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悟

作者:柚贝

沈书语听得大惊,好看的眉目蹙成一团,声音变了腔调。

“你没说他要来啊。”

许朗看她大惊失色,宛如受惊过度的小动物。赶紧拍拍她肩膀,安抚道:“这不是怕提前告诉你就不来了吗?”

“谢宗臣知道吗?”

许朗挑挑眉。

沈书语愣了愣:“他没说什么?”

“男人和女人不一样。”许朗说,“女人遇见不想见的人第一反应是躲,而男人——就会有种一决高下的意思,你懂吧?”

“我不懂。”沈书语觉得这世界好似有些乱套,人际关系乱得像一团麻线,缠得她紧紧的,都快呼不出气了。

许朗又说:“别那么排斥。”

沈书语摇摇头,无奈地说:“我感觉我爸还挺喜欢他的,每次我打退堂鼓,他都拿我爸来压我,我根本就没有理由反抗。”

许朗安慰她:“你该这样想,秦业诚这人真是能力不错,要不然就他之前做的那些事儿,宗臣至今也没在面上和他决裂,这次请他来宗臣还说挺有意思。”

“什么有意思?”沈书语苦兮兮地说,“一决高下有意思么?”

说罢她忽然侧眸,一动不动地盯着许朗看。

许朗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

沈书语说:“他俩为什么不合?”

“你不知道吗?”许朗问。

沈书语木讷道:“不知道。”又说,“你知道的话,就告诉我一下。”

许朗自然是知道实情的,与业内传闻大差不差。唯一不同的是,他的叙述多以谢宗臣口吻展开,并且掺杂了许多点评。

秦业诚与谢宗臣同为京大金融系学生,大一那年,俩人住在一宿舍。大二的一场校级选拔赛中,秦业诚故意举报谢宗臣令他无法参加比赛,两人为此大打出手,彻底崩盘。

许朗说:“他一直都嫉妒宗臣,使坏下绊子不是第一次,宗臣忍无可忍才揍了他,没想到秦业诚也是个能打的,俩人谁也没沾到光。”他又说,“所以你说他向沈伯伯告状我一点儿都不吃惊,这是他一贯的套路。”

“你也不喜欢她。”沈书语笃定道,“那你为什么要请他来?”

许朗抿紧了嘴巴,好半晌才说:“有人托我。”

沈书语:“谁?”

“一女的。”许朗言简意赅,“你不认得。”

沈书语沉默不语,如果是以前,她可能也就是听一下算了。不过当下的她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盯着许朗看——

“她对秦业诚有意思?”

“可能是有点儿吧。”许朗说,“八成,八成就是了。”

“……”沈书语评价此行为,“难以置信。”

“不过我倒是觉得,秦业诚看不上她。”

拜托许朗邀秦业诚来的女人是一小网红,和许朗有点儿交情,但不多。之前许朗欠她个不大不小的人情,这回只要把秦业诚请来这事儿也算是了了。

以许朗对秦业诚的了解,他觉得没什么用。

沈书语却诧异:“为什么?”

许朗脱口而出:“秦业诚这人势利眼,他才看不上这女的。”

沈书语嫌恶地蹙紧眉头,心说:真事儿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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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宗臣带路素来之前,沈书语就坐在吧台前和许朗喝酒聊天,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场景布置结束,工作人员清理现场,零零散散的朋友抵达,许朗起身前去交际,那位置只剩下她一人。

谢宗臣打趣她,上班那么忙还有时间来?

沈书语转过眸,一眼望见了他身旁站着的路素。

那是一位极其年轻的姑娘,不光是从她的气质,她的皮肤、身材连带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无一不透露着清澈的明亮。沈书语看她第一眼,觉得她像是邻家小妹妹,再看一眼,又觉得这姑娘眼神里透露着一股执念力量,总之和她不一样。

大不一样。

后来的秦业诚告诉她,路素眼神里充满睿智和心机,打眼一看就能赶她三个还要聪明。这让沈书语一度十分挫败,又恼怒于这男人的毫不留情面。

谢宗臣带着路素坐到她身旁位置。

静默了一小会儿,她才收回视线。

“请假了。”她说。

“难得啊。”

沈书语向路素的方向偏了偏脸,说:“倒是也没你难得。”

谢宗臣笑着介绍:“路素。”

“沈书语。”

短暂的聊天中,沈书语得知路素是外国语学院大二的学生,十九岁,南方人。她不禁想起之前许朗对谢宗臣的调侃,心里也忍不住评价一句:果真是老牛吃嫩草。

心里想着,嘴里便忍不住吐槽。

“谢宗臣,你多大了?”

谢宗臣用眼尾扫她,懒洋洋道:“二十七。”

沈书语瘪了瘪嘴,叫来侍应生,上了两杯新的鸡尾酒,摆在二人面前。她坐在最右侧,低头搅拌冰块,忽然想起不久前和许朗的谈话。

秦业诚和谢宗臣是同班同学,年龄应当差不多大。

二十七?

他看起来像三十七岁一般稳重。

稳重?

当沈书语察觉到自己竟在心里将秦业诚夸奖了番,她差点儿喝酒都被呛到。

她面无表情地对谢宗臣道:“三岁一代沟,你就不怕代沟多了跨不过去。”

沈书语说话没避讳,路素听来直接笑出声。

沈书语又道:“看吧,你女朋友也认同我说法。”

谢宗臣平淡答:“总比你这个单身狗要好。”

沈书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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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书语酒量一般,自认为比秦业诚好那么一些,这酒度数不好,喝多了也有几分微醺。

谢宗臣和路素早先就混迹于人场里,偌大的包厢中人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嘈杂,她坐在吧台前低着眸不知所想。

秦业诚到来时,引起了一阵躁动。

这份躁动比任何人出现时都要明显。

沈书语端着高脚酒杯,睫毛轻轻颤动,恍若无事般偏过脸,恰好许朗口中的那位“小网红”扭着腰肢走向前去,自然而然地靠上去,姿态动作很是耐人寻味。

沈书语看了眼对方的双s曲线,又看了眼自己的。

……她不是没有,她就是没穿那么暴露。

当然她熟知人与人之间的不同,她一辈子也做不到像“小网红”那样如饿狼扑食般对男人主动,何况那人还是秦业诚。

沈书语不知道秦业诚有没有看到她,她在远处有意无意观察许久,发现这人其实很有分寸,尤其是在和异性交往中,称得上是冷淡。

不似在她面前那样话痨惹人烦。

她才回国没多久,认识的人里头,大部分都有人攀谈。过了会儿有位熟识前来搭讪,第一秒里她没能想起来,待人开口才忆起,这人竟是许朗的弟弟,许铭。

“书语。”许铭过来拍拍她的肩,“最近在忙什么?”

沈书语笑着:“工作。”又问,“你呢。”

许铭说:“瞎玩。”他说完看着她面前空空如也的酒杯,再看看她的脸,有些关心地说,“你会不会和多了些。”

“不多。”沈书语说,“这酒度数不高,你要吗,给你来一杯。”

许铭笑了笑:“不要。”

沈书语叫来侍应生,换了新酒,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她喝的第三杯了。

那边人越来越多,沈书语自从来了几乎就没动。稍微一动便有种不适,她问许铭:“洗手间在哪儿?”

许铭指了个方向,说:“应该有人。”又说,“出门向左走到尽头也是,你要去吗?”

沈书语脚踏着地面,点了点头,不忘说一句:“等我回来。”

沈书语稍一抬头,便与秦业诚投来的目光撞了个正着。她装作看不见一样别过脸去,拿着手机走出门。

刚一出门,沈书语才发觉这酒也不是完全没度数,脚底有种飘飘然的感受。

她心想糟了,这还没开始就醉了,后半场还怎么玩儿。

指尖扣紧了手机侧边,边走边哼着小曲儿,任谁都能看得出她沈书语今晚心情大好,如果没有在出来洗手间后与秦业诚四目相对——

那便是更好了。

他居高临下:“这就是你说的有事儿?”

沈书语挠了挠脸:“我不知道你也要来。”

“你知道又能怎么样?”

“啊?”

秦业诚问:“你几时走?”

沈书语说:“这还没开始。”

秦业诚说:“无聊得很。”

沈书语不说话,心里却在想着那曲线妖娆的小网红姐姐。无聊得很?不应该吧。

秦业诚皱着眉,头顶的光照得他半张脸隐在晦暗中,深沉望着她,声音却是冷漠:“这事情值得你请一天的假?”

沈书语一时难堪,而后立刻回绝道:“你不是说我是带薪休假吗?”

秦业诚冷哼一声:“那是我不知道。”

沈书语咕哝:“反正是您亲口批的假。”又小声说,“我也不知道你要来。”

“你说什么?”他蹙眉看她。

“没什么。”沈书语侧过身,想着没事儿她就先回去,许铭还在那里坐着等她,许久没见面,她还是挺想和朋友说说话的。

不算宽敞的走廊,男人赫然而立占据大半空间,她抬起头,秦业诚正看着她:“还要回去?”

“还没开始呢。”她的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

“你还真是有瘾。”

沈书语没搭理,从那处狭小的缝隙走出去,头也没回。

回到包厢后不久,她看见秦业诚又回来了。

和许铭聊得正起劲,沈书语便只是看了一眼,没再看了。

许铭的烦恼又是另外一种,似乎像她们这种家世里长大的孩子,永远都逃不过继承家业的宿命,许朗接收了家族部分企业,管理得当,表现不错。

许铭留学归来,许父有意将让他接管另一部分企业。

沈书语这里没有这种烦恼,至少此时此刻没有,她和许铭说沈博海将她扔到某集团做下属。

许铭便笃定道:“这是培养你呢。”

沈书语哪里能想那么深远,她说沈家重男轻女的厉害,就算是培养她也是将她培养成沈煜的左膀右臂。

生日宴会,沈书语没想聊得多深刻,到后面不再说话是因为秦业诚又在不知不觉中坐到了她和许铭旁边,而许铭并不认识他。

她惴惴不安地看了眼秦业诚,回忆着刚才和许铭的对话中是否提及过此人,提及过他倒也没什么,许铭再说起那就尴尬了。

好在许铭喋喋不休地念叨中大部分都是有关他自己的,沈书语小口小口抿酒,很快一杯又见了底。

秦业诚提醒她:“少喝。”

沈书语稍微僵着脸,“我朋友会送我回家。”

秦业诚拿起一杯崭新的,放在鼻尖下嗅了嗅,没什么味儿。

沈书语知道有人的视线正朝这里望过来,这种感觉令她如坐针毡。甭管它什么场所,只要沾上秦业诚这三个字便顿时索然无趣。

许铭问沈书语:“这你朋友?”

沈书语微笑道:“不,我不认识。”

秦业诚闻言侧眸,要笑不笑地看着她。

许铭立刻展示东道主礼节:“许铭,寿星他弟。”

秦业诚面无表情:“秦业诚。”

许铭说:“这个名字很熟悉。”

沈书语一动未动,她想,许铭知道秦业诚并不出奇,只怕他想起来这人是谁然后一股脑儿全说出来。

好在他并没有想起来。

沈书语喝到第五杯酒的时候,秦业诚忽然就问了句:“你有完没完?”

他的手指屈起“梆梆”敲在吧台大理石桌面上,像她第一次见到他,正在办公室里发火的模样。

沈书语先是一静,而后端着酒杯缓慢转过脸来。

四目相对,眉目里曛意更浓。

秦业诚冷声:“还没等开始,你先灌醉了。”

四周的人忙忙碌碌,有几束目光投向这边,就连方才走远的许铭都抬着下巴看着这处询问旁人——秦业诚是谁?

沈书语说:“我请假了,今晚的我和你,是陌生人。”

秦业诚没听清,凑近了问:“说什么?”

沈书语呼出一口浅淡酒气,掺杂着冰块的凉和一股清新的柠檬香。

她说:“我不认识你。”

秦业诚给气笑了。

沈书语从椅子上跳下来,理了理裙子,眼神些微迷离道:“我得再去上一次。”

秦业诚蹙眉:“上?上什么?”

沈书语瞪他:“上马桶。”

秦业诚说:“没家教。”

沈书语回:“就、你、有。”

秦业诚倚靠在吧台上没再说话,他看见她走路脚底发飘,有了几分摇晃之意,不过稍一停顿便又稳住。手指不自然地在裙摆处扯扯,再恍若无事般撩撩长发。

他摇头笑笑,片刻之后跟了出去。

……

沈书语低着头向里走,正要推开门踏进门槛,身后忽然有人用力一扯。

这一扯不要紧,直接把人扯进了怀里。

两人都有片刻的愣怔,柔软和坚硬相触,没一会儿就变的滚烫。

沈书语抿了抿唇:“秦总?”

秦业诚眯了眯眼睛,而后讥诮道:“不看路?”

他的手心紧贴于她纤细腰肢之后,沈书语抬头,忽然间呼吸变得急促,眸色也因为曛意更加潋滟。

他说:“你要进男厕所?”

沈书语的手指抵在男人胸膛前,甚至能感知到某种肌肉的轮廓。

“我不去。”

秦业诚低垂着眼看她,手指间的力度因为她的挣扎而逐渐收紧。

温度越来越高,酒味和香气纠缠。

沈书语盯着他。

他问她:“你想干嘛?沈书语。”

沈书语踮起脚尖,攀附着白色衬衣下肌肉包裹着骨骼的臂膀,狠狠咬在他肩上。

她老早就想这么做了,她今天非做不可。

秦业诚一声不吭,五根手指渐渐收紧力,几乎人摁进自己怀里。沈书语轻轻“嗯”了一声,呼吸霎时急促,她紧紧抓着他的衬衣,缓慢抬起头。

“咬够了?”他面色铁青。

沈书语抿了抿唇,不说话。她这会儿有点儿醒了,眼神里曛意涣散,但仍脚步虚浮。

秦业诚问她:“是不是老早就想这么干了?”

她看见他白色衬衣上一片濡湿,那是她的口水,她想。

沈书语低垂下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你放开我,我要去洗手间。”

秦业诚松开手,肩膀处火辣辣的疼。他喉结轻滚,声音从牙缝中溢出:“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等我干嘛?”她微微一颤。

他瞪她一眼,低沉反问:“你说呢?”

作者有话要说:秦狗你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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