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世道变了吗?
还是我在做梦?
方才无缘无故领到商籍的酒肆小商人,站在店门前,望了眼自己那爆满的小酒肆,又望了一眼隔壁那大门紧闭的酒楼,只觉今儿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整个集市活下来得全都是小店,曾今在这里呼风唤雨的大店已经全部被查封。
恰好这事又引发大家的议论,他的小酒肆都已经被挤爆了。
他活这么大,就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事。
与他有着同样想法得,可是大有人在,而且不仅仅是商人,农民也是如此,莫名其妙就来了一个人,告诉他们,你们不能这么委屈自己,这么多田,就用这条小沟来灌溉,这怎么够?
看看你们的锄头锈得都已经可能一锄头下去,就找不着了。
这怎么能行?
我们将会帮你们扩大沟渠,帮你们更换新得农具。
这郭淡不是商人,真是菩萨来的。
是来拯救我们的啊!
帮我们承担税收也就罢了,还照顾得无微不至。
这真是……!
百姓就已经忘记了感动,犹如活在梦中。
有人得利,自然就有人受伤,开封府的大地主、大士绅、大富商听到这消息,都快要气疯了,是吼声震天,将郭淡祖宗十八代来来回回的诅咒着,片刻不听。
这一时间整个开封地区真是冰火两重天。
如果说之前税单还只是给了那些士绅、大地主们一个下马威,那么这回的“重农抑商”可真就是重重的一拳打在他们脸上。
因为这直接影响到他们的收入,对他们造成严重得伤害。
这跟宣战没有任何区别。
而且还是不宣而战。
这可是令高尚都心有余悸,就连张居正也不敢这么玩啊!
“我说郭淡呀,你这回可真是杀人诛心,剥皮拆骨呀,这店不准开也就罢了,你连人家得水车都给拆了,如今可正是灌溉的季节,这……这……他们是绝不会轻易罢休得,你等着好了,他们马上就会找来的。”
“那我有什么办法。”
郭淡幽幽道:“是朝廷让我重农抑商的,我要不这么干,我就是死路一条,我这么干还能搏一搏,换做是公公,公公会选择怎么做?”
高尚赶忙道:“这你可别牵扯到我,你这是重农抑商吗?”
他对此感到很是怀疑。
郭淡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我都已经缩编商籍,增多农籍,这还不重农抑商啊!”
“算了,算了,我说不过你。”高尚笑着直摆手。
郭淡是专门封那些大士绅的店门,至于小商贩的,他还主动给商籍。
这针对得太明显了。
正当这时,忽听得外面传来一阵嚷嚷声,“郭淡,郭淡,你给本官出来。”
高尚笑道:“你看,这不就找来了,你自己去跟他们说吧,这事我可帮不了你。”
这玩得太大了,他都不太敢拢边。
只见黄大效、姜应鳞带着一群士绅气势汹汹杀了过来。
“郭淡,本官问你,那集市的封条,可都是你让人贴得。”
黄大效质问道。
他现在学乖了,郭淡这家伙薄情寡义,狠起来更是六亲不认,事先一定要问清楚,不然的话,天知道这厮又会将责任推给谁。
郭淡是坦荡荡得回答道:“回大人得话,都是我让人贴的。”
“真是岂有此理,你……你凭什么让封别人得店?”
黄大效鼓着双目咆哮道。
那税单也就罢了,你就是来收税得,可不曾想郭淡竟然还封店,这比他在卫辉府做的都还要过分。
郭淡道:“是大人要求我这么做的呀!”
梁闍等士绅立刻望向黄大效,原来你丫是内奸?
黄大效气得差点没有喷郭淡一脸,“你休要在这里血口喷人,本官何时让你这么做呢?若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本官绝不放过你。”
“重农抑商啊!”
郭淡笑道:“大人难道忘记了,签订契约时,大人不断地叮嘱我,一定要重农抑商,决不能重商抑农,那份承包契约就是凭证啊。”
“你这分明就是狡辩。”黄大效怒不可遏道:“你这是什么重农抑商,你见过谁重农抑商,去胡乱封百姓店的?”
“绝非是胡乱封的。”
郭淡一本正经道:“我是有凭据的去封。”
姜应鳞问道:“你有何凭据?”
郭淡道:“大人明鉴,我为何会承包这里,主要原因就是因为前不久开封府有着大量的人口流失,从而导致这税交不上来,不知我可有说错?”
姜应鳞道:“是又如何?”
郭淡笑道:“是就对了,我发现这开封府的商业发达,导致许多人都弃农从商,这农商比例失衡,为了让农业得到发展,我必须要限制商户,从而将商业人口转移到农业人口上面,这农为本,商为末,怎能本末倒置。”
黄大效微微一怔,只觉这话非常耳熟。
这正是他在朝中说得,要求郭淡必须限制商业规模,但是这规模究竟多大,他并未给出详细得解释。
姜应鳞是传统派,他听着觉得也有些道理,人口流失导致税收不上来,将商业人口引向农业,这还真是重农抑商啊!
“一派胡言!”
梁闍听他在这里颠倒黑白,真是气炸了,一直以来,这都是他们的权力呀,忍不住跳了出来,指着郭淡道:“你这小童生在大人面前,竟还敢强词夺理,你这分明就是因为我们先前状告周王府与卫辉府勾结,故而才报复我们的,不然的话,你岂会专门封我们的店。”
“这可真是冤枉。”
郭淡好气好笑道:“我哪里知道哪家店是各位,我可都不认识各位,我只是专门挑大门面封,就连周王府很多大门面我都给封了。我这么做的原因,是因为商业虽为末,但也是必不可少得,故此我才专门封一些大店面,留有一些小店,其目的是将商业控制在一个非常小的范围,够用就行,我不希望看到开封还有大富商存在,这个你们可以去查,我是一视同仁,问心无愧。”
这话说的真是丧尽天良啊!
就如今整个大明,哪个商人大得过你郭淡。
梁闍差点没有吐血,道:“你自己不就是一个大商人么?”
“正是因为我是一个大商人,我才逼不得已这么做啊!”
郭淡叹了口气,道:“这位长辈有所不知,我身为商人,我怎么可能希望重农抑商,但朝廷要求我,要以国家制度为重,要以大局为重,我现在生怕别人说我在这里推崇商业,所以我必须要做得很绝,让人无话可说。”
“你休拿我们说事,我们让你重农抑商,是这个意思吗?”姜应鳞沉着脸道:“且不说你说得有没有理,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能随便封人家的店。”
郭淡笑道:“如果大人容许我推迟缴税,我也可以慢悠悠得以德服人,以理服人。如今我又不能动用商业手段来收税,这农业收获又慢,耽搁一时,可能就少了一年的税,我只能加大力度推崇农业,让更多的人去种田,否则的话,这税是肯定交不上来的。”
姜应鳞道:“可是人家开店也花了不少多钱,很多都是有商籍得,他们开店合乎制度,你这一声不吭就将人家的店给封了,这其中损失又怎么办?”
郭淡道:“如果他们愿意的话,我愿意以合理的价格进行收购。”
梁闍谨慎道:“原来你是想要我们的店?”
“周王府那么多门店都是关着的,我要你们的店干嘛。”
郭淡笑道:“你们要是不愿意卖,我当然也不会逼着你们卖。我之所以提出这个建议,那是因为我也知道我这么做可能对你们造成损失,不过你们也得理解我,朝廷让我来,就是让我来振兴农业得,我必须要重农抑商。”
一直躲在后面观察得赵清合突然站出来道:“你口口声声说重农抑商,但你为何又要去拆我们的水车,这难道也是重农抑商吗?”
“绝对是。”
郭淡回过头去,吩咐道:“将那水利图拿来。”
“是。”
只见两个随从拿着一张大地图走上前来。
郭淡指着地图道:“这就是东郊的水利图,这里还有这官印,绝不会有错的,即便有,那也不是我的错。”
黄大效道:“你别在这里顾左而言他,这图跟你拆人家水车有何关系?”
“大有关系。”
郭淡道:“各位请看这图,上游的耕地不过是下游的一半不到,但是沟渠开得非常多,截取了大量的水流,导致这下游的水流非常小。
对于上游的地主而言,当然是水资源越丰富越好,作为商人的我,很能理解,但是对于我而言,我想要收到足够得税收,我就必须要确保每一片土地都得到灌溉,这样我才能够收到税。况且,这河道可不是属于个人的,而是属于国家得,我也有权整改。”
这些大地主几乎都是占据着上游,而这几年天公不作美,他们为了确保自己的田得到充足的灌溉,就增开沟渠,将水流都给截走了,导致下游连水车都很难用上,有些都只能去跳水去灌溉。
下游自然就是一些老百姓。
姜应鳞皱了皱眉,又偏头看了眼赵清合等人。
这就很尴尬。
你自己屁股这么脏,还跑来告郭淡的状,这不是将脸送上门让人打吗?
黄大效倒是想据官以争,不过他看姜应鳞这神情,也不太好意思开口。
这事确实他们不占理。
郭淡又偏头看向赵清合等人,道:“各位长辈,我不清楚那是不是你们的田,如果是的话,你必须在限期内整改好,不然的话,我就直接叫人给全部填了。”
说到这里,他似乎想起什么,道:“还有,相信你们都已经收到我的税单,请你们准时交税,若有特殊原因,可跟我申请,我会酌情考虑的,否则的话,我会算你们的利息。”
黄大效震惊道:“你凭什么算利息?”
我们当官都没有这权力啊!
郭淡笑道:“大人,我不是官员,我是承包商,他们拖一日,我就损失不少钱,若是故意拖欠,这当然得算利息,老爷们缴不足税,又不会损失什么。”
黄大效哼道:“此事尚有争议,还有你封店的事,我们也绝不会罢休,我会到陛下那里去参你一本。”
“这是大人您的权力,我无权干预,但是我的权力就是收税。”郭淡道:“如果他们无故拖欠一个月,我就会将利息和税折算成土地,然后没收他们的土地。”
“你敢!”
梁闍听到没收土地,吓得脸色铁青。
郭淡笑道:“明日我就会贴出告示,规范收税制度,以及对偷税漏税得惩罚。”
“好好好,你给本官等着!”
黄大效用颤抖得指着郭淡。
郭淡道:“抱歉,我不会等的,我夫人如今怀孕在身,还等着我回去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