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职参见……!”
“郭淡,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朕方才收到消息,他们找来大量的江南商人接管卫辉府的作坊?”
不等郭淡行礼,万历就焦急地质问道。
因为郭淡之前也曾向他保证过,那些猪一般得对手,是挡不住他的这一波休克攻势,而现在情况又是峰回路转,万历再也坐不住了。
郭淡讪讪道:“回禀陛下,卑职方才也收到了消息,卑职令陛下失望了。”
万历听罢,紧张道:“也就是说咱们已经输了?”
郭淡如实道:“输是没有输,只不过……只不过这回可能要亏损不少钱。”
“亏……亏多少?”万历颤声问道。
郭淡道:“至少百万两以上。”
万历吸得一口凉气。
心疼!
心疼啊!
“百……百万两?”
万历的眼神就好像在说,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换个数字好么。
郭淡抱拳道:“卑职有罪,因为卑职在灾情爆发之时,也没有想到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当初在灾情中投入的几十万两,肯定是无法回本。再加上江南商人的到来,令卑职无法速战速决,今年四府的税收恐怕白白损失掉了,再加上我们的业务都将停滞一年……”
这事出突然,完全没有预兆。
他当初在灾情中投入那么多钱,预计是在秋收之后能够赚回来得,但如今就全部打了水漂,开封府是直接就废了他的租用契约,什么契约,官员如果要守契约,那谁还愿意当官,河南道将会送粮食过去赈济。
不但打了水漂,还为了他人做嫁衣。
说到底,这人算不如天算。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过得好半晌,万历才回过神来,问道:“你现在还有多少把握能够取胜?”
郭淡沉吟少许,道:“七成。”
“朕要十成。”
万历那胖胖的脸,透着一丝倔强,“这回朕一定要赢,不但要赢,还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他也知道,这事还真怪不得郭淡,郭淡真是比岳飞还要冤,这不亏也亏了,既然自己已经是损失八百,那必须要让对方付出一千的代价,否则的话,这口恶气怎么也出不了。
“卑职这回一定不会再让陛下失望。”郭淡抱拳道。
万历突然又小声问道:“她还好吗?”
郭淡道:“回禀陛下,她正在钱库点算银两。”
万历点点头,然后便钱库那边走去。
来到钱库里面,只见里面偌大的钱库,只有两个女人在里面,一个杨飞絮,还有一个就是朱尧媖。
此时朱尧媖正在拿着一个账本在点算银两,当她见到万历突然到来,不免一惊。
万历见到朱尧媖,脸色一喜,上前一步,“永……!”
“皇帝。”
朱尧媖却是往后退的一步。
万历也注意到朱尧媖有些抗拒,当即收住脚步,又偏头看向郭淡。
郭淡顿时露出一脸委屈,好似说,这跟我可没有关系。
万历又打量了下朱尧媖,见她面色红润,双目炯炯有神,与之前那个病怏怏得永宁公主,简直是判若两人,心里又稍稍松得一口气,只是微笑地点点头。
他又向郭淡问道:“这里现在有多少银两?”
郭淡心领神会,向朱尧媖招手道:“芳尘,你还愣着作甚,快些过来告诉陛下。”
愣着作甚?万历一头问号地看着郭淡。
这就是你对公主的语气吗?
该死的,这可不是潞王,而是皇帝。郭淡神色一变,一脸谄媚道:“芳尘小姐,劳烦您给陛下介绍一下钱库的情况。”
朱尧媖从未见过郭淡这番神态,不禁噗嗤一笑,但旋即又抿了抿唇,然后来到万历身前,道:“启禀陛下,根据账本上来看,这里一共放有二百三十六万两。”
万历只想多和妹妹说上几句话,问道:“这账本不是你记得吗?”
朱尧媖摇摇头道:“我是前几日才来到这里的,暂时还没有点算完。”
“没事,没事,朕亲自来点。”万历乐呵呵道。
郭淡闻言,却是不寒而栗啊!
他知道万历不是在开玩笑,他真的会亲自点啊!
事实也是如此,万历又掏出他那块龙丝帕,开始点算银子,眼神是如此的着迷。
擦得亮亮的,摆放的整整齐齐。
郭淡小声向朱尧媖道:“学着一点。”
朱尧媖点点头,但眼中却充满着忐忑,她自问做不到如哥哥一样,这那是在点数,这就是一门艺术,经万历擦过的银子就是不一样。
也不知过去多久……!
“呼……!”
万历轻轻吐出一口浊气,道:“没错,是二百三十六万两。”
郭淡回头看去,整个钱库仿佛已经焕然一新。
李贵小声提醒道:“陛下,时辰不早了,您得回宫了。”
万历一怔,嘀咕道:“哎呦!光顾着输银子,把正事给忘了。”
他立刻向郭淡问道:“这就是所有的钱吗?”
郭淡小声道:“回禀陛下,其它钱庄还有几十万两,另外,我们还有几十万两货物潞王府,若算起我们对潞王府的投资,已经超过百万两。”
万历立刻警告道:“这些钱可不能给朕亏了。”
郭淡尴尬道:“陛下请放心,我对付他们的策略,就是将这些钱都放在仓库里面,以无招胜有招。”
万历好奇道:“将钱放在这里,他们就会失败?”
郭淡点点头。
万历道:“那你早就该用这招。”
郭淡讪讪道:“陛下,这钱放在这里,那咱们也挣不了钱啊!”
万历眨了眨眼,心道,是呀!朕将银子放在他这里,就是让他去生银子。突然,他又偏头看向一旁的朱尧媖,道:“你有什么话要带给母后吗?”
朱尧媖沉吟少许,道:“陛下,你帮我告诉母后,就说我在这里一切都好,这里的人对我都很好,我也很开心,让母后放心,哦,让母后也注意身体,女儿不孝,不能在母后身旁孝敬母后。”
万历点点头,道:“好!朕会帮你转达的。”
……
东阁。
“申首辅,看来郭淡已经彻底输了。”
许国叹息一声,向申时行道。
如今争夺的关键,就在于卫辉府的危机,然而随着江南商人的入驻,卫辉府的危机迟早会被平息得。
如此一来,郭淡几乎就没有翻盘得机会,因为他已经宣布明年就得关闭牙行。
申时行长叹一声,问道:“元驭现在怎么样?”
许国道:“一直待在家里,没有出过门,他已经递上三道辞呈,但都是石沉大海。至于王家屏么,他在不少人的劝说下,决定撤回辞呈,不过他似乎也受到不小的打击,最近一直忙于教皇长子读书,并未管理政务。”
王锡爵早就回到京城,但一直闭门不出,谁也不见,也不上班,可见他就是铁了心要辞职,他这回是真没脸待下去,目前就是等着万历批准他的辞呈。
申时行点点头,道:“如果我退下来,你认为谁最有希望出任内阁首辅。”
许国忙道:“申首辅,事情还未到这一步。”
“但也离这不远了。”
申时行叹道:“我们必须要做好准备,如果我主动退下,我们还能够想办法不让他们控制住内阁。”
……
反观言官那边,都已经在庆祝了。
一旦卫辉府的危机解除,那就是为他们奠定了胜势,对方几乎是很难翻盘。
他们可是一举击败了内阁和郭淡,这简直就是上天赐予的礼物啊!
御史台。
“这回郭淡可真是彻底玩完了。”
宋景升抚须笑道。
真是开心。
他原本还真不是言官这边的,硬生生被郭淡逼着他站到言官这边,郭淡所作所为严重伤害到户部的权力,宋景升以及许多户部官员对此一直非常不满。
“宋侍郎,目前还要以维稳为主,四府经过郭淡这些年的破坏,已经变得面目全非,那些新去的官员,又处处被郭淡的人刁难,也挺不容易,朝廷还是要给予他们的支持,免除他们一定的税收。”
杨铭深向宋景升道。
宋景升笑道:“杨大学士还请放心,我已经奏请陛下,免除卫辉府四成的税收,开封府三成税收,且不说官府重新接管那里,之前卫辉府、开封府的确遭受水患的破坏,免除一定的税收,也理所当然的。”
杨铭深抚须道:“那老夫可就放心了。”
宋景升突然道:“不过江南商人到底也是商人啊!”
杨铭深呵呵道:“宋侍郎大可放心,目前我们需要依靠他们,暂时给他们一点好处,将来的话,他们若安分守己,那也就由他们在那里做买卖,他们若要向郭淡学习,那就是自讨苦吃。”
李植突然道:“杨大学士可莫要高兴的太早,在我看来,郭淡小小一个商人,哪能劳我们兴师动众去对付他,若无内阁的支持,他根本不可能兴风作浪。”
他此话一出,宋景升、杨铭深,以及在坐几个科道官纷纷看向李植。
李植突然从袖中拿出一封信函来,道:“这是我前两天得到的情报,是有关宁远伯李成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