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他们答应得是非常勉强,但心里都已经乐开花了。
他们真的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在他们开始上奏,反击王锡爵的时候,他们都还认为自己是处于防守得一方,他们是要不惜一切代价,维护咱们官员的颜面,当时并未想到一举打垮郭淡。
可谁也不曾想到,就在这维护的过程中……占据绝对优势得对方竟然先挺不住了。
讲道理?
讲计谋?
那都是狗屁啊!
当初他们是想尽各种办法,一个又一个的阴谋,都没有从郭淡手中夺回四府。
而这回就是全凭大家硬扛,结果就把对方给扛死了。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就事论事,其实只要收回四府,那郭淡就等于是跌落神坛,变回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就他做的那些买卖,虽然大,但其实也很正常,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那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而且一切的一切都将回归到正轨上。
张诚见他们全都点头答应下来,于是道:“陛下希望能够早日解决此事,你们要赶紧举荐官员前去四府接管。”
这还用你说吗。
放心!
今天名单就会送过去。
大臣们忙不迭的点头。
可是身为内阁首辅得申时行,却是闭目不语,因为他知道,他举荐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通过得。
这一次他也是莫名其妙得遭重。
张诚突然看向郭淡,道:“郭淡,你过来吧。”
“是。”
郭淡唯唯若若地走了过来。
杨铭深他们这才想到,对呀!这个输家就在眼前。
大家纷纷用充满“慈爱”和“同情”的目光看着郭淡。
你小子也有今日。
你以前不是很嚣张吗?
你倒是再嚣张嚣张!
张诚道:“关于如何收回四府,陛下与咱家、督公,以及户部尚书商量过,郭淡的确在此次赈灾中花了不少钱,他已经没有多余的钱再留给四府。
陛下希望将事情简单化,如此才能够早日解决,因此决定让郭淡直接退出,交还一切属于官府的地方,但是以前的潞王府暂时归皇家……”
丁此吕立刻道:“以前的潞王府可是国库出钱修建的?”
张诚反驳道:“但是现在潞王府,可是人家郭淡出钱修建的,那这笔账该怎么算?”
“……”
别提算账,一提算账,丁此吕这些文官,就彻底歇菜。
张诚又继续言道:“而属于郭淡个人的买卖,就还是属于他个人的,同时免除开封府半年的税收,卫辉府三个月税收,等到官员去到四府,户部将会拨款给他们。”
言下之意,就是让郭淡收拾包袱走人,但是在财政方面,就直接一刀切割,如今在郭淡手里的钱,那都是属于郭淡的,而新官府的钱,将会由户部来拨。
“内相,郭淡可是在这四府赚了不少钱,他应该留一些钱在当地,怎能由户部全部承担。”杨铭深觉得这真是太便宜郭淡了。
但他也不想想,郭淡当初接收的时候,那真是一贫如洗,都还欠了不少钱。
但官字两个口,能有什么办法。
张诚直接看向户部尚书宋纁。
宋纁讪讪道:“各位,根据朝廷与郭淡的契约,在未到期,任何一方擅自解除契约,理应赔偿对方,如今是郭淡与朝廷主动达成谅解,解除契约,故此朝廷不需要支付赔偿。”
如果之前万历的决定成立的话,郭淡就是没有责任的,那么就属于朝廷毁约,这肯定是要赔偿得,宋纁的意思,如今是郭淡不要咱们的赔偿,你还问他要钱。
这真不太好。
张诚略显不耐烦道:“行了,行了,你们要真是一钱一分的去算,那算到明年可也算不好,陛下希望这事能够早点解决。”
大臣们心想,真要算,还不一定算得过郭淡。
关键还是因为郭淡只是输家,而不是罪犯,他们就不能用惩罚的方式,去要求郭淡,要是他们真的不满,那就只有跟郭谈去交涉。
且不说这要谈多久,要真按契约来谈,一点也不夸张的说,郭淡真的能够把国库算到破产为止。
杨铭深他们也想早点定下来,这拖下去,只怕又生变数。
如果是一刀切,那就简单多了。
就是郭淡全部退出,至于郭淡在当地建立起来的三院制度,以及当地那些作坊,教育,等所有的一切,郭淡就统统都不管,就事论事,他也没有资格去管。
他与那些人都是平等的,他凭什么管他们。
官府就有资格。
都是以后官府的事。
故此双方很快就签订一份解除承包的契约。
看到郭淡在上面签字,大臣们都是长出一口气。
可算是尘埃落定。
也可以说胜负已分。
胜利者就应该有胜利者的姿态。
杨铭深呵呵道:“郭淡,老夫有句话一直都想送给你,可惜一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张诚瞧了眼杨铭深,心想,你们这纯粹是用无赖的招数,逼着郭淡归还四府,你们也真有脸耀武扬威啊!
当他也没有做声。
对方如今士气高昂,不敢惹,也惹不起。
郭淡拱手道:“还请杨大学士赐教。”
杨铭深摇头晃脑道:“鱼欲异群鱼,舍水跃岸则死;虎欲异群虎,舍山入市即擒。”
其余的大臣纷纷抚须微笑。
点个赞!
可真是一针见血啊!
你是条鱼就应该在水里乖乖待着,你偏要标新立异,跑到岸上去待着,那你不是找死吗?
暗讽郭淡不顾自身的条件,不看可能与否,异想天开地的要出人头地,真是可笑又可悲的。
不应该是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吗?郭淡暗自一笑,拱手道:“多谢杨大学士的教诲,郭淡今后铭记于心,再也不会这等错误。”
杨铭深抚须道:“孺子可教也!”
郭淡又向张诚道:“内相,要是没有其它的事,那草民就回去了。”
张诚点点头道:“你回去吧。”
郭淡又向他们拱手道:“各位大人,草民告退。”
杨铭深笑吟吟道:“其实回到水里,对你而言也算是一种解脱啊!”
言下之意,这里都不是你待的地方。
郭淡挤出一丝勉强的微笑,稍稍颔首,便带着契约离开了。
看着郭淡离开的背影,他们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
“哎呦!申首辅怎么不声不响就走了。”
也不知谁人说了一句,大家回头看去,只见申时行和许国已经出得廊道,沿着阶梯往下走去,背影比郭淡还要落寞。
大家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里还有一个大输家。
这里面其实还隐藏着内阁与言官之间的斗争,内阁方面倒并不是说支持郭淡,他们主要是支持王锡爵的建议,寻求改革。
虽然万历在这事上面,没有给出明确的结果。
但其实已经暗藏在这里面。
因为王锡爵是说,那李维恩赈灾不利,预备仓粮食缺乏,才导致民乱,他要求惩罚李维恩,以及改革赈灾制度。
可是万历明确表示,不追究任何人的责任,等于王锡爵的建议就是不成立得,那么改革自然也就无从谈起。
内阁这回也输得非常惨。
因为他们这回输掉了许多人的支持。
不但如此,这事就肯定还不算完。
咱们先将那个外敌给清除,有郭淡这个异类在,咱们也都施展不开,而如今一切都回归正轨,该怎样还是怎样。
而方逢时、余有丁这些中立派,均是心想,自己年纪大了,也该告老还乡了。
因为他们非常清楚,战火立刻就会弥漫到整个朝廷,再想有所作为,只怕是非常困难的,就还不如赶紧撤,免得被卷入这场斗争中,晚节不保。
……
“哇!你就这么急着离开这里。”
当郭淡回到自己小院时,发现徐姑姑都已经站在马车旁了,迫不及待要离开这里。
徐姑姑好奇道:“你还想留在这里?”
“呃……那也不是,我只是打算再游上几圈。”郭淡挠着脖颈,讪讪道。
徐姑姑微微一翻白眼,转身上得马车。
郭淡也急忙上得马车。
马车徐徐向前行去。
徐姑姑问道:“情况怎么样?”
郭淡扬了扬手中的一纸契约,脸上沮丧是一扫而空,完全不像似输家,“比我想象中要轻松许多啊!我也是今日才明白,原来陛下不出面,威慑力才是最大的。”
之前他都还觉得万历不讲义气,丢人的时候,就独自一个人溜了,但从结果来看,如果万历在场,今天可能还真谈不下来,就是因为万历不在场,导致他们非常害怕,万历又玩无赖,躲在宫里不露面,故此才都答应下来。
从这一点来看,万历不露面比露面更加恐怕。
徐姑姑抿唇一笑,又见那契约就一张纸,可要知道当初郭淡签承包契约的时候,光商量都不知道商量了多久,可解除这份契约,却是一张纸的问题,不可思议地摇摇头道:“这些人果真只知道纸上谈兵啊!”
郭淡掀开窗帘,看着正在后退的景色,笑道:“终于轮到我们进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