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总带了家属来的,小王总——王崇延,刚满十八,高尔夫打得一般。
沈书语观察了小王总许久,又瞧见那球以抛物线的架势飞出去。她本以为他这次打不好的,没想到还可以。
鼓起掌的同时,王崇延转过脑袋,笑盈盈道:“小姐姐,你来?”
沈书语的惊讶写在脸上,因为这搭讪毫无征兆,所以显得她略微愣怔。
王崇延鼻梁上架了副墨镜,唇角勾着,性格青春活泼:“来啊,你都看我看好久了。”
兴许是和秦业诚相处久了,一时之间难以置信这世上竟还有如此阳光的男生,转念一想真是被那人给震慑到了,才入职多久竟连前二十几年建立的观念都有所崩塌。
沈书语从沙发上起身,走到遮阳伞下,二话不说一记漂亮挥杆。
王崇延手指夹着墨镜杆,等球彻底消失在视线中,缓缓摘下,兴奋不已:“小姐姐厉害啊,我才刚学了一周,你教教我。”
教谁都是教,况且沈书语观察他许久,老早看出他挥杆动作的不对,和他发力时间差异。于是耐着性子陪他打了几个来回。
他问沈书语:“你是做什么的?”
“给人当秘书。”和小孩儿沟通,沈书语语气自然没那么正经。王崇延年龄和沈煜差不多大,她完全把他当成一个弟弟。
王崇延想了想,问道:“你该不会就是我爸合作对象的秘书?”
“对。”沈书语说,“我是众诚员工。”
“做秘书的都是美女。”
王崇延年龄不大,说话油腔滑调。
沈书语抬眸打量他一圈,果然除了小孩气质并未感知到其他。尤其是和秦业诚对比过后,便觉得王崇延唇角的笑意都透漏着清澈的幼稚。
小孩子长得倒是不错的。
沈书语问他:“还在上学吗?”
王崇延拿着球棒立在地上,身体倾斜着,无所谓道:“不上了,继承家业。”
沈书语瞧他一眼,眸里闪过瞬间的诧异。
王崇延似乎是被这种眼神看多了,一点儿也不认为自己有错。
“我不用上学。”他说,“我从小到大,要什么有什么,上学有什么意思啊,那些人都烦得很,女人跟我都是为了钱,庸俗得要命。”
沈书语没吭声,心里更诧异了。也许是走过十七、八岁的年纪,知道说起这话的人有几斤几两,又想着弗勒集团竟有如此不着调的太子爷,她并不认可他的话。
好半晌,沈书语才缓缓道:“你爸应该不同意吧?”
王崇延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忽然变成无语:“他同意才怪了。”
他又说:“时代变了,他们那一辈人总想着拼搏奋斗,是因为起点太低,我一出生什么都有了,哪里还需要和他一样,我爸总教育我人往高处走,我说我已经站得够高了,还要到天上去啊。”
沈书语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王崇延鄙夷:“你这话跟我爸说得一样。”
触及他的霉头,即便是长相再美也引不起他的兴趣。
王崇延转身离开时,沈书语见鬼地想:她是不是说错了话,又会不会影响到此次合作......
不过好在是她想多,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王总便主动对她多有照料,看样子秦业诚早已将她身份亮明,如此才能得到这般对待。
几人围桌而坐,沈书语抬眸看了眼王崇延,又将视线转移到秦业诚这边。
气氛和煦,王总和秦业诚言笑晏晏。
王崇延夹了几筷子菜,就见沈书语盯着那蓝莓糯米。他高调行事,直立起身,将那盘精雕细琢的甜品端到人面前。
沈书语笑着说了声谢谢,权当一切没发生过,而后自顾自地用餐。她才不晓得秦业诚又该如此看待她和王崇延的交际,她当真又累又饿,想这天赶紧过去,逛街购物的心思都无,盼着回家大睡一觉。
王总笑呵呵地对王崇延说:“这位是你沈叔叔的女儿,你该叫声姐姐。”
王崇延语气乖巧:“姐姐好。”
沈书语颔首,对王总说:“不用那么客气的。”
秦业诚不着痕迹地扫过这边,只见她唇红齿白仪态端庄,对待王崇延的态度不卑不亢,颇有几分上了道的意味。
桌上隔着酒水饮品,王总命人给秦业诚和沈书语斟酒,这种场合实在不好推辞,无形之中产生压力。
沈书语对上次制片人劝酒一事仍心有余悸,还未想好如何应对,面前的玻璃酒杯便被秦业诚拿走,他将掌心护在瓶口之上,看向王总:“我来。”
服务员走过来,规规矩矩地将酒杯倒满,五十三度的白酒,顿时浸透透明玻璃。
陈助理微蹙了一下眉头,看向沈书语,发现对方没什么反应后又看向秦业诚。
秦业诚要笑不要地听人谈天说地,陈助只能将话咽下喉咙里。
沈书语以为,在交际中秦业诚应为话多的一方,可他却十分安静,多数时间都在听别人讲,观察。
她便将人与动物世界里的猎豹联想在一起,猎豹捕食时,隐藏在草丛里,常常数小时伺机,无论日光多盛,只要有猎物存在,他耐心极久。
眼见合同再无异议,就差最后一步,他才稍微放松似的,抿了口酒。
一顿饭吃了俩小时,秦业诚只抿了三口酒。送王总和王崇延离开时,对方笑着商量下次会面时间,顺便将沈书语一起夸奖。
秦业诚找了一处僻静地点休憩,同陈助理交代了几句话,陈助理过来时,说:“沈秘书,麻烦你照看一下秦总。”
沈书语被“照看”两字吓到,问他:“秦总怎么了?”
陈助理说:“喝白酒了,胃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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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书语在沙发旁立了许久,正准备坐下。
秦业诚抬眼睨她:“你晃什么晃?”
言语里满是不快,额头紧簇着,脸颊亦是不正常的白......想必非常难受。
这次,沈书语被说也依旧觉得同情,一言不发地向旁边挪了挪位置,在距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
眼见她并未多讲,秦业诚反倒没了火气,眯着眼睛沉默半晌。
“倒杯水。”
沈书语闻言,从容不迫地起身,拿起杯子接来温水。停到他面前,似乎不说句话有些过不太去,于是嗓音一梗,轻言细语道:“秦总,您喝水。”
秦业诚接过那水杯,指尖与她相触。
依旧是坚硬、粗砺的触感。
“坐。”他喝完水,吐出一字。
沈书语又坐回原处,直觉里他有话要说。
秦业诚这人,想来喜怒不显于色,这次三口白酒下肚,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了难受。沈书语想来上次与制片人的饭局——哦,那次不是白的。她在心里啧啧道:原来这人也不总是淡定,也会充大头。
“怎么样?”他问。
沈书语一怔,缓缓转眸。
对上视线的那一刻,心里咯噔一下。
秦业诚吐出口气,问她:“今天感觉怎么样?”
沈书语猜测他应该是问她和大小王总相处之时的感觉,或者对今天行程的看法,总之这问题就像是稀里糊涂看完一本书后忽然被要求写读后感,一时半会儿不知作何感想。
她只是把这一天,当作最为简单的一天。
沈书语缓缓道:“还可以吧......”
“你真是热情。”秦业诚侧眸看着她,眉头紧锁,声色低沉,“谁不知道弗勒太子爷是个纨绔的,小小年纪不学无术,你倒是和他聊得欢实。”
沈书语一时无所适从。
秦业诚这话不假。
他又问:“都聊什么了?”
沈书语道:“没聊什么。”她哪里能再想起那段草草了事的谈话内容。
秦业诚又道:“带你出来,又不是要你什么人都去攀结,你在人际方面就没有规划,不去筛查吗?还是就是这样,只要别人主动,把你捧高,你就怎么都行?”
沈书语的神色逐渐变得严肃起来,不过她的这种严肃在秦业诚眼里宛如蜻蜓点水,根本翻不起风浪。
她反驳道:“我没这样。”
“没有最好。”他语气随意。
沈书语不再说话,表情也不再温和。
秦业诚倒是觉得,沈书语性格不错,脾气很好。他很少见到有人像她一样家世显赫却生性温良。
去过几次沈家之后,秦业诚大抵能猜出沈书语性格温和的原因。沈博海对她要求严格,稍有不满便在言语及其行动方便鞭打。
只是想让她日后辅佐沈煜管理沈氏,就把人送到他手底下锻炼。
那会儿沈博海说得话他都历历在目,总之叫他千万不要怜香惜玉。
秦业诚细细想来,便觉得这事儿好比古代皇帝将公主送去将军手下,一同前往边疆前线打仗。古代公主不能继承皇位,沈氏也是一样的。
如此想来,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
沈书语坐的端正,窗外吹来的风拂面,长发微微颤动。毫无征兆的,肩部力度下压。
思绪有片刻的空白。
随即,一股酒气缠绕着她发间的香气。
秦业诚的脑袋枕在她瘦弱的肩上。
沈书语睁大了眼睛。
“头疼。”秦业诚微微蹙眉,手掌撑着沙发,闭着眼睛轻哼:“给我揉揉。”
作者有话要说:沈书语:?这不在工作范围内啊
秦狗:还有更厉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