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已经是猫吃老虎得时代了吗?
奸商郭淡成了人民英雄,寒门代表,而幼肥竟然能够唬得直臣大气都不敢喘。
这翻转性可能也就仅次于那“千古忠臣魏忠贤”!
不但不敢喘气,而且个个都如那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万历走后,他们是一语不发,各回各屋,各找各妈。
这种事太敏感,谁也不敢轻易开口。
他们都担心一场大风暴可能即将到来。
“陈侍郎,此事我觉得可得慎重啊!”
李三才略感焦虑道:“如这种事怎能一蹴而就,必须是要徐徐渐渐,郭淡的提议仅限于商业,影响有限,所涉及得人也是不多的,我们成功希望不小,然后再进一步改革税制,这两件事若同时进行,可能会引起更大的阻力啊!”
要是万历听到这话,非得吐血不可。
朕一刻钟几十万上下,哪有功夫跟你们玩这心计,当朕闲着没事做么。
朕是认真的。
陈有年却道:“可是陛下也说得非常明确,若不改税制,郭淡的提议是不会批的。”
李三才叹道:“其实陛下的说法是有些强词夺理,郭淡设三院制度,主要是应付当地官府缺失,而关于税收,可不归他三院管,一直都是郭淡自己管。”
陈有年道:“可是三院确保了郭淡的契约法,否则的话,大家又凭什么缴税?”
他稍稍顿了下,又继续道:“而且关于税法,我看不管是现在改,还是将来改,遇到的阻力不会有任何差别,但若不改,情况只会进一步恶化,如今是百姓贫困,国库空虚,改革是势在必行,况且这回是陛下亲自要求改革税法,我倒觉得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李三才点点头,但兀自担忧道:“可是陛下今日的态度,着实令人捉摸不透,如今这事好像变得与大峡谷无关了。”
陈有年道:“不用去想这么多,身为臣子,职责就是匡扶天子,治理天下,只要谨守此则,便可问心无愧。”
……
东阁。
“这不太可能!”
许国直摇头,满面困惑道:“陛下不可能为了一个区区大峡谷,而下令改革税法,相比起来,可是大巫见小巫啊!”
申时行点点头道:“你说得不错,我也认为陛下可能是真的要改革税法。”
曹恪道:“可若是如此得话,那么当初陛下就是要借大峡谷,来进行改革,可这也说不通,毕竟这事是我们先提出来的。”
大家相互看了看。
皆是一脸困惑。
这真的说不通,因为改革税法,这简直是国家头等大事,那皇帝肯定再三思量过得,而且经过周密得计划,大峡谷只是导火线。
可是,可是提出入股大峡谷乃是曹恪,不是申时行或者王锡爵。
皇帝可能算到申时行、王锡爵的动作,但绝不能算到曹恪。
这真的说不通。
他们哪里想得到,万历真的只是因为自己交了不少税,而他们这些大臣权贵都拥有免税特权,同时还盯着自己交税,心里非常不爽,要交就都交,要就都不交,就是简简单单。
什么谋划,没有!
有得只是任性!
但是改革税法,这到底是要大手术啊!
申时行都觉得有些心慌慌道:“可这真要改革税法,我们都是准备不足啊!唉……陛下此举有些过于草率啊!”
一般来说,也没有皇帝先开口得传统,因为这皇帝一开口,不改也得改,回旋的余地是很小的。
根据传统来说,即便皇帝有这个意思,也都会通过大臣嘴说出来,那皇帝就可以做到进退自如,最终锅都是大臣背。
肥宅这回明显不按套路出牌。
破坏了大家的默契。
但他们都没有想到,肥宅其实就是要整他们,要跟他们通气,那他们肯定会阻止,故此肥宅才决定直接干呗!
国库里面的税入,没有一分是来自你们的腰包,你们凭什么决定入股大峡谷,要不要点脸。
朕才是国库的大股东。
一直沉默得王锡爵突然道:“既然是陛下主动提出来的,那郭淡肯定是知晓的,说不定这解法,还就在郭淡身上。”
……
一诺牙行!
“噗!咳咳咳!抱歉!抱歉!最近少了有氧运动,导致食道紧缩,喝水经常被呛。”
郭淡赶紧抹了抹嘴,放下茶杯来,又一脸惊讶得看着王锡爵,道:“大人,您……您方才说什么?”
王锡爵沉眉不悦,难得来一回,你就这样乱喷,太不懂礼数了,道:“你休要在这里装模作样,陛下要求我等参考你在四府的税收制度,然后进行税法改革,你可别说你对此毫不知情。”
这话说得,就连坐在角落里面看书得徐姑姑,都装不下去了,侧目看来。
郭淡吸得一口冷气,心想,肥宅是来真得呀!道:“大人,我对此是真不知情,此乃国家大事,您跑来找我,这……这是不是有些杀牛用鸡刀啊。”
王锡爵却是一副“你演,你继续演”的表情。
看来他是肯定不会相信,换我我也不信。郭淡也懒得解释,道:“大人,您信与不信都好,陛下并未让我来参与此事,不过大人若是有困难,我身为大明财政顾问,愿意提供一些帮助,但也仅此而已。”
王锡爵理直气壮道:“本官现在困难,就是不知道该怎么改。”
你真好意思说啊!郭淡都乐了,双手一摊,“大人,我也不知道,我只能帮朝廷处理一些技术上的问题,比如说,朝廷有了政策,我可以帮朝廷计算出大概能够增多多少税,关于政策问题,我是一无所知,我是真不知道啊。”
王锡爵狐疑地瞧了眼郭淡,心想,这小子可是狡猾,既想推动税制改革,却又不愿意担责任,也罢,能够改善税入,我来担这责任,也是应该的。又试探道:“就依照你在四府实行得税制,你看如何?”
天啊!我到底要怎么说,他才会相信啊!郭淡很是无奈道:“大人,您就别试探了,这我真不知道,只能说朝廷有了政策,我来帮你们估算一下,其它的我真的是爱莫能助啊!”
王锡爵哪里肯信,起身道:“既然你不愿意多说,那便算了。”
他认定这就是帝商组合搞出来的,不然的话,皇帝也不可能突然加码,毕竟皇帝现在就两条路,一是大臣,二是郭淡,不是大臣,那肯定就是郭淡。
那你们肯定是有目的得,郭淡就肯定要参与进来的,我如今是找了你,是你不愿意帮忙,那就看到时谁忍得住。
他真不觉得这是自己有求于郭淡。
你还跟我矫情。
“大人,大人……!”
郭淡喊得两声,可王锡爵都不搭理他,径自出得门去,他不禁一拍脑门,“这回可真是玩大了。”
“此事你真不知情?”
就连徐姑姑都对此感到怀疑。
“这事我真……!”
话说到一半,郭淡叹道:“也不能说我完全不知道,当时好像陛下的确嘱咐过我,让我考虑一下税入一事,可我当时认为陛下只是在气头上,我根本就没有去想这个问题。”
徐姑姑对此也是半信半疑,之前他还相信郭淡在做戏,但如今这戏太逼真了,道:“既然已经弄假成真,那何不就认真做好这事,陛下提出来的问题,可谓是切中要害,如今国穷民也穷,这钱流向何处,大家心里都明白,若不解决这个顽疾,任何建设可都无从谈起。”
郭淡欲哭无泪道:“我不管他是假戏真做,还是真戏假做,问题是这跟我没有关系,我哪有功夫去管这烂事,我现在自己都忙不过来。不行,我得去见见陛下,这事搞得我都有些乱了,可别玩到最后,我成那背锅侠。”
……
乾清宫。
“你还好意思问。”
万历鼓着眼,瞪着郭淡,道:“朕都还没有说你,这么严重的问题,你为什么早不跟朕说,原来朕每年交数百万两税入,还得治理河道,还得支出军饷,甚至还得每年还得捐出好几万两来给孩子读书,而他们什么税都不用缴,还天天惦记着朕的钱,这口恶气,朕是如何都忍不下去。
不过你有句话说得很对,即便要改革,也应该由朕的意志来改革,朕现在的意志就是他们必须都得交税,而且这是朕提出来的,所以这一部分税得交大半给朕的内府,不能全交给国库。”
如此难看的吃像,从肥宅嘴里说出来,却是霸气侧漏。
郭淡彻底被震傻了,只能高呼:“陛下圣明。”然后他又问道:“不知陛下打算怎么做?”
“朕不知道。”
万历一脸傲娇道。
郭淡懵圈了。
万历突然想起什么似得,道:“朕不是让你想办法么?你可别告诉朕,你将朕的话当成耳边风了。”
该死的,我来这里干嘛。郭淡肠子都悔青了,立刻道:“卑职当然在想,陛下每一句话,卑职都铭记于心,只不过陛下当时并未确定是否要进行税制改革,也没有说,到底改革的目的是什么,卑职这几日还只是在参考数据。”
万历也没有怪他,道:“你现在知道了。”
“知……知道了。”
郭淡点点头,又道:“陛下,这事卑职不适合冲锋陷阵,毕竟这表面上还是国家大事,并非是陛下的买卖,何不让王大学士、李侍郎来主导改革,卑职从旁协助。”
“准奏!”
万历突然拍着桌子道:“不管怎样,明年朕就要看到他们交上来的税。”
“明年?”
郭淡双目一睁。
万历面目狰狞道:“这晚一年就至少少上百万两,这钱你来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