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悟

作者:柚贝

其实秦业诚的每一句话都对,包括那句她笨。

她在沈家不受宠,因为沈博海重男轻女得厉害。

沈书语事业心不强,本就没有接管沈氏的打算,所以她根本不清楚自己被送到众诚的原因。

京市的春夜冷风阵阵,窗户开了一条缝隙,前半夜霓虹闪烁,后半夜天际破晓。

沈书语在酒店里待了一夜,秦业诚跟她说完那句话就走了,她捂着毛毯睡得不踏实,迷糊间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陈助理拎着崭新的衣服和早饭站在门外,贴心递过来。

沈书语捂着皱皱巴巴的衬衣,立在门口。

陈助理咧着嘴巴笑得亲切:“沈秘书,这是秦总让我送来的衣服和早餐,袋子里还有一瓶醒酒药,您没事儿了吧?”

沈书语伸手捂住额角,嗓音嘶哑难受:“几点了?”

陈助理低头看了眼手表:“七点二十一。”又说,“您用完早餐继续休息,今天休假。”

沈书语低头反应了一会儿,说:“我可能有点儿感冒了,头痛。”

陈助理忙道:“我一会儿叫人给您送药来,您稍等,秦总正在等我,我得先过去了。”

沈书语人躲在门后面,只露一张脸看着陈助理。她轻咳两声,嗓子不那样哑了。

“秦总呢?”

“在楼下。”陈助理道,“有一场活动要参加,现在准备过去。”

沈书语迷迷糊糊的说:“我就不去了。”

“您不去。”陈助理重复道,“您休假。”

沈书语这才慢慢悠悠地接过装有早餐和衣服的袋子,一节藕臂白皙莹润,但动作却显得有气无力。

陈助理赶紧递上前去,又嘱咐道:“沈秘书,您有什么问题及时联系酒店工作人员,联系我也行。”

沈书语顿了一下,忽然道:“你求婚成功了吗?”

陈助理脸色略微一红,点点头:“成功了的。”

沈书语笑道:“恭喜啊。”

“都谈了十年了。”陈助理的音色里满是压抑的喜悦,不禁道,“也该成了。”

陈助理知晓沈书语的身份,亦知道她出现在秦业诚酒店常住房间里定是发生过什么,但他不好猜测,亦不好说。加之沈书语一直以来就对他和颜悦色,没什么高门显赫里的架子,他自然而然把她当作好同事。

秦业诚颇有心机,可他手底下用得人却老实本分,没有二心。他自己是讨厌心思不正的人的,虽然他在外人眼里算不得好人。

陈助理道:“沈秘书,我先走了。”

“再见。”

“明天见。”

沈书语将装有早餐和衣服的袋子放在桌上,走进洗手间。她本想洗个澡,思忖再三后只是立在盥洗池旁双手捧起凉水冲了把脸。

她看见镜面中的自己,皮肤白到没有一丁点儿瑕疵,几乎没有昨夜争吵和哭泣的痕迹。宽大的白色衬衣将她整个上身包裹的完全,领结下敞开的纽扣隐约可见锁骨的轮廓。

昨晚被秦业诚看完了。

沈书语双手捂着脸,猛吸一口气,又叹出。

早餐里有可颂和牛奶,她姿态慵懒地依靠在沙发上,拆开包装纸盒,谢宗臣来了电话。

“你昨晚走那么早?”

“还好吧。”沈书语说,“人太多了,喝了点酒不舒服。”

“没回家。”

“......你怎么知道的?”

谢宗臣说:“我说我没回家。”

沈书语立即知道了他这话的意思,他昨晚和路素一起出现,没回家不就是和路素在一起?

沈书语“嗯”了声:“我休假。”

“你不是和秦业诚一起走的?”谢宗臣的声音听来似乎不带任何意味儿。

沈书语一顿,忽然道:“你这么早给我打电话,路素不会吃醋?”

“那有什么好吃的。”他的语气坦荡到似乎这就是一个不值一提的问题,坦荡到令沈书语又觉无趣。

而后他说:“她早上还有课,刚送她回学校。”

沈书语将手机放到一边,继续打开餐盒,一本正经地说:“你还好意思说,人家小你这么多岁。”

谢宗臣笑:“那你呢?”

“我怎么了?”

谢宗臣:“你和秦业诚。”

沈书语咬了一大口可颂,含糊不清道:“我俩有什么——”

“你俩昨晚一起走的。”谢宗臣拆穿她,“装什么犊子。”

沈书语细嚼慢咽地吃掉一口可颂,装作听不懂他的话,问道:“昨晚许朗玩到几点?走之前没和他打招呼。”

“通了个宵。”谢宗臣说,“这会儿正补觉。”

沈书语又说:“昨晚我见许铭了,长大了不少。”

“你俩不一样大么?”谢宗臣笑出声,“你也长大了。”

沈书语咽下第二口可颂,用吸管插破牛奶。

谢宗臣又道:“下个月的科技展览会,秦业诚带不带你?”

“我不知道。”沈书语愣了一愣,说,“下个月的时间,太久远了。”

“噢。”谢宗臣说,“也对。”

沈书语:“你要去?”

“嗯。”谢宗臣坦白道,“众诚和宗和算是竞争对手。”

“那你还和我说那么多?”沈书语开玩笑说,“泄密啦你。”

“不至于。”

沈书语漫不经心地吃着饭,细小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入。

谢宗臣最后说道:“你没事儿我就放心了。”

沈书语抿了抿唇,她知道谢宗臣的电话是关心他,可她也不想过多得说些什么,尤其这其中烦恼都与秦业诚相关,而他俩关系向来不好。

“其实秦业诚这人能力不错。”谢宗臣低声说,“你跟着他好好做,总能学到些东西。”

沈书语浅浅叹息,要不说人都是矛盾的呢。谢宗臣和秦业诚如此水火不容却也可以平心而论对方的能力,她昨日放下豪言壮语说要辞职,如今却在认真思索接下来的工作计划。

她问谢宗臣:“我是不是太不成熟了......”

谢宗臣应了一声:“单纯,不是不成熟。”

沈书语又问:“你看得很清。”

谢宗臣的能看清的,秦业诚必定也能。

谢宗臣笑笑:“好了,别想多,有事打电话。”

如此这般,可沈书语却也不能真的多找他,谢宗臣有了女朋友,且不管谢家同意与否,至少是谢宗臣自己认证过的,她总要避嫌。

她这人就是这样,规矩很好。

沈博海从小教导她,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秦业诚的脾性像是彻底打破她的认知,原来这世上还有这种人如此不讲道理。

他的规矩,才是规矩。

---

第二天沈书语来到众诚上班,她的工位被安排在二十二层,和陈助理挨得很近。

她坐在工位上观看文件,陈助理则是忙忙碌碌一刻不停歇。

好不容易接收到工作,竟是去楼下咖啡店给秦业诚买温奶茶。

她摘下工牌握在手里,乘坐普通电梯下楼,这个点儿咖啡店没什么人,很快工作人员便将咖啡递来。

上楼时,沈书语听见背后有人叫,她转身一看,竟是之前在人事坐在她旁边的小同事。

小同事扎了个马尾,戴着黑色框架眼镜,怀里抱着个纸箱,叫她名字。

电梯里除了她俩没别人。

小同事看着她,笑嘻嘻道:“你转到哪里去了?”

沈书语之说是二十二楼。

“哇!”小同事心里有一万个好奇,想着这几天都没见过她,再见也不容易,说话直白又似乎带点儿心眼,丝毫不掩饰自己那些八卦心意,“你是不是真的有关系呀?”

沈书语一愣,说:“没有啊。”

怎样算有?怎样算没有?

她连这个都搞不清。

小同事说:“你被调走的那个下午,高主管在部门里开了会,发了很大脾气。”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沈书语的表情,确定那表情里毫无波澜才继续向下说道:“李洁这周一就辞职没来了,部里人都不知道她为什么离职,一点儿征兆都没有。”

沈书语这才不紧不慢地说:“她离职了?”

“对啊。”小同事调整了动作抱箱子,推了推眼镜,说,“不知道是离职还是开除。”

沈书语问道:“她怎么了?”

小同事不确定道:“不知道是不是她之前那个活动出现纰漏还是怎么的,我也不清楚,有同事问她,她也没说。”

电梯显示到十七层,小同事搬着箱子准备出去。

沈书语帮她按电梯,问她抱的什么。

小同事:“五一公司团建活动道具,先买来试验试验。”

门开门关,电梯骤然清净。沈书语拎着一杯温奶茶,低垂着眸等待电梯抵达。

秦业诚对饮品没要求,但是却点名要甜。沈书语刚听陈助理说要奶茶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只觉这人的口味与他气质太不符合。

不过想想也是,她对秦业诚的了解何止是表皮那么清浅,若是真要将这份工作发展长久,还是兢兢业业些。

推开办公室大门,那人正姿态随意地坐在办公椅上打电话,见她进来,又漫不经心地扫她一眼。

沈书语等他打完电话才出声:“秦总,你要的奶茶。”

秦业诚略微一蹙眉:“我没说要。”

没说要?

沈书语愣了一愣,随即面前那人的声音又变得高冷带有压制感。

“你一天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沈书语:%$#*>...&......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