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功夫,那些废纸烂布便是抢得连渣都不剩,只剩下那个空空竹篓在那里转着圈圈。
而那些公子哥们也立刻作鸟兽散。
而朱家出来的那两个仆人自始至终都是神色自若,显然是见惯不怪,走上前来,拾起竹篓来,就准备回去。
“等等!”
徐继荣突然跑了出去。
那两个仆人见到徐继荣,急忙行礼道:“奴婢见过小伯爷。”
徐继荣问道:“我兄弟可在家?”
“回小伯爷的话,公子在家。”
“那真是极好。”
徐继荣回头一瞅,见郭淡还站在胡同口,便招手道:“淡淡,快些过来。”
郭淡实在是架不住这败家子的热情,无奈的走了出来,又跟着他一块入得院内。
院内种满翠绿色的竹子,到处都是草地,中间是用鹅卵石铺成小道,非常干净,一层不染,但还是有不少仆人在清扫着。
这令郭淡不禁心生感慨,如今的仆人还真是不好当。
他们走过一条小道,又沿着一道矮墙往前走去。
忽听墙内有人言道:“贤弟,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徐继荣闻言,当即惊喜道:“我谋谋兄弟也在?”
那仆人答道:“是的。”
郭淡好奇道:“这谋谋又是何人?”
徐继荣道:“谋谋乃是诚意伯家的庶子。”
那一代诚意伯可就是大名鼎鼎的开国功勋刘基,刘伯温。
郭淡当然是知道刘伯温的,电视里面也看过,但是他并不知道刘基就是第一代诚意伯,他也不会问,反正知道伯爵家的庶子便行。
又听方才那声音嚷嚷道:“朱立枝,想不到你竟是如此绝情绝义之人,我刘荩谋当初可真是瞎了眼,与你做了兄弟。你也不想想,当初你被赶出家门,是谁收留了你,又是谁帮你出谋划策,帮你卖画,若无我刘荩谋尽心尽力帮你,你岂有今日的富贵生活,如今哥哥有难,你竟然见死不救,真乃忘恩负义之辈。”
可任凭这声音如何叫喊,始终无人答话。
这时,郭淡跟着徐继荣来到一道扇门前,只见院中站着八名奴婢,四男四女,皆是身着绿色服侍,中间坐着一位白衣男子,弱冠年纪,长发不扎不束,垂落至胸前,但这厮的容貌真是极其秀美,不该就是脸色苍白,好似病态。
白衣男子左边有着一道屏风,屏风后面站着一位年纪稍长,身着花裳的青年男子,黝黑的脸庞上有着一对炯炯有神的眸子,一对招风耳从鬓间生出,只见他神情激动,口沫横飞,对着屏风一对狂喷。
屏风那边的白衣男子是神色若定,闭目养神。
郭淡见这二人模样、造型,甚至连交流的方式都是恁地古怪,不禁暗想,如此看来,在这伯爵N代中,徐继荣还算是比较正常的,小声向徐继荣问道:“那穿白衣服的便是朱立枝吧。”
徐继荣诧异道:“你怎知道?”
郭淡笑而不答,心道,这一看就知道是撸多了,搞这种艺术唯一的缺点,就是特别伤身啊!
徐继荣倒也没有多问,快步上前,兴奋地喊道:“二位兄弟,好久不见。”
那个叫做刘荩谋的花裳男子见徐继荣突然出现,顿时眼中是泪光盈动,扑上前来,“荣弟,救命啊!”
一直闭目养神的朱立枝微微睁开眼来,神色复杂的瞧了徐继荣一眼,又是闭目一叹,露出一副生不如死的表情来。
徐继荣人斜目一瞅刘荩谋,问道:“你又输了多少钱?”
“不多,才一百两而已。”刘荩谋竖起一根手指来,但神情却显得极为紧张,仿佛不能忍受第二次拒绝。
“一百两倒不是很多。”徐继荣嘀咕一句,又道:“行,待会我让春春给你送去。”
“荣弟……你……你让为兄说什么好,多谢荣弟救命之恩,多谢荣弟救命之恩。”
刘荩谋激动的连连作揖,恨不得是以身相许。
伯爵之子?
一旁的郭淡不禁抹得一把冷汗。
但这说明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就是论交朋友的重要性。
“没事,没事。”徐继荣嘿嘿一笑,又向朱立枝走过去,道:“枝枝!不是我这做兄弟的说你,不过一百两而已,你连这都不借给谋谋,真是太没义气了。”
枝枝?谋谋?郭淡心中一声悲叹,他知道想要徐继荣不叫他淡淡,那是不可能的,只能接受这个现实。
刘荩谋跳上前去,道:“朱立枝,你听见我荣弟说得么,你是否感到羞愧?”
朱立枝将他那修长、白皙的手往旁边一伸,一个女婢立刻将一沓纸放在他手上,他拿着便递给徐继荣。
徐继荣接过来,转手就递给身边的徐春,“念。”
“别念。”
刘荩谋突然闪到中间,嘿嘿道:“这没什么可念的。”
徐继荣好奇道:“这是啥?”
“这是……”
刘荩谋开始支支吾吾的。
徐继荣更是好好奇,又看向徐春。
徐春道:“少爷,这好像都是一些借据。”
“借据?”
徐继荣突然醒悟过来,道:“谋谋,你从枝枝那里借了这么多钱啊!”
朱立枝淡淡的补上一刀,“这只是一小部分而已。”
他的声音非常轻柔,与刘荩谋那粗犷的嗓门形成鲜明的对比。
刘荩谋一脸尴尬,做不得声。
徐继荣却道:“枝枝,我觉得你应该都不让他打,做兄弟怎能如此见外。”
刘荩谋立刻面色一喜,道:“是极,是极,荣弟言之有理。”
朱立枝道:“那你就找他去借啊!”
一旁的郭淡真为朱立枝感到心累。
“你道我不想啊!”
刘荩谋叹了口气,道:“可若是借多了,我怕让伯爷会知晓,到时若跟我爹爹说,那我可就惨了,我这小庶子可是比不了荣弟他九代单传。可你不同,你已经被赶出家门,与家族断绝关系,可以说是无父无母,无牵无挂,自然问你借要更加方便一些。”
郭淡暗自点头,真TM说得有道理。
朱立枝彻底无语,忽然余光瞥向徐继荣身后郭淡,目光下移,盯着郭淡的双脚,神色极其不悦。
郭淡也发现他那诡异的目光,心中很是纳闷,这家伙为什么老是盯着我的脚看,难道……他是一个足控,变态。
正当这时,左右两边各上来一个仆从,他们径直来到郭淡身边。
其中一人躬身道:“公子,得罪了。”
郭淡一愣,道:“得罪什么?”
话音未落,那仆从便直接抱住郭淡,而另一人则是弯身抄起郭淡的双腿。
“喂……你们要干什么?”
这一变故,令郭淡吓得大惊失色。
徐继荣却是安慰道:“没事,没事,淡淡,你莫慌,他们只是帮你擦鞋。”
“擦鞋?”
郭淡一愣,又见抬脚的那个仆从果然拿着一块抹布把他擦着鞋底,这诡异的一幕都令他忘记了挣扎。
同时,又有一个仆人拿着一双鞋来到徐继荣边上,道:“小伯爷。”
“省得,省得。”
徐继荣抬起一只脚来,那仆人立刻帮他换上一双非常干净的鞋。
徐继荣一边换着鞋,一边向郭淡道:“淡淡,你第一回来,没有帮你备鞋,我经常来,故此我有备鞋。嘿嘿。”
郭淡惊恐道:“这是为什么?”
徐继荣道:“这是因为枝枝他非常爱干净。”
这是爱干净吗?这分明就是洁癖啊!郭淡真是欲哭无泪,他同时也明白那道屏风的重要性,如果没有那道屏风,估计朱立枝会跟刘荩谋拼命,当然,这也是为什么刘荩谋只敢对着屏风喷。
擦干净之后,那两个仆人便将郭淡放了下来,又躬身道了一声歉,然后便退到一边。
站稳身的郭淡,心里不禁狠狠骂道,这群变态的家伙。
这时一旁的刘荩谋突然上前来,打量着郭淡,他之前以为郭淡乃是徐继荣的仆从,故此没有太在意,但是如今看来,似乎不是主仆关系,于是问道:“荣弟,他是何人?”
徐继荣立刻道:“他乃我新认的兄弟,郭淡。”
“寇家女婿郭淡。”
刘荩谋下意识道。
郭淡愣了下,道:“阁下认识我?”
刘荩谋打量了下郭淡,微微一笑:“南京人士,今年虚岁二十一,母亲早逝,四年前父亲去世之后,你便来到京城,投靠寇家,一年多后,你便入赘寇家,令妻名叫寇涴纱,芳龄十九,生得是貌美如花,且精明能干,如今主持着牙行,又因你做任何事都从未成功过,还常常被人戏弄,闹出不少笑话,故而又与我荣弟并称为京城双废。”
话一出口,他心中一揪,哎呦,说过了。忙向徐继荣解释道:“荣弟,为兄只是一时嘴快,你可且莫要记怪为兄啊。”
如今徐继荣可是他的救星,得罪不起啊!
“没事,没事。”
徐继荣不以为意的摆摆手,又正色道:“不过谋谋,如今我们已经不叫做京城双废。”
刘荩谋下意识道:“那叫甚么?”
“京城双愚!”
徐继荣傲娇道。
“京城双愚?”
刘荩谋吸得一口冷气,道:“为何叫此名?”
徐继荣傲娇道:“因为我们皆是大智若愚之人,厉害么?”
“大……大智若愚?”
刘荩谋眨了眨眼,突然哈哈一笑,抚掌道:“妙哉!妙哉!哥哥早就看出荣弟你非那等闲之辈,有着大智若愚之聪慧,如今取得此名,可真是名副其实,众望所归啊!”
这马屁拍的真是犹如滔滔江水……
“那是,哈哈!”
徐继荣听得是心花怒放,毕竟他人生的第一次成功,就是来自于京城双愚。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郭淡哭死的心都有了,若是再给他一次机会,他打死也不会告诉徐继荣大智若愚,又瞧了眼朱立枝,见那厮已经将脸偏到一边,自觉尴尬无比,忙转移话题道:“这位公子曾调查过在下?”
不等刘荩谋开口,徐继荣便是一手搂住郭淡,得意洋洋道:“淡淡,你有所不知,我这兄弟绰号京城百晓生,有着过耳不忘之手段,但凡京城小有名气之人,他都一清二楚,你与我齐名,他焉能不知。”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刘荩谋直摇头,但脸上却洋溢着得意之色,又问道:“对了,荣弟,你今日突然来此,是为何事?哦……我知道了,你定是知道哥哥有难,故而前来搭救哥哥的,是也不是?”
“当然不是。”徐继荣毫不犹豫的打脸。
刘荩谋当即面色一僵。
徐继荣又看向朱立枝道:“我今儿是来找枝枝谈一桩买卖的。”
刘荩谋一听,顿时吓得脸色苍白,好似丢了三魂七魄,疾呼道:“荣弟,你切莫冲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