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喊了一声“小李”后,李主管也自感低人一等,低眉顺眼,背脊微躬,身体语言从“李组长”完全过渡到“小李”的状态。
老张等一伙老油条也都齐齐缩脖子耸肩膀,眼珠子溜溜的转,听到令狐总要找云辰,便将目光射到云辰身上,仿佛在揣摩,云辰这小子是摊上大事儿了,还是摊上好事儿了。
云辰也有些疑惑,不知道令狐总找自己有什么事情。
李主管虽然也不知发生什么事,但也不能让令狐总的话落在地上没人接。李主管便笑着说:“是,云辰在这儿呢,令狐总有什么吩咐?”李主管原本态度傲慢,眼神锐利,神态清高,但是不过一分钟,他就变得谦逊恭顺,眼神柔和,神态低垂,面带微笑,举止文雅。
令狐总没给李主管太多眼神,只对云辰说:“你也该下班了吧?”
“是。”云辰回答,“是该下班了。”
令狐总说:“那咱俩一起走吧。正好有个事想和你说一下。”
听着令狐总和云辰说话熟稔的语气,李主管和老张身子都僵硬了,他们的背部发凉,浑身不自在。他们脸色僵硬了,面部表情一动不动,目光凝视着云辰,惊骇的神情几乎溢满了整张脸蛋。
云辰瞥李主管一眼,淡淡笑了,说:“那我就打卡下班了?”
李主管这时候哪里还敢说不,嘴角像被线提拉的木头一样往上爬出一道僵硬的笑意:“嗯,嗯,去吧,去吧。”
云辰朝他们摆摆手,就跟令狐总往外走。李主管、老张等人看着二人的背影,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过了片刻,他们也急忙上前,笑容满面地把二人送到电梯口。
令狐总客气说:“不用送了,你们也下班吧。”
等令狐总和云辰进了胶囊电梯。
当胶囊电梯门徐徐合上,李主管和老张他们一排站着,仍然流露出笑容。然而,随着电梯开始升腾,令狐总的身影也逐渐离他们远去,他们的笑容也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半恐惧的迷茫表情。
电梯里,令狐总便和云辰寒暄起来:“和同事相处都可以吧?工作做得怎么样?”
云辰想着刚刚和自己和李主管他们吵嚷得那么凶,令狐总从电梯出来后多少还是能听到一些的。不过令狐总就算这么问起,云辰也没打算多说什么。比起抱怨同事,云辰还是更想知道令狐总找自己是要干什么:“都挺好的。不过,我可真没想到令狐总会特地下来找我一起下班!”
“见彼此投缘,交个朋友嘛。”令狐总说着,眼珠一转,笑问,“昨天中午不是刚好碰到你和你的朋友吗?”
听令狐总提起中午遇见的朋友,云辰愣了一下,才想起那是奥斯汀。说实话,奥斯汀也算不上是他的“朋友”。云辰只好半尴不尬地笑笑。
令狐总却继续说:“你那朋友是明星吗?是模特吗?”
云辰忙笑着说:“不,不是。”
令狐总感叹道:“他长得那么标致,我还以为是艺人呢,竟然不是?那他是做什么的?”
云辰有些尴尬,只说:“他啊……其实我和他不熟,就见了两三次而已。那天也是碰巧在餐厅遇上的。要说他是做什么的,我也不太清楚。看他的年纪,可能是刚毕业的大学生,还没开始工作吧。”就奥斯汀那脾性那家底,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工作吧。
令狐总笑着说:“是吗?他是哪个学校的毕业生?”
“不知道。”云辰答,“我和他真的不熟。”
令狐总又问:“那你们怎么认识的?”
云辰耸耸肩,还是那一句:“朋友的朋友。不是很熟。”
令狐总笑了,说:“一回生二回熟。多见几回,就是好朋友了。”
云辰听出了令狐总对奥斯汀的兴趣,便苦笑道:“他的脾气不太好,怕不会得罪您啊。”
“我今天也看出来了。不过,年轻人有个性是好事。我就喜欢交这样的朋友。”令狐总笑吟吟地说。
这时候,电梯门打开了。令狐总一边和云辰踏出电梯,一边从手里拿出一张邀请函,递到云辰面前,说:“拿着。”
现代人已经习惯于通过电子方式进行交流,而减少了使用纸质邀请函的需求。然而一些有钱人仍然坚持采用纸质邀请函来表达他们的隆重,以此象征礼仪的重要性。
云辰接过这纸质邀请函一看,便见上面烫金字体写着“乔迁派对”四个字。他抬头问道:“老总你要搬家呀?”
“嗯,以前住的地方不够大,就新买了一个庄园。”令狐总故意装作不经意但又透出几分得意之色,“把你的朋友也喊来一起看看嘛,人多热闹。”
云辰一脸尴尬:“那我问问他,但他不一定会答应。”
令狐总笑一下,拍拍云辰的肩膀:“那就等你好消息了。”
说完,令狐总也不管云辰什么反应,径自往前快步走入他的那辆蝙蝠浮空车里。
浮空车里,人工安全驾驶员已恭候多时。看到令狐总上车,司机便问他:“刚刚您是在跟那辆坐素车的小伙子说话呢?”
所谓的“素车”,就是不加任何装饰、没有经过改装的原厂素色浮空车,属于浮空车鄙视链的底端。因为这种车从车头到机翼都光溜溜,就透出一股“光是买车上牌就已经砸锅卖铁现在连刷个漆都没预算”的窘迫感。
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有关单位的公务车。
这种车一般比较低调统一,不会做太多个性化的设计。
当然,令狐总不认为云辰开的是公务车。
“一般开素车的都是那些被消费主义洗脑的傻子穷比”——令狐总和他的司机都是这么想的,所以提起云辰的时候语气多有轻蔑。
司机说:“令狐总怎么还请他到私人派对?”
令狐总笑了:“他有一个朋友,十分漂亮。”
“可是真的?”司机从控制台的360°无死角视窗里看了一眼在车子背后匆匆经过的云辰,“这姓云的小子其实也长得很整齐模样了,怎么,他朋友还更漂亮?”
令狐总想了想,咂咂嘴,说:“不一样。”
司机嚯哟一声:“看来令狐总很喜欢他的朋友啊。那他朋友可就有福了。”
令狐总笑着说:“他那个朋友看着也是爱穿名牌但钱不多的,看着高傲,其实也是虚荣,这种货色我见多了。别看他今天对我爱理不理,等看到我的庄园,怕不是立马就贴到我身上甩都甩不掉了。”
说到这个,令狐总满脸得意,一手搭在真皮靠背上,手指仿佛在弹钢琴似的在牛皮上愉快地跳动。
另一边,云辰也乘坐着他朴实无华的素车回到家中。
危衡也已经在那里了。
他和危衡的婚姻明明才没开始多少天,他和危衡却好像从一开始就是一对“老夫老妻”,他们之间有着惊人的默契,仿佛相处多年一样。他们喜欢在壁炉旁边一起看书,他们喜欢在开放式厨房外边一起吃饭,他们也喜欢在卧室里一起看智能墙上的信息流动……总之,他和危衡的生活简直是比想象中还棒许多。
云辰都想感慨:应该一早就和他结婚啊!
他们吃完晚饭后,就在卧室看看信息,时不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几句。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直到夜晚渐渐深入,暗暗地提醒着他们该睡觉的时候了,危衡便合上书本说:“准备入睡了,要关灯吗?”
云辰点了点头。
危衡把灯关掉,才脱下衣服躺在床上。
云辰像是想到什么,问道:“我记得之前你还是脱了衣服再关灯的,怎么这几天都关灯再脱衣服?”说着,云辰玩笑道:“该不会是害羞吧?”
“不是。”危衡说,“因为我每次在你面前脱衣服,你的心跳体温呼吸都变化很大。我怕对你健康不好。”
云辰:……
云辰一下特别尴尬,他的脸发红,嘴唇紧绷,从喉咙里发出几声干涩的咳嗽声。他又把被子往上扯了扯,像是为了缓解尴尬,他尝试着扯开话题,重新开始聊天:“我今天又看见奥斯汀了,他希望我联系你见面,他想认识你。”
危衡说:“没问题,你安排吧。定好了告诉我就是。”
云辰讶异地说:“你真的一点儿都不排斥和罗莎家族的人接触吗?”
“不会排斥,我在军部也会碰到他们家族的人。”危衡说,“我对他们没任何意见。”
危衡的确对他们没有丝毫的反感,但也没有好感就是了。就像是面前摆了一束香喷喷的鲜花,危衡不会因此咳嗽过敏,但也不会享受欣赏。
云辰转过脸,看着暗室里危衡模糊的轮廓:这个男人不会感到热也不会感到冷,不会感到讨厌也不会感到喜爱……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确很不像一个“人类”。
对于五感异于常人的危衡而言,云辰在黑暗中的注视就跟探照灯一样引人注意。危衡忍不住说:“你在一直看着我?”
云辰愣了一下,顿了半晌,说:“我……我经常在想一个问题……”
“你说。”危衡说。
云辰的脑海里闪烁过一幕幕的画面:是他亲眼看过的少年危衡被霸凌,也是他想象中的危衡在孤独的宇宙里毫无防备地被队友刺伤……悲伤漫上云辰的心头,他低声问道:“你真的不会疼吗?”
危衡回答得很干脆:“不会。”
云辰不自觉地把手放在危衡的后背上:“当达西在背后捅伤你的时候也不会吗?”
危衡说:“不会。”
云辰惘然,絮絮说:“虽然疼会让人很难受,但这是人体一个自我保护的机制。如果你不会疼的话,怎么知道自己身处危险呢?”
“我能感受到自己生命体征的变化,比任何人都敏锐。”危衡感受着背脊上云辰手心传来的温度,“就像现在,我的心跳已经达到了150,这是一个危险的征兆。”
云辰惊讶困惑:“为什么突然……”话说到半途,云辰想起来了:“对了,你说叫我不要从你背后‘袭击’你,而且你被我碰了会觉得紧张,是因为这个吗?”
“应该是。”危衡说,“你的触碰会让我很紧张。”
云辰忙把手缩回来:“不好意思。”
“没关系。”危衡答道,“我知道我喜欢这种感觉。”
云辰愣住了,他的手仍然停留在半空中,而他却听见危衡低声说道:“你能再抚摸一下我的背脊吗?如果你愿意的话?”
云辰依旧呆滞着,却觉得心里涌起一种强烈而温暖的感觉,他轻轻地伸出手指,抚摸危衡的背脊。云辰手指滑过危衡的背,指尖传来的触感,让他立即被危衡那强壮而有力的肌肉所惊艳。他的指尖慢慢地移动着,一边轻柔地抚摸着,一边感受着危衡完美的肌肉线条。
某一个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在摸一只巨大而温驯的猫。
“被抚摸是什么感觉?”云辰好奇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