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三国

作者:宋默然

“不管吕布怎么想,我们都得作最坏的打算。”朱广只能这样回答。

袁绍暗暗点头,朱子昂此话不假,是得作最坏的打算了。董卓若心里没鬼,他不会指使人要把自己赶出朝,也不会急着遣散地方部队。

“袁校尉,太傅那里真说不通?”何颙问道。

袁绍直摇头:“叔父虽然也对董卓怀有戒心,但却认为我的建议太过冒失。”之前鲍信还没走时就曾经说过,袁氏顾念着自己四世三公,累代勋贵,不肯做这种担风险,惹非议的事情。

“那咱们干脆横了一条心!拼!找个机会先干掉董卓,西凉军到时候群龙无首,乱起来再说!”何颙切齿道。

朱广看他一眼,没想到这倒是个狠角色。

“拼?咱就不说怎么拼,单说杀董卓。”袁术歪着头。“何中侯,你应该知道朝中公卿大臣之所以畏惧董卓,一是因为他的威名,二是因为他的兵力。你可知董卓的威名是如何来的?”

“不就是在西凉平叛立了些战功么?”何颙道。

“董卓早年也好游侠,纵横于诸羌部落之中,后来因良家子的身份充过羽林郎。据说此人力大无比,且能左右驰射,勇冠三军。你想怎么杀他?”

何颙一声冷笑:“他就是天下无敌,可能刀枪不入吗?咱们周密布置,选善搏敢死之士趁他不备,还弄不死他?”

见两人杠上了,荀攸道:“杀董卓不难,难的是收拾残局。如果有朝廷的首肯,咱们杀了董卓之后,还可以用天子诏命弹压西凉军。可朝廷不点头,咱们如果冒然行事,搞不好他成了忠烈,咱们成了乱贼。”

“那公达倒说说怎么办?”何颙问道。

“我的建议是,稳住西园新军,争取并州军,其此一;朝中公卿虽受董卓蒙蔽者众,然不乏明察秋毫之智者,如尚书子干公,我等尽力游说,以壮声势,此其二;董卓苦心经营,必有一朝发难,到时下手,名正言顺,鬼伏神钦。”

朱广之前已经打听过,这位荀公达论起来,还是历史上曹操首席谋臣“荀彧”的侄子。只不过,侄子比叔叔年纪还大而已。

“说了等于没说!”袁公路道。“稳住西园新军还可行,那丁建阳顽石一颗,如何争取?再说了,你也知道董卓苦心经营,等他一朝发难只怕为时已晚!别的不说,现在洛阳城里有多少西凉兵马你知道么?”

荀攸也不生气,只是笑道:“公路莫急,若要成事,都在一人身上。”

“谁!”几个声音同时问道。

荀攸一指朱广:“摧锋校尉,朱子昂。”

迎着那几道疑惑的目光,朱广像是也有些惶恐了,顾盼间失笑道:“公达兄如此抬举在下?我一个远道而来的杂号校尉,怎么倒成了关键?”

就连一直欣赏他的曹操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向荀攸道:“公达,有话不妨直说。”

荀攸看朱广那眼神,就透露出一个意思,小样,我叫你装!

“子昂不必过谦,战黄巾、守范阳、出入鲜卑,平定二张,我敢说这在座诸位,没有哪一个比你经历得丰富。”

朱广淡淡笑着:“我不过是机缘巧合之下,撞上了。”这货把自己调查了个底儿掉!

荀公达亦笑:“子昂,你与那吕布张杨都是旧识,这不假吧?董卓可以拉拢他,你为什么不可以?”

“公达兄是想让在下去游说吕布张杨?”

“正有此意!丁建阳虽然固执刻板,油盐不进,但我观此人极为方正,若董卓举逆,他必不肯从!所以,你只需稳住吕布张杨二人,不叫他暗地里投了董卓,便算大功一件!”

众人一想,是这么个道理。

朱广却眨着眼睛:“公达兄,董卓既然派人接触吕布张杨,那必然是许以重利。他是前将军兼司空,我只是个杂号校尉,凭什么去说吕布张杨?”

袁绍此时插话道:“若董卓举逆,除掉他,难道功劳不大?还怕朝廷没有封赏?”

“校尉,这话何异于画饼?我可是听说董卓将他一匹价值千金的赤兔宝马送给了吕布……”

“哈哈!”袁绍笑了。“价值千金?那我就出两千金!两千金不够,那就五千金!可买得来吕布?”

朱广能说什么?土豪,我们做朋友吧。

正想说话,外头有人报称,王允来了。

本来,王允和袁绍,都是受大将军何进征辟,份属同僚。但不知怎么地,两人似乎不太对路。袁绍献计征召四方猛将豪杰时,王允就曾经明确表示反对。只是在看到无可挽回时,才推荐了朱广。

闻王允来,袁绍倒也大度,敬他年长,且有孤身抗阉党之壮举,因此亲自出门去迎。

到了室内坐定,各自见礼毕,王子师听说袁本初愿出重金收买吕布,这清瘦的老头儿笑道:“本初,你是不知道并州豪侠们的喜好啊。”

“哦,子师公此话怎进?”

“你问子昂便知,并州豪侠们重义轻生,悍不畏死,只要是倾心相交,哪怕为你两肋插刀,抛头洒血也再所不惜。但有三件事情,决不假手旁人。一是磨刀,二是喂马,三是调弦。只因这三事皆关乎生死!董卓赠吕布以赤兔宝马,这是投其所好。你便赐以重金,在吕布眼里,恐怕比不得赤兔的一只蹄。”

袁绍年少时,也曾经和曹操这些小伙伴们当过几年游侠,闻听王允这言,倒也无法反驳,只得道:“那子师公有何高见?”

“豪侠所爱,无非宝马,利器。我有祖传七星宝刀一口,锋利无比,能吹毛断发。便叫子昂带了,送予吕布,必能得其欢心。”

朱广都快哭了。五千重金,七星宝刀,为什么?为什么没人来收买我?难道真是会哭的娃娃有奶吃么?

当下计议已定,曹操忽道:“纵使得了吕布,诸位不要忘了,董卓此刻手握重兵!”

这一盆冷水浇得及时,在场众人都默不作声。不错,哪怕有了并州军的支持,要与董卓的西凉劲旅抗衡,终究是底裤不足。

“那个……”

“子昂有何妙计?”袁绍近来对这幽州小将颇有些改观。

“妙计倒是没有。”朱广道。“只不过,董卓之前以‘前将军’身份率部受‘左将军’皇甫嵩节制。后来,听说先帝任命他为并州牧?”

荀攸是黄门侍郎,经常传达诏命,听他提起这个,遂道:“董卓初时不遵节制,先帝征他为少府,要调来洛阳。但他声称羌胡兵不放他走,怕引起动乱,所以只能留下来安抚;后来先帝病重时,任命他为并州牧,让他把军权交给皇甫将军。他又推托说全军上下追随他多年,将士们都愿为他效死,所以擅自把军队带到了河东。”

朱广听着,频频点头:“公达兄知道他带到河东的兵力有多少么?”

“这个不清楚,但是王国与韩遂围攻陈仓时,诏命皇甫将军与董卓各带两万步骑拒敌。”

朱广环视众人:“诸公相信那两万步骑都在洛阳城里么?”

这可不好说,前些时候,西凉军不断开进洛阳,估摸着,就算没有两万也相差不远吧。否则,董卓凭什么威镇洛阳?

荀攸目视着朱广:“子昂,你是怀疑这其中有诈?”

朱广不及回答,曹操已道:“慢着,董卓擅自带兵撤过黄河,是驻扎在河东臼城?”

“没错,进入河东以后,他就一直在臼城观望。”王允道。

“臼城并不大,扎两万步骑?人吃马嚼,每日所耗可不是小数目!”曹操昂声道。“他是违背诏命,擅入河东,那么关中不可能再供给他粮草。如果真有两万人马,他是怎么撑到进京的?就凭从关中带过来的物资?”

袁术摸着他唇上顺溜的胡须提醒道:“孟德别忘了,他可是并州牧,掌一州之军、政、财权。一道命令下去,还怕没有粮草?再说了,前些时候,西凉军整整齐齐地开进洛阳,那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难道有假?”

曹操收声。

“袁中郎,你知道我只带来了三千步骑吧?”朱广突然问道。

袁术不喜欢他,眼一瞄:“知道,怎地?”

“洛阳宫变,城防混乱,我如果每天晚上把这三千步骑偷偷弄出城去,第二天早上再大张旗鼓地进来,如此反复十次,那我是不是有三万余步骑?”

袁术嗤笑道:“你这说法也太过儿戏!可有任何凭据?还是你亲眼所见?说得跟真的似的!”

不止是他,连袁绍曹操也不相信。董卓会干这种掩耳盗钟,自欺欺人的事?

朱广闷了一阵,也不再说话了。

袁本初不愧是豪门阔少,承诺要出五千金还真就不含糊。只是五千金弄出去太过惹人注目,于是折了部分珠玉宝物。即使如此,朱广坐那马车也差点连个搁脚的地方都没有。

能不能说服吕布,其实朱三并没有太大的把握。他也知道自己并不是《三国演义》里那些面对几百抠脚大汉,还能谈笑自若,甚至往油锅里跳的超级说客们。

他腰带上佩着一把短刀,一尺来长,装饰华丽。拔出鞘中,顿觉寒气逼人!

他也算使刀的行家,见过的宝刀不少,但若论卖相,没有比得上这七星宝刀的。姑且不论它是否真能削铁如泥,吹毛断发,就那七颗宝石,也价值不菲。

握着手中名刀,看着满车财货,朱广其实并不羡慕。他前一世时,有一句至理名言,说钱能解决的事都不叫事。想必,袁绍和王允在拿出财货宝刀时,心中对吕布这个人是有看法的。

“校尉,回营么?”高顺在外头问道。

思索片刻,朱广道:“去并州军营。”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奉先公,投董卓,不止臭名声还没前途,但愿你听我一句劝,也给我一个报答你昔日救援云中,指点武艺等诸多人情的机会。

并州军营

执金吾的车驾仪仗,看得人眼晕,到底是“中二千石”的京师高官,刺史哪能比?

吕布长身立于营门侧,威猛的并州士卒执戟而立,目不斜视。丁原下车时,他亲自上前搀扶。

“许久不来营中,如今见一切井然,都是奉先和稚叔的功劳。”丁原道。明明听他语气甚是欢快,但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

吕布没抬头:“职责所在,不敢居功。”

丁建阳投之以赞许的目光:“稚叔何在?”

“日前有同乡李肃,在前将军董卓麾下为校尉,私赠我良马一匹。当时盛情难却,不得已暂时收下。”

丁原脚下一停,看着高出自己不止一头,却低眉顺目的爱将,硬生生将语气缓和了:“奉先……”

吕布却抢在前头:“使君再三嘱咐,并州军要不偏不倚,严守朝廷法度,布如何敢忘?今日特请张从事代为归还。毕竟,李肃与我多年的交情。”

丁原才知误会了他,点点头:“这就对了。”

在军营中巡视时,将士们一则惧怕丁原治军严厉,二则敬畏吕布勇武,都是大气不敢喘。他们原来都是并州各郡的郡兵,只因匈奴反叛,白波贼又猖獗,被临时征集起来,先从并州刺史张懿,张刺史去年被杀后,这才追随丁原。

丁建阳巡毕,甚是满意。本来他公务也繁忙,但想着吕布替他管军辛苦,便执了爱将之手同至营房慰劳。

“何须这排场?”见那营房外甲士林立,皆俯首不敢仰视,丁原笑道。

“只想叫使君知道我并州将士从未懈怠。”吕布答道。

丁原点点头,倒迈步进了营房。吕布却没有及时跟上,在那原地杵了片刻,神情竟有些落寞。

营房中,丁原坐于上头,等吕布进来以后,便招手道:“你坐下,我有话跟你说。”

吕布揖手一礼,这才落座,一直低着头。

“自奉大将军征召入京以来,诸事繁杂,不得片刻空闲。幸好这军中有你和稚叔在。奉先啊。”

“在。”

“其实,我也知道,当初朝廷命左将军与前将军合兵击西凉贼王国韩遂时,就曾经征召你军前听用。但当时我有私心,舍不得让你走。”

吕布看着地面,木然道:“使君待我如子,布不作他想。”

“呵呵。”丁原总算是笑了,捋着花白的胡须道。“父母之爱子,必为其计深远。你技艺绝伦,早年就扬名边塞,按说天下纷乱,正是你用武之时。却屈就于我幕下,至今仍是个主簿。你就算坦然处之,我又于心何忍?”

吕布听到这里,抬起头,似乎在等什么。

“再等等吧,等朝廷安定,我至少,也要在执金吾下属里替你谋个位置。”丁原笑道。

吕布在对方感到不自在以前收回了目光,轻声道:“谢使君栽培。”

“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抱恙?”丁原察觉到他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只能猜测着。

“多谢使君挂怀。”吕布语气生硬。

丁原并不是一个细腻的人,也没有多想,又嘉勉抚慰一阵,想着自己衙署里事情还多,便起身要走。

吕布跟在他身后相送,离门槛还有两步远时,丁原似乎还有话要说,便忽地转过身来。那一刹那,他分明看到了吕奉先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奉先,你……”丁原怔住了。

吕布面色不改,直视着对方,片刻后,双膝一屈,跪倒在地。

丁原看着他半晌,浓眉紧锁:“奉先,你可是有事?”

“自追随以来,使君待我甚厚,布铭感五内。”吕布顿首道。

丁原正要说话,却见对方霍然而起,仰视时,只见吕布脸上神情果决,眼中再度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在此之前,只在两军对阵之时,丁原才见过他这种神情!

似乎意识到什么,丁原握着剑柄往后退了一小步,疑惑道:“奉先,你为何突出此语?”

吕布眼中凶光大盛,冷声道:“朝廷如今要追究使君当日纵军劫掠,放火烧城之事,又言使君引军来洛,怀有异心,布奉……”

“你到底想说什么!”丁原大怒,一把抽出了佩剑!但他咆哮之后,却没有一兵一卒抢进房来。此时,他才明白了为何外头会有那么多的甲士!也明白了,为什么恰恰在自己来营中时,张杨却偏偏替吕布送马去了!

“外头都是我的亲随,使君也知道我的手段。我不愿手刃使君,所以……”

丁原沉默了,他死死盯着自己最信任亲爱的部下,努力寻找着原因。一阵之后,气极反笑:“好,很好!吕布,你是要拿我的人头,去向董卓献媚!”

吕奉先不为所动:“使君真要让我动手?那,上路吧!”话音未落,他猛拔出环首刀来!

丁原“有武勇,善骑射……有警急,追寇虏,辄在其前”,对方刀未出,他已抢了先手!可吕布何许人?

后发先至!丁原一个趔趄,长剑已崩!他借这倾倒之势,急向门槛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