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难当

作者:宋昭昭

这场梦似乎翻来覆去了彻夜,直到快天亮的时候,人影匆匆闪出帐外。又过了很久,刘遏才醒过来。

床榻上只他一人的身影,被褥滑落在地上,而他衣衫半敞,发带散乱抓在手中。榻上的痕迹显示他昨晚像是在睡梦中梦遗。

刘遏睁开眼,不知道为什么股间酸胀的厉害,浑身有种马背上行军一整日的酸痛感。他撑手起来揉了揉眉心,敛起散乱的衣衫。

“小六。”他开口嗓音沙哑,唤侍奉的人进来。

“殿下?”小六掀开帐门探头来看,“殿下可是要用早膳?您睡了那么久,贺帅的人可都来瞧了好几回。”

“贺帅,”刘遏垂下眼,“昨晚孤睡着后,他可有再派人来?”

“好像没有……中间奴才上了回茅房,不过应该还有亲兵守着门。”

“周朗呢?”

“周将军好像也没有来,他莫不是忘了殿下的传唤。”

刘遏下地来,垂下的袍衫半遮着脚,他就往外走去,外头巡逻的士兵排排走过,难得出了点太阳还有些暖和,他看着不知为何有种恍若隔世之感,挥挥手,叫小六退下了。

昨晚的春梦做到最后,竟然有意犹未尽之感,他想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会做那样荒诞而又放荡的梦,梦里那人大胆而轻佻,粗糙厚实的掌心带着糙茧,在炙热的呼吸间摩挲过他的脊背,又狠狠揉捏他的臀。

刘遏单是想起来,就呼吸一紧。那样的触感叫他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他犹豫一下,刘遏又解下衣衫来,转身背对着铜镜,扭头来看。

亵裤半垂下,勾勒出精窄腰身,露出浅浅一寸臀沟。

从背胛往下去,脊背光滑白皙,像是什么也没有。

他松了口气,重新穿上了衣衫。果然是自己多想了。

·

而帐外,周朗正沉沉看着,眼神炙热。

殿下,这是他的殿下。

他往外走去,军中迷情的药都由军医私下贩卖,这个隐患迟早得解决,殿下才能安全。周朗找到军医后,就放下剑坐了下来。

“周将军,也是来买药?”王军医摸了摸胡子笑到,瞧着是个闷葫芦,没想到背地里也是个不正经的。“您这,要买多少?”

“你的妻女,在我手中。”周朗神色平静,淡淡道。

一瞬间,王军医急急起来,剑猛然出了鞘,拦在他的脖颈前,周朗仍旧沉稳地坐在凳子上,目光平静地望向前方。“如果贺帅的人再找你买药,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啊?”

剑刃一下割破了皮肤,王军医吓得大叫,“我我保证不卖!我卖他假的!卖他假的!”

剑入鞘中,周朗起身站了起来。“好。”

不久后,周朗才从军医帐中出来,目光不期而遇,撞上走来的刘遏。他犹豫间低下头去,俯身行礼。

“殿下。”

刘遏看见他,也站住了,想了片刻后才开口道:“听说你近来在军中,行事无状。”

周朗抬起头。

“在军中若要升迁,个人才能是其次,同袍之间处好关系,才是重中之重。”刘遏看他一眼,转身往外走去,“自己多小心点吧。”

“是。”身后的嗓音,似乎有一瞬间有些颤抖。

刘遏转过头去,不知为何心猛烈地跳动着,可能是又想起梦中周朗对他所做的事情。倘若是别人,他即便是做梦也要憎恶惊醒的。可若是周朗——

刘遏垂下头,将这想法从脑海中除去。

不过是个小小的七品侍卫,就是如今也不过四品的将军,他都在想些什么,竟然会想着让这样的人触碰自己。

·

直到晚间的时候,伺候的小厮端来浴桶,要为他沐浴更衣。

即便是在军中,刘遏也受不得脏乱,他挥挥手让人退下。

氤氲雾气间衣衫件件滑落去,直至解开了亵裤,他无意识地看了眼铜镜。

倏然,他的眼睛一凝。

白皙耸起的臀肉上,赫然留着一抹指印,刘遏再走近铜镜些细看,依稀可以辨见五指抓拢的指痕,那样的力道吻过他脊背时又是那样的小心,进去的时候也带着克制,以至于浑身上下只有那抹指印印证着——

这不是一场大梦。怎么会……

刘遏的心一下坠入谷底,沉重而急促地跳动着,他张开口却吐不出声,缓缓握紧拳头,浑身开始无可遏止地发颤,连着眼睛发红。

是谁,究竟是谁!

“砰”一声,桌上的东西扫落在地,刘遏又着急忙慌地披上衣衫,穿戴整齐后大步走了出去。

·

出帐后的一路上,刘遏的眼都忍不住留意过路士兵的手掌,手指的长度与关节粗细,长茧的位置与厚度,他恍然间四处看着,额间开始泛起细密的汗。

他不知道自己神情慌乱间连唇瓣都在发抖,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虽已经不知道是哪门子的太子殿下了,可他到底是自幼被人捧在掌心长大的,军营中满是低人一等的糙汉,浑身弥漫着汗气,大口谈笑着污言秽语。

他只一想到他可能被一个如此恶心的大汉压在身下折辱,被人掌掴着屁股,拽着脚踝往怀里拉,胃里就开始抑制不住地泛起恶心。

“呕”一声,刘遏快步走到角落里,弓下脊背开始吐起来。

他今天就没怎么吃过,只能吐出来一些黄水,刘遏盯着黑了的天际发愣,只觉得脑子一阵阵发着昏。

他竟然被人上了,一个不知道是谁的人,更可怕的是他中了药什么都记不清,或许上他的,不止一人……

刘遏又开始发抖,他擦了擦嘴唇,缓解了一下身体的不适,正要起来时,身后有人顺了顺他的背。

他条件反射般地转过头,惊恐的眼对上周朗,随即那顺背的手就无所适从地放了下去,“殿下……”

四目相对间,刘遏不知为何便觉得有些心安,可能是因为从前周朗保护过他太多次,让他看见便觉着安稳。

“殿下这是怎么了?”周朗问他。

“无碍,只是胃有些不适。”

“……殿下又没有用晚膳吧。”周朗下意识地从怀中取出一个用布裹着的馒头,想到现在殿下在军中受着礼待,已经不用吃逃难时才会吃的这些食物了,又笨拙地塞回怀里。“抱歉,殿下。”

“无妨,给孤吧。”刘遏倚着木桩子,多少有些有气无力。

馒头就被放在了手心中,还带着一点余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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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微微闪烁着,明日大军就要再度开拔。

角落里周朗默默看着刘遏咬了一口馒头,还是像当初躲避追杀时候一样,殿下不爱吃粗粮,他就把吃的藏在怀里,等殿下想吃了再拿出来。

他知道殿下知道这样的神色,绝不只是胃不适那么简单,更像是佯装镇定下深藏着恐惧愤怒。

周朗眼神微微黯淡,昨晚那样的收敛,生怕留下一点吻痕。

殿下昏过去后,他还将殿下的身子从头到脚都擦拭了一遍,以为没有痕迹了,却还是露出了端倪。

“殿下昨晚……睡得好吗?”

刘遏咬着馒头忽然一顿,警醒看他。

“属下,昨天来了帐外,看见殿下早早睡下就先离开了。”周朗的手垂在盔甲边,攥紧又放开,又厌恶自己到如今还在欺骗。

“你何时来的?”

“二更初。”

“你来的时候,”刘遏问他,“可曾看见什么人进去,或者听到什么声音?”

“……没有。”

“把你手伸出来。”

周朗沉沉呼吸着,还是将手伸出来了。

周朗的手指很长,经年握着兵器的手,关节粗大,指腹上还带着厚茧,刘遏的呼吸一下就发颤了,想到那后臀上的指痕,那手指进去的感觉,分明是如出一辙。

“殿下……”

“住口,”刘遏倏然抬起眼来,带着浓烈杀意,他猛然抽出周朗的刀来,一下抵在周朗的脖颈处,浑身战栗。“……你,你有什么资格,再称孤为殿下?!”

周朗神情缓缓僵住,垂下眼来。

刘遏狠狠扇了他一巴掌,“周朗,你好大的胆子!”

这一巴掌被打偏了头,周朗半跪下,不作辩驳。“属下自知,罪不可赦,请殿下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