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玩这些阴谋诡计,十个郭淡也不是一个官员的对手,这世上什么地方最险恶,就是官场,再丧尽天良之事,你都能够见到官场见到,能够在官场站稳脚跟的人的绝非一般人。
在这争权夺利方面,官员们可真是炉火纯青。
他们不会说在郭淡还未来之前,就逼得百姓暴动起来,他们就是刚好卡在这条红线上,你再往前一步,那就是万丈深渊,绝对会出事情。
如今整个开封府就已经是个高压锅,稍微动一下,可能就会爆炸。
话说回来,这还是节奏问题,就看这事是在谁得节奏中进行,郭淡要跟他们这么玩,绝对是死路一条。
“大人,你快看。”
董平身边一名副官突然指向前方。
董平立刻举目往前看去,只见茫茫多得人就如蝗虫一般,往这边汇聚过来。
队伍立刻停了下来。
“大人,要不要赶紧增派人过来?”
那名副官又道。
董平望着前面,过得一会儿,道:“不用,你们护着马车就行了。”
“遵命。”
郭淡见队伍突然停下,不禁掀开车帘,忐忑不安地问道:“董大人,出什么事呢?”
他别的不怕,出门在外,就怕被人打,他早已经吩咐过杨飞絮,一旦有危险,千万不要在乎哥的名声,载哥先闪,哥不但英雄,哥就是个狗熊。
董平回过头来,道:“我想是那些百姓来欢迎你,毕竟你如今在他们心中就是及时雨。”
“及时雨?”
郭淡苦笑道:“我姓郭,又不姓宋。”
“我也不是那黑旋风。”
不苟言笑的董平难道幽默了一把,看来也是一个水浒迷啊。
队伍继续前行,渐渐地,道路两边站满了百姓,根本就看不到头,但是大家非常安静,他们只是乖乖的站在两边,满怀期待的往那马车里面瞅着。
忽然,一个年轻人鼓起勇气向董平问道:“敢问大人,那马车里面可是郭淡?”
董平瞧了眼那年轻人,犹豫片刻,然后点点头。
“郭淡!真的是郭淡!”
“郭淡来了!”
“郭淡来了!”
“郭淡终于来了!”
“噢噢噢——!”
霎时间,整个人群立刻沸腾了起来!
欢呼声是震天动地。
有不少百姓热泪盈眶,也有不少百姓载歌载舞。
真的仿佛来了一场及时雨。
就连那非常冷酷的杨飞絮看到这一幕,不禁都有一些动容,可又侧目看向郭淡的马车,眼中透着一丝惊奇,就这个大奸商,怎么会恁地受欢迎。
她哪里知道,开封府的百姓盼一日盼的多么辛苦,他们能够坚持留下来,没有去当流民,全凭郭淡,这都已经快成为信仰。
主要还是卫辉府崛起的太猛了,那真是肉眼可见的变化。
整个河南道的普通百姓,谁不想被郭淡承包。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光明得未来。
那边上河南府的百姓都哭死了,为什么不是我们被承包,近日还真有一些河南府跑到开封府来了。
董平都不想去抓他们,河南府再怎么说也比开封府稳定的多,你们还跑这边来,真是自找罪受。
这么大欢呼声也着实将徐姑姑吓得一跳,她掀开窗帘得一角,看着百姓兴奋、激动的样子,脸上却是流露出愁绪来。
就这情况,将来还怎么向他们征税啊!
如果从利益关系来看,郭淡不是跟他们一边的,是站在他们对立面的,朝廷为什么派郭淡来,就是让他来弄钱的,不是让他来这里享受欢呼声的。
“狗娘养的,竟然祭出‘捧杀’这种卑鄙无耻得招数。”
郭淡放下窗帘来,不禁笑骂一句,但旋即又冷笑道:“可惜你们并不知道,资本家比你们更加没有人性。”
从这里到府衙是有一段路程的,但是欢呼声没有片刻停息,一直到府衙门前,等郭淡、徐姑姑入得府衙的大堂,这耳朵都还嗡嗡作响,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董平当然不会为郭淡接风洗尘,郭淡还不够这个级别,二人也没有什么交情。
郭淡道:“麻烦大人帮我贴出告示,从现在开始,严禁任何土地的交易,一旦被查到,交易多少就没收多少。”
董平愣了下,笑道:“这该交易得他们早就交易完了,你现在才来限制,已经晚了。”
郭淡苦叹道:“不瞒大人,我也没有办法,朝廷让我一个商人执行重农抑商的政策,那我总得表示表示一下,可我又不太懂这些,我只知道限制土地交易应该算是重农抑商吧!”
董平差点没有笑出来,这听着确实太讽刺了,点点头道:“我等会就去安排。”
送走董平之后,郭淡回到椅子上,如泄了气得皮球一般,瘫倒在椅子上,一手托着腮,歪着头,生无可恋地看着边上那位拥有绝色容颜的徐姑姑,可怜兮兮道:“姑姑,我们怎么办?”
徐姑姑稍稍白他一眼,又道:“我的办法,可能你不会采纳。”
郭淡道:“要不采纳,我干嘛费那么大劲请你前来。”
徐姑姑摇摇头道:“你并没有废多大劲。”
“……!”
郭淡尴尬不语。
徐姑姑又道:“我的办法立刻重新登记户籍,丈量土地,将那些被非法侵占的土地,归还给百姓,百姓得到土地,自然也会愿意交税。”
“我完全赞同居士的办法。”
郭淡用力得点点头,话锋一转,道:“但问题是我怎么将那些土地从地主和藩王手中拿回来?”
徐姑姑道:“这又回到之前我们讨论过得问题上,就是藩王的问题,那些士绅虽然都有免税特权,但也是有限制的,他们非法所占,或者说超出免税限制,只要找到证据,然后利用军队,还是能够逼迫他们交税,关键是藩王的土地。
这开封府又是宗室大府,这些宗室世世代代都在这里,子子孙孙已经遍布整个开封府。
当地官府早已负担不起,故而有很多宗室都得不到他们本该有土地,但这只是官府限制住了,如果将土地划在他们名下,从制度上来说,他们并未违规。”
如今朝廷是不可能满额配给那些藩王的子孙后代。
生一个最低最低每年都要给两百石粮食,最高的一年一万石,还有很多爵位是几千石的,开封府又是王爷遍地走,宗室多如狗,这怎么可能给得起。
那些地主就经常与藩王勾结,你们的税入配额反正用不完,不如给我们用,我们给你一点好处,这都已经成为一个非常成熟的体系。
反倒是不少官员都在想尽办法限制他们,因为如果税收都给藩王,他们拿什么交给朝廷,这乌纱帽都会不保,况且他们自己还得捞一点。
经常性皇帝赏宗室一千亩,官员就划一百亩,甚至几十亩意思意思一下,至于他们的子孙,就直接不给。
如果不是太亲的亲王,皇帝也不会多问得,饿死就饿死。
当然,也有不少官员们跟他们一块勾结。
可见官场中的任何事都是非常复杂的,没有黑与白,也没有绝对的,非一言能够道尽。
然而,郭淡这插一脚进来,让一切都变得非常简单,官员就直接放任不管,那些地主赶紧将土地的税入都划到那些宗室名下。
太祖是如愿以偿,他们朱家的子孙后代活得都是非常滋润,不该就是明末让人给一锅煮了,不过白璧微瑕,也无所谓啦。
郭淡点点头道:“是得跟那些藩王谈谈。”
徐姑姑问道:“你有跟陛下谈过这个问题吗?”
“稍微提起过。”
郭淡叹道:“但陛下只是允许我去找他们谈。不瞒你说,其实我也不太敢说什么,因为根据我朝制度,你就不知道哪个藩王将来可能会成为……你懂得,万一中了奖,那绝对全家死光光。”
明朝很多皇帝都是从藩王上位的。
徐姑姑稍稍点头,道:“若无陛下旨意,你怎么可能从他们手中将土地拿回来。”
郭淡道:“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徐姑姑莞尔一笑,道:“祝你马到功成。”
“多谢!”
郭淡站起身来。
徐姑姑问道:“你去哪里?”
“去找那周王谈谈啊!”
这周王就是整个开封府最大的藩王,也是整个大明最大的藩王,不是因为他们都聪明,而是他这一支血脉非常能生。有些藩王起点很高,只因繁殖能力不行,最后也走向没落,这藩王强不强,全凭繁殖能力。
“现在就去,你这才刚到。”徐姑姑诧异道。
郭淡苦笑道:“正是因为刚到,才得赶紧去打个招呼,表示下自己的诚意,顺便也混个脸熟,要是等到玩不下去,再去找他们,那他们也不会离我啊。”
徐姑姑眼中闪烁一丝疑惑,但也没多说什么,点点头道:“你说得也对。”
这时,只见两个护卫捧着两摞簿子走了进来。
郭淡往旁一指,道:“先放在桌上吧。”说着,他又向徐姑姑道:“居士,这里是开封府的田籍,就麻烦居士帮我看看,到时给个答案就行,我对居士是无条件得信任。”
你还真是会说话,这事我有必要说谎吗?徐姑姑不露声色的点点头。
“那我就去拜会周王了!”
“请便。”
待郭淡走出得大堂之后,徐姑姑微微蹙眉,自言自语道:“这刚到就急着去见周王,其中一定有原因,可如果他已经说服陛下解决藩王问题,那他也不需要瞒我,可如果不是的话,他此番前去又有什么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