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纯仁虽然有家族光环,但他如今到底并无官职在身,只是一介布衣,而张斐也只是一个衙前役。
这两个人竟然将三衙统帅之一的马帅给气走了。
可想而知,他们肯定是凭借着律法。
其实不管是007,还是张斐,他们都在相互推脱,且都指向一点,就是规矩。
规矩是这么定的,那我们就只能这么执行。
你若是不服,可以去上诉啊!
而司马光的司法改革,最难的其实不是上层设计,而是底层执法,这是非常难的。
既要确保,不畏权贵,同时又要保持,能够避免欺压百姓。
简单来说,就是要做到“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
而王衙内给司马光提供了一个非常好的素材。
故此他从一开始就不打算介入,他甚至希望王安石、曹评他们也都别介入,就看整套机制,能否抗衡这些权贵。
结果令他很欣喜。
不过曹评是肯定躲不了的。
这涉及到步军和马军的权力。
离开巡检司的王超,直接就杀去曹府,揪着曹评就是一顿咆孝。
“哪怕不说咱们之间的关系,这步、马两军向来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如今你的人在我侍卫马的地盘,将我儿子给抓了,这事你若不给我一个说法,那就没玩。”
“马帅请息怒。”
“换作你,你能息怒吗?”
“要是换做我,我是决计不会生气的。”
“嗯?”
王超不免诧异地看向曹评。
曹评叹了口气,“这事你找我,我也没有办法,你若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那你去算个旧账,将栋儿也给抓了,仍由你处罚,我是决计不会说半句。”
王超听得都傻了。
这虎毒不食子,你这极限一换一,玩得也太狠了一点吧。
不至于吧。
“当真?”
王超似乎都被吓到了。
曹评双手一摊:“我能够理解马帅为何这般愤怒,但是我也确实束手无策,我也只能赔你一个儿子。”
王超都听迷湖了,“那些巡警可都是你的人,你管不着?”
曹评道:“我管得着,但我可不敢管。”
“为何?”
“事到如今,你还看不出来么。”曹评又重重叹了口气:“我会这么傻么,弄这么多事,来恶心自己么?你难道不知道,我也得花钱上车牌,这你可以打听一下,我那车牌可是花了...不少钱。”
王超皱了下眉头,“你是说...这是官家的意思?”
“我可没这么说。”
曹评手一抬,又道:“但这事你只能去找官家,我是真的爱莫能助,你若咽不下这口气,你就将栋儿抓了,我也绝不会怨你的。”
王超心里开始犯滴咕了。
是什么情况,曹评竟然连自己的儿子都能够舍弃。
那这就不是小事。
三衙与政事堂不一样,因为皇帝对三衙的控制,是远胜于对朝堂的控制。
他神色顿时缓和不少,坐了下来,低声道:“副帅,你到底是知情人,你给我出个主意吧。”
他现在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曹评思索半响,道:“如今范纯仁已经介入此事,除非群儿认罪,否则的话,必然会闹上公堂,你要么就让群儿认罪,要么就去争讼。”
王超心有不甘,“我堂堂侍卫马都指挥使,我儿子犯了这点事,还得上公堂,这得多丢人啊!”
曹评呵呵道:“那是以前了,如今的话,谁都不会觉得丢人,那王介甫、司马君实不都上过公堂么。哦,当初栋儿也被一个教头给告上公堂。”
......
而那边司马光与文彦博分开之后,便是马不停蹄就赶去皇宫。
“卿急着见朕,不知是有何急事要禀报?”
赵顼是一脸疑惑地看着司马光。
司马光道:“回禀陛下,臣今日觐见是为军巡铺一事而来。”
“军巡铺?”
赵顼微微一愣。
司马光点头道:“臣今日在街上凑巧见到,不少巡警在街道上竖立警示牌,禁止一些道路同行马车。”
赵顼越听湖涂了,这点小事,能惊动你司马光,不禁问道:“卿以为不妥吗?”
司马光道:“是否该禁止,臣未做调查,不敢妄言,但是这师出无名那是肯定的。”
“师出无名?”赵顼好奇道:“此话怎讲?”
司马光道:“陛下当初只是允许,给马车上车牌,但并未表示他们有权力立警示牌。”
赵顼笑道:“朕当时可不是单指警示牌,而是指整个街道管理。”
司马光道:“话虽如此,当但是陛下还是着重指车牌一事,利用车牌来减少街道上的粪便,而军巡铺是否有权力立警示牌,这与车牌绝非一回事,必会有人以此事来弹劾巡检司。
另外,根据原有制度,这城内交通,是步军与马军分管,而如今此事完全是步军在管,陛下也未有明言,是否有步军全权管理城内交通事宜。
这也一定会引发争议的,陛下可得未雨绸缪,以免事情变得愈发复杂。”
赵顼稍稍点头,觉得司马光说得也有道理。
因为这事是由一坨粪便引发出来的,而不是传统的立法流程,经皇帝、政事堂、刑部、三衙,一步步审核,然后颁布。
而赵顼在此事中,也只是顺水推舟,你们嚷嚷着城内粪便变多,那朕就找人去处理此事,结果就闹出这车牌,他也只是表示支持,并且命令曹评主管此事。
如今又多出一个警示牌,曹评是否有这个权力?
这绝对是存有争议的,因为在宋朝,可不是你皇帝一句话,某个人的权力就无限大,你皇帝也得照规矩办事,不能胡来。
交通管制,涉及到太多事情,马军是不是也归步军管。
这都是说不清楚的。
“卿言之有理,此事朕未有考虑周全。”
赵顼点点头,又问道:“那依卿之见,此事该如何去完善?”
司马光道:“依臣之见,陛下可将军巡铺一分为二,火警就只负责火情,暂时保持原先的制度。同时将巡警从中抽离出来,成立一个警司,将军、警分离,警司专管城内的交通和治安。”
听到这里,赵顼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司马光是为这事而来,呵呵笑道:“这不就是卿的司法改革么。”
司马光讪讪点头道:“是的。”
赵顼稍一沉吟,道:“关于此事,早已议过,朕当时也答应了,只是卿以为时机还不成熟,既然如今卿认为时机已然成熟,那么此事就交由卿去办吧。”
“臣遵命。”
司马光拱手一礼,又道:“既然如此,臣以为干脆将检控司一事落实。”
赵顼稍稍点头,又问道:“那是不是要将范司谏调回来?”
司马光忙道:“暂时不用,臣举荐苏轼担任检控司副官,可暂由他来管理。”
他也看到法援署存在的必要性,没有法援署在边上监督着,此事就难以成功。
“苏轼。”
赵顼笑着点点头,这回苏家兄弟回京,他也正好打算重用他们兄弟,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两兄弟年轻,可陪伴他很久,道:“好吧!就依卿的意思。”
司马光拱手道:“多谢陛下,臣一定不辱使命。”
这司马老儿,可真是狡猾狡猾滴,之前他觉得这车牌就不靠谱,因为这等于伸手向百姓、官员要钱,这是很难完成的,可如今一看,只能说,嗯,真香。
妙就妙在这法援署。
既然这么想,他赶紧得将一切利益笑纳,转化为成文的制度。反正你张斐自己说得,这都是为我好,我只能说却之不恭。
司马光走后,赵顼坐在椅子上沉思着,喃喃自语:“军警分离?”
过得一会儿,他突然吩咐身边的内侍道:“你去准备一下,朕要去一趟许府。”
“是。”
......
那边王安石回到制置二府条例司,便将此事告知吕惠卿,又是笑道:“虽然他们输了,但是我看那司马君实输得肯定很开心,虽然咱们也得到好处,但他可是捡了一个大便宜啊!”
吕惠卿听得却是愁眉难展,一语不发。
王安石瞧他一眼,“你怎么不说话?”
吕惠卿一怔,道:“恩师,如今看来,司马学士的司法改革,还真是不容小觑,虽然这立法权是在咱们手里,但是执法权却都在他手里,届时新政能否得以执行,可就全看他的脸色,这真是太可怕了。”
王安石捋了捋胡须,道:“其实此事我也慎重考虑过,但是新政颁布必然会面临执法问题,我们也不可能完全控制各个地方,这其中一定会
出问题,与其被其他人控制,就还不如控制在司马君实手里,至少他是讲规矩的,不会跟我胡来。”
吕惠卿道:“但他也一定挑咱们新政的毛病,张三曾说这世上就没有完美的律法,这一点学生也很赞成,若是司马学士不断利用司法攻击咱们的新政,这会对新政造成极大的冲击,万一他还有权力拒绝执行,那就更麻烦了,这不能不防啊!”
他对于司法改革一直都有所保留,眼看着司法所涉及之事,是越来越多,那么代表这权力就越来越大,他心里很是忌惮。
王安石皱眉思索起来。
其实他现在也有些迷茫,因为他并不知道,司法改革一旦完成,会变成什么样,公检法是以前没有的玩意。
“那依你之见,我们该如何应对?”王安石抬头看向吕惠卿,问道。
吕惠卿道:“如今想要反对司法改革,可能为时已晚,而目前检控司肯定是被司马学士所掌控,恩师可以将支持新政的人安排在主审官的位子上,如此一来,便可减轻司法对咱们新法的冲击。
比如那吕嘉问,他一直都是非常支持恩师的,恩师可将他提拔为司录司长官,再加上事先恩师已经举荐了曾巩担任权知开封府,如此恩师便可控制开封刑狱。
在地方上亦可如法炮制。”
王安石道:“开封倒是好说,可是地方上,我们哪有这么多人才。”
吕惠卿道:“司马君实在国子监增招讼学人才,其目的就是为了他的司法改革,但是国子监的学生亦有很多实支持恩师的,恩师也可以从中提拔一些支持新政的人才。”
王安石稍稍点头。
......
“直娘贼的,真不愧是龙卫士兵,我操,这手劲可真是不小,现在都还疼,哎幼...”
从马车上下来的张斐,揉着胳膊,嘴里滴滴咕咕地抱怨着,寻思着,待会找高文茵揉一揉。
可刚到门口,就被许止倩给拉到她家去了。
“小民张三见过......。”
“免礼。”
赵顼一摆手,又指向对面的座位,“坐吧。”
“多谢陛下。”
张斐倒也习惯与赵顼对席而坐,坐了下来。
赵顼笑道:“看来你这巡警当得挺不错的,都惹得司马大学士眼馋。”
“司马学士眼馋?”张斐一愣,道:“陛下这话从何说起?”
赵顼立刻将司马光的建议,告知张斐。
张斐听罢,当即笑道:“当时我就是用这一点,去诱惑司马学士的。”
赵顼微微一笑,“此话谁都会说,但关键还是在于你真能训练出一支执法严明的部队来,否则的话,司马学士也不会领你这情。”
张斐讪讪笑道:“其实我也没干什么,关键是在于法援署,巡警若不严格执法,也会被告上公堂的,没有人会救他们的,再加上一点点的奖励,故而才有今日的小成。”
赵顼笑道:“你就别谦虚,这么简单,为什么别人做不到,你能做到。”
张斐忙道:“若没有陛下的支持,我也做不到。”
赵顼道:“朕若继续支持你,你能否帮朕训练处一支精锐部队来。”
“精锐部队?”张斐愣了愣,道:“陛下不会让我去三衙当官吧?那我可不行呀,我是真的不会带兵打仗。”
“这你放心,朕也不会舍得将你送去三衙。”
“那陛下的意思是?”
“唉...。”
赵顼叹了口气,“我朝不仅有三冗之内患,同时还有西夏、辽国之外忧。但是三衙的问题,你也应该有所了解,那里面的关系是错综复杂,不瞒你说,朕都没有信心能够将三衙整顿好。”
张斐小心翼翼道:“陛下的意思,将巡警作为一支预备役?”
“正是如此。”
赵顼给了张斐一个赞许的眼神,“这多亏司马学士提醒了朕,他建议军警分离,但若不分的话,这军就是警,警就是军。
故此朕打算从三衙抽调出大量的禁军,来组建一支强大警队,待时机成熟时,朕也要将外忧一并解决。
而这司法改革,皆是出自你手,故此朕希望你能够帮朕制定出一整套完善的警队制度,为朕训练出一支精锐部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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