
以夜衣之,圣灵加护。伊兰默念着。细微的银色在符文上极缓慢地流动起来。他衰微的力量没能保护好这些被诅咒波及的人,但也不是完全没起作用——他们至少还没死。没死,也不能算活着。所以魔物暂时不会对它们感兴趣。
只要能找到教廷的人……这些人就还有机会得救……
我不必去见他们。伊兰默默想,把消息传递到就足够了。他们会来的,来此解救这些信众。不管怎样,教廷对普通人总是仁慈的,残酷只留给神迹者和异端罢了……
就在这时候,帐篷里发出了一声凄惨的呻吟。
伊兰抬起头,发现蒙戈正手脚并用地爬出来,脸上满是惊恐:“救……”
伊兰眼疾手快,捂住了他的嘴,食指竖在唇前。
蒙戈终于安静下来。他突出的眼睛神经质地四下乱转。伊兰松开了手。他慌忙一把攥住伊兰的手腕:“魔物?”
“岩魔的诅咒。”伊兰声音很轻,目光在岩洞的暗处逡巡着,言简意赅:“还有其他的东西。”他的余光扫过蒙戈的手,那里有蓝色的微光露出——正是那个之前灰扑扑的吊坠。
他明白过来。那是指星坠,教廷的圣器。或许就是因为银灯加上这件圣器都在身边,蒙戈才仅仅是短暂地昏迷了一下。
司祭缩着脖子,恐慌地环视着空旷的岩洞:“那还等什么,快走!”说完一马当先,连看都不看石化的同伴一眼,直接越过伊兰,向洞口的银灯和雪橇奔去。
银灯中的火苗微弱了许多,但总算还亮着。牲畜倒下了大半,余下的都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连向来稳重的盖鲁玛都不见了。只剩几头迟钝的,仍然留在洞外。雪地上凹凸不平,阴影交错,驯鹿僵硬地踱来踱去。蒙戈哑声咒骂着,试图把它们拖到雪橇边上。
云雾遮蔽了月亮。除了那颗蓝白色的狼星偶尔会在薄云的缝隙中闪现,夜空中几乎再无其他光亮。起风了。伊兰的手下意识撑住山壁,却摸到了些不一样的东西。他擦去积雪,在岩壁上看到了法阵的刻痕。
原来是这样。伊兰霎时心如明镜。为什么那个人要拼死回到这里……因为需要被点燃的法阵就在这里。
伊兰仰头,借着微弱的夜光辨认法阵。法阵不知道延伸到何处,更高处因为昏暗而无法看清。但可以感受得到,它惊人地庞大。
伊兰对终于把缰绳套到了雪橇上的蒙戈道:“你最好过来一下。”
蒙戈停下来:“什么?”
“法阵。”伊兰指给他看。
蒙戈远远地举起银灯,眯起浑浊的眼睛看了片刻:“那里什么都没有。”
伊兰皱眉:“你看不见?那就把指星坠或者银灯给我。”
蒙戈审视着他,哑声道:“这些东西属于圣职者,在黑市上能卖几百个金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一路上都在偷偷打量它们……”
伊兰一时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什么:“听着,我根本不在乎那些小玩意儿,但你是个圣职者。”他冷冷道:“你拿着教廷的圣器,接受了教团兄弟的遗愿,法阵就在你面前,你却视而不见……你知道吧,教廷会怎么惩罚背叛者。”
蒙戈与伊兰对视片刻,肩膀终于塌了下去。他刚向这边走了几步,大地忽然猛地震动了一下。蒙戈猝不及防,狠狠摔了一跤,指星坠从他手中飞脱,消失在了黑暗中。
山风渐起,云层飘过,泛红的月亮露了出来。一度消失的窸窣声再次响起,比先前更急切。
好一会儿,蒙戈才颤声道:“那……那是什么?”
一个影子。巨大的,蜘蛛的影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空地上。
是怨火蛛。它从黑暗里极缓慢地爬了出来,比之前更大,更可怖,如同一座移动的小房子。它的口器不断发出令人耳痛的窸窣声。无数的眼睛在它头部疯狂转动着,最后停留在了伊兰和蒙戈身上。
蒙戈张着嘴,抱着银灯慢慢跪倒在地:“神啊……”
牧狼在伊兰身边低吼着,纷纷露出了牙齿。而伊兰却发现了别的东西。
他们脚下那些交错的影痕并非来自不平整的雪地。那是一张网,阴影的网。从他们踏进这里开始,就已经进了怨火蛛预先结下的网。
交错的阴影之网颤动起来,银灯光亮所及之外,离怨火蛛最近的那头驯鹿发出惨叫,无数鲜血涌出,它的身体片刻间四分五裂。
蒙戈发出一声难以控制的抽气。
然而怨火蛛并没有继续向前。阴影的网仍然随风轻晃,在光亮的边缘蠢蠢欲动。
“它已经结网了。”伊兰沉声道:“网比它本身更可怕,因为我们就在网中……”
“什……什么……”蒙戈颤声道。
“保护好那盏灯。”伊兰当机立断:“我们可以利用它的光亮逃出去。”他安慰道:“会没事的。”说着取下了背上的弓和银箭,命令道:“把灯举起来,举得越高越好。”
蒙戈犹犹豫豫地举起了灯。
光亮的范围一下子扩大了许多。阴影之网颤动起来,整个大地仿佛也随之颤动。纽赫仰头长啸,狼群向怨火蛛扑去。
这是一场惨烈的搏杀,群狼很快见了血,然而始终找不到机会限制怨火蛛的行动。它实在太大了,而且已经完全恢复了三阶魔物最终的形态。伊兰能想到的,只有把它逼到悬崖边,寻找一个逃生的机会。
纽赫永远知道他的心意。他们并肩作战,比任何战友都更默契。牧狼不断攻击蜘蛛的头颈处,带着狼群将怨火蛛向悬崖边诱去。伊兰终于觑准空档,箭如流星,精准地射入蜘蛛的眼睛。可蜘蛛只是挣扎了一下,愤怒地转头向莉达袭去。
伊兰立刻补了第二箭。这一次的箭射得很深,几乎全数没入了蜘蛛的脖子。怨火蛛嗡鸣着,抛下了差点儿被长足贯穿的莉达。母狼从地上翻身而起,再次无畏地扑了上去。银箭融化了,魔物的伤处迸出了黑绿色的蛛血,蛛血落地,竟顺着阴影的蛛网燃起了同样颜色的火焰。
蛛火仿佛触及了什么,伊兰闻到了阴冷的,某种腐烂苔藓的味道。那让他想起了祭堂,还有祭堂阴影处的群魔。眩晕感袭来,伊兰手握银箭的箭头,向外猛地一拉。利刃割破肌肤,血涌出来,昏沉感消失了些。
群狼仍在与魔物搏斗。纽赫与毛手套攀上了怨火蛛的背,利齿疯狂撕咬着蜘蛛的脖颈和脑袋。冰雪飞溅,蜘蛛挣扎着,长足乱踏,将一辆雪橇踩得粉碎。精铁的拉杆像箭一样飞起,击中了伊兰的肩膀。
伊兰被撞飞出去,感到自己的半个身子似乎都陷入了僵硬和剧痛。
阴影的蛛网再次震颤起来,比之前哪一次都强烈。地面四分五裂,更多的绿色火焰毫无预兆地自阴影中高高窜起,焰尖漆黑如墨,有如魔兽邪恶的爪尖。
地上的群狼纷纷发出伊兰从未听过的哀嚎。他忍痛回望,发现糖糖不知何时已被绿焰贯穿。火焰如同冰锥般将它摇晃着挑在半空。尚未长大的牧狼像一团绒球那样随火焰摇晃着,鲜血不断从它身上淌落,在地上腾起轻烟。
伊兰眼睛紧紧盯着它,冲蒙戈急吼道:“到这边来!让灯光抹掉网的影子!”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空气中的爆裂声,令人头痛的嗡鸣和狼群的哀嚎。伊兰回头,发现蒙戈不知何时已经提着灯爬上了雪橇。
伊兰暴怒,喉咙里几乎喷出血来:“蒙戈!”
也许是他的怒吼太过慑人,司祭哆嗦着回头看了一眼,抬脚重重踹在驯鹿臀上,尖叫道:“走!”
驯鹿受惊,嘶鸣着跃起,带着银灯和雪橇头也不回地奔向了冬道。
失去银灯,阴影的蛛网再无出口。余下的只有异常惨烈的搏杀。伊兰爬起来,忍着剧痛将银箭一支支射出去,每支都正中目标,庞大的魔物摇摇欲坠,可地上那有如长枪的绿焰也越来越多。
当最后一支银箭终于穿透了怨火蛛残破不堪的头颅时,空气中有短暂的寂静。片刻后,头颅炸开,那魔物沉重的身体轰然而倒。
山风呼啸,阴影的蛛网消失了,诡异的火焰由绿转红,在伊兰四周哔啵作响,渐渐萎缩。
伊兰艰难地喘息着,抱住自己受伤的肩膀,在空旷的夜色中缓缓环视周围。群狼残缺的尸体落了满地,没有一丝生机,只剩纽赫的影子在火焰后摇晃着。死亡笼罩了这里。
他找到了糖糖。小狼看上去比活着时更小,苍蓝色的眼睛仍然大大地睁着。伊兰合上它的眼睛,一滴泪落在了它已经失去温度的皮毛上。
纽赫穿过火焰,一瘸一拐地向他走来。如同从前大战后的每一次那样,它低下头,轻轻舔舐伊兰的脸。它嘴里呛人的烟灰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令人难忍。但伊兰还是紧紧抱住了它。
风的寒意更重了。雪尘随风起落,除此之外,四周再无一丝属于活物的声音。
圆月越来越红,红得像血,仿佛即将从天空中滴落。而天幕却越发漆黑,有如深渊。那颗唯一的星星也消失了。不知过了多久,一点黑暗无声地出现在了血月的边缘。渐渐地,月亮上出现了黑暗的缺口。
纽赫原本安静地偎依着伊兰,这时忽然挣脱出来,喉咙里再次发出威慑的低吼。
寂静中传来了一阵蹄声。一只黑山羊从将熄的火焰阴影中缓缓走了出来。
遥远而诡异的笑声在黑暗中桀桀作响。
“伊兰达尔·伊米安……”那声音像是从它口中发出的,又像是从包围着伊兰的黑暗中发出的:“暗之心的祭品啊……契约将在今日履行……”那声音充满暧昧的诱惑:“到这里来,可爱的火焰,明亮的星星,阿斯蒙蒂斯在等你……永恒的欢愉在等你……这是你的命运……”
纽赫扑了上去,然而却从那只黑山羊的身体中穿了过去。那只是个影子。
影子的魔物逼近伊兰,长方形的红色瞳孔贪婪地注视着他:“不要拒绝命运,阿斯蒙蒂斯保证……”
伊兰抽出猎刀,使出全身的力气劈了过去。利刃徒劳地划过影子,影子依然毫无阻碍地笼罩下来。他在阴影深处看到了流涎的巨口,扁平如铲的牙齿,和无数根像舌头一样扭曲着,从巨口中探出的羊角。
它们刺下来。
预想的剧痛与死亡并没有随之而来。滚热腥甜的液体洒落,淌进伊兰的双唇,柔软覆盖了伊兰的全身。伊兰在黑暗里睁着眼睛,双手触到了熟悉的温暖。
“……纽赫?”他颤声道。
牧狼没有回答。
世界有短暂的宁静。
“啊,那个代价,差点忘记了。”黑暗中的声音带着恼怒的回声:“契约……当然,我们都要遵守,暗之心的绝对法则……你支付了太多,所以……只能等下一次……”
僵硬与压迫感消失了,影子也是。
伊兰嘶声道:“纽赫?纽赫!……”
纽赫很慢地跌下来,跌在了伊兰身边,雪雾腾起,大地随之轻颤。
牧狼向来安静如影,轻捷如风。它的身体从来没有如此沉重有声。伊兰扑上去,然而那双苍蓝色的眼睛已经紧紧闭上了。
原来它就是伊兰从献祭仪式逃脱的代价。
伊兰小心地抱住它,冻僵的手抚摸着它仍然泛着暖意的皮毛,试图从中感知到牧狼的心跳。他把脸贴在纽赫脸上,怀着一点微弱的希望轻声道:“纽赫?”
纽赫没有回答,伊兰就一遍一遍地问下去。
大地空旷,四野无声,那一声声轻唤对世界来说太小太小了。它们发出又消失,就像一切被吞入暗之心的微尘一样。世界不存在了,唯有血色的月亮高悬在头顶,正在一点一点没入黑暗。
他想起纽赫还是一只小狼的时候。比糖糖要小得多,蜷起来甚至占不满少年人的手心。它在污秽里蠕动,却不发出一点声音。伊兰把它小心地抱起来,看见了它苍蓝色的眼睛。那让人想起天空,但并非晴日的天空——像是暮色之后,又像是黎明之前。
后来它在微光泛起和落下的时刻伴随伊兰,驰骋在鲜血之上,群魔之间,旷野之中。
直至此刻。
你必须习惯失去,习惯死亡。乌瑟琳师傅曾这样说过。
伊兰慢慢直起了身子,注视着纽赫的脸。掌心下的毛皮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温度。纽赫再也不会用它漂亮的苍蓝色眼睛安静地凝视伊兰,再也不会温柔地来舔舐伊兰的脸了。
它是唯一。从最初直到最后。伊兰明白,他知道纽赫也明白。而今所有的明亮与温暖都已远去,只有冰冷的黑暗永远地包围着一切。
有些界限绝对不可逾越。乌瑟琳师傅的话在久远的记忆中回响。否则你的灵魂便会与魔物一样,与暗之心相连,永远都无法解脱。不要为了一时的安慰,而陷入永世的黑暗之中。
伊兰笑了一下,紧接着是泪水淌了下来。
真是笑话。他想。光明才是短暂的,我们从来都在永世的黑暗之中。
他拾起地上的猎刀,毫不犹豫地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血淌了出来。伊兰就着那血,在地上疯狂地涂画起来。黑暗在他头顶涌动着,红色的月亮越来越小,只剩下细细一弯。
周遭所有的火焰都已熄灭。纽赫的身体在黑暗中几乎有些模糊。不知过了多久,伊兰脱力地跪倒在地,伤口皮开肉绽,刀痕层叠,几乎干涸。
他吃力地举起刀,不知道第多少次划了下去,新的血液极缓慢地涌出,他沾在指尖,完成了最后一笔符文。
鲜血构筑的符文仿佛余烬被风拂过,立刻在黑暗中闪烁起了猩红的微光。伊兰恍惚在耳畔听到了来自黑暗的窃笑和低语。
但他没有停下来。双掌按向大地,他闭上眼睛,让意识穿过黑暗,停留在纽赫身边,血之法阵的中心。
“纽赫……”他全心全意地地呼喊,让更多的血从自己的灵魂深处涌出,将纽赫毫无光亮,已与尘土无异的躯体包裹住。他从内心深处向那些无法言明真名的黑暗生灵们祈祷,祈求它们告知纽赫灵魂的去处,祈求它们让自己能和纽赫紧紧连结。
鲜血在黑暗中蠕动和爬行,渐渐扭曲成一条条锁链,伊兰感觉到那些锁链穿透了自己的心脏,像触手一样扭曲着探向虚空。它们不断延伸着,探向不可知之处。
突然,尖锐的剧痛袭向伊兰的心脏。年轻的灵魂毫无防备地蜷缩了起来,所有的锁链尽数绷紧。
血的锁链在黑暗中捕捉到了什么。
伊兰感到泪水正从灵魂深处涌出,是纽赫,它还没走远,他找到了它!它就在那里!
就在这时,一束极明亮的蓝光自黑暗深处出现。它缓缓转动,光亮所及之处,古老而宏大的法阵自黑暗深处浮现出来。小小的血之法阵立刻被这个庞大的法阵吞没了,仿佛一枚钥匙插进了属于它的锁孔。一层层符文开始交错着转动,整个世界也随之颠倒倾覆。
最后一线红色的月亮落入了世界下方,伴随着符文转动的声音,尽数没入黑暗之中。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圣城,教廷审判塔最深的地下,影之镣铐无声摇晃,许许多多血的锁链从虚空中探出,蠕动着充满了整个空间。在血池深处,一双苍蓝色的眼睛缓缓睁开了。
在它上方,突然出现的法阵从中心裂开,仿佛一扇门缓缓开启,光芒短暂地停留了片刻,然后又像一滴水渗入大地那样消失了。与之同时消失的,还有血池中的一切。
北境无名的林谷之上,山风呼啸,月亮在夜空中重新一点点出现。岩壁上那个巨大的法阵熄灭了最后的光亮,就如同从未被点燃过那样。
而雪地之上,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