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三国

作者:宋默然

散会之后,许攸当然不会走。

袁绍因为还没有吃饭,吩咐人简单弄了几样。尽管贵为当朝大司马,骠骑将军,兼录尚书事,可这年代“饮食”还不能称之为文化。你再牛,吃的也是小米饭面饼。只是跟朱广那些北方人动辄大刀切牛羊不同,多了一碗肉羹而已。

“主公,此次渡河北来可是以王师名义,张燕不过一匪首,如此之大的妥协让步,传扬出去可不太好听。幕下此刻才说这话,朱广也算得名扬四海,主公挥师北上,天下人多多少少肯定是有议论的。现在为了尽快解决邺城的问题,不惜与张燕……”

袁绍一指对面的坐席:“你也来点?”

“这,主公请自便。”

袁绍拿起筷子,忽又放下,叹道:“子远,我知道你的顾虑,我也知道这代价太大……我再考虑考虑吧。”

许攸了解他,趁机道:“与其照郭奉孝所言,莫如直接兵临邺城!贾诩不是说有张燕威胁着,事情没法办么?没关系,王师替你盯着,你只管安心办完朱广后事,然后献上土地军民本册就行。甚至于……”

“甚至什么?”

许攸稍一犹豫,随即沉声道:“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时间,如果拖下去,张辽一旦回来,徒生变数。依幕下之见,朱广的后事也别办了,王师一旦兵临城下,就让贾诩等人立即决定。要么马上开城投降,要么王师扣城!朱广已死,他们还能怎样?”

袁绍似乎动了心,但却没有马上表态,只道:“我再考虑考虑。”许攸一急,还想再说,却听主公又问道:“你真不来点?”

牙疼般咂了咂嘴,许子远只能告辞离开。

八月十七,黑山军大营。

连日来,数万人马扎在此地无所事是,贼寇和官军的区别一下子就显现出来。贼兵们四出打家劫舍就不说了,光是这营区就够乱的。一群人不知打哪弄回来几只鸡,宰掉扒了毛,就地烤了起来。

一名身上绑了片铁甲的头目从营外快步抢进来,见贼兵们就在离草料堆不远的地方生火,大声喝骂了几句,便匆匆奔往总帅张燕的营帐。

这几天飞燕总觉得不踏实,连日与白雀等心腹密集讨论,审配几次来求见,都吃了他的闭门羹,而审配带来的卫队也处于黑山军严密监控之中。

那头目进来,行个礼禀报道:“大将军,甄府君在营外求见。”

飞燕心头一动,几个大步窜下来,疾声道:“让他进来!”

不多时,甄尧缓步而入。他被黑山军放回去没两天,怎么又回来了?

“张将军,诸位。”甄府君作个四方揖,语气不太对头。

飞燕细细观察其神情举止,好半晌才道:“府君去而复返,总不至于是想念我等吧?”

帐中匪首们都笑,甄尧却面无表情,张口欲言,未出声,却先叹了一气。

眉头一挑,飞燕先让他坐下,而后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邺城里,情况如何?”

“将军既已知道,又何必再问?”

看他形容实是悲切,飞燕也没再多说其他,只问道:“既然朱子昂已经不在,那邺城何去何从?”

“在下此来,是受骑都尉齐周,总幕中郎将贾诩,以及田使君之托,请将军约束部属,容我等替朱将军料理完后事。”

近来黑山军的步骑四处活动,邺城里的人有这疑虑也不足为奇,因此张燕没有多想,随口“哦”了一声,便朝白雀使眼色。

这些贼人,对陈忠可以耍横,但甄尧毕竟是中山甄家的子弟,且甄氏在乡里素来乐善好施,名声不错。因此,白雀很客气。

“府君,容我多一句嘴,朱将军的后事料理完毕之后,邺城军民意欲何为?”

甄尧看他一眼,又将目光转向张燕,泄气一般道:“也不瞒诸位,城中主事的三位已经决定,一旦将军的后事料理完毕,便开城投降。此事,已与袁骠骑达成一致。”

匪首们短暂的错愕之后,随即窃窃私语。怎么?向袁绍投降?也就是说,邺城内外这些个精兵强将,以及钱粮物资,全都归袁绍所有了?

张燕素来沉得住气,便听闻此讯也不禁神情剧变!

别的不说,朱广的部队能打,他算是最早领教的人之一。如果袁绍轻而易举地得到了这支劲旅,那实力将大为增强!朱广已然完蛋了,那我不就是下一个目标!哪怕就如审正南所说,袁绍解决掉朱广之后,就要急着班师南渡,可光凭冀州军就够我头疼的了!

“都闭嘴!”一声喝,帐中肃然。

张燕移步至甄尧身前,一手托着肘,一手摸着短须,锐利的目光审视着对方。

甄尧马上低下头去。

一声冷哼,张燕放下了手。

谁也不知道他这一声代表几个意思。

“有件事,本不该我多嘴,只是觉得怪,府君教我?”

甄尧不解其意,只应了一声:“将军请讲。”

“我对朱子昂虽然不了解,但听说他待人接物都还不错。如今他死于袁绍之手,邺城军民难道就没有一点点的,感念?贾诩这些人就这么心甘情愿地投降?旁人也就罢了,府君可是朱子昂的妻兄,你们是一家人啊。”

甄府君的头越发地低了:“形势如此,如之奈何?那头是袁骠骑的精锐之师,这边又是张将军你十数万人马,难道真要让邺城军民替朱将军陪葬么?”

张燕眼一瞪,竟无法反驳。闷了好一会儿,摇头道:“没这么简单吧?邺城的情况虽说艰巨一些,可张中郎不是还没回来么?此外,我记得朱子昂在幽州也有布置?”

甄尧此时抬起头来,目视对方道:“远水解不了近渴。”

初时,飞燕不以为意,但刹那之后,他觉得甄尧的眼色中似乎另有深意?一念至此,不由得心跳加快。避开对方的目光,返身回到了座位。

片刻后,他吩咐道:“行了,你们都下去吧,记得约束一下部属。朱子昂虽说跟我们黑山军有过节,但如今人已经不在了,我敬他昔日忠勇,还是让人家入土为安吧。”

部下们起身离帐,他又留下了白雀。

甄尧见状,揖起手道:“既如此,那就谢过张将军了。若无他事……”

不等他说完,张燕轻笑一声:“张某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好歹率领这帮兄弟在黑山中钻了这么些年。府君何故轻我?”

甄府君本来还想装傻,但转念一想,张燕也不是易与之辈,遂惭愧地一笑:“到底还是瞒不过将军。”

“你也不必捧,有事说事。”

“其实,在下此来,除请求将军行个方便之外,还有一事。”

“何事?”

“特来,作说客。”

“说客?”张燕笑了。“府君谦谦君子,这说客怕是作不得吧?”

甄尧倒也坦诚:“我本非作说客的料,所以,只求将意思转达清楚,还请将军不要为难。”

张燕笑而不语。

白雀一见,接过话头:“府君试言之?”

“我们朱将军与张将军的过节,早就范阳时就结下了。等到坐镇河北,可以说是一山不容二虎,即使没有这次的事,哪怕是过了这一关,早早晚晚也是要跟将军开战的。”

飞燕白雀对视一眼,说得这么直,真是来作说客的?

“可如今事已至此,留给冀州军的余地其实已经很小了。对于黑山军,也是一样。”

白雀明知故问:“怎么说?”

甄府君看向他:“本不当说这话,但,我想黑山军最清楚冀州军的实力。一旦冀州军走投无路,归顺了袁绍,对谁威胁最大?”

白雀干咳几声,没有回应。

“而且有一点,我相信张将军心知肚明。不管是朱将军,还是袁骠骑,谁拥有河北,都不可能放任黑山军在卧榻之侧。我不敢说袁骠骑得了冀州军之后就一定会立即与黑山军撕破脸皮,但相信张将军也无法否认有这个可能。”

张燕漫不经心:“所以呢?难不成你们打算投降我,然后我带着你们去给朱子昂报仇?”

甄尧一时语塞。

“哈哈,一句戏言而已,就算你们真想投我,我也不敢要。直说吧,你们到底打算怎么办?”

甄府君一时不语,似乎在回想来时邺城几位大佬是怎么教的。

好一阵,他才继续道:“诚如将军先前所言,朱将军在时,待部下有义,待士卒有恩,待百姓有情。如今他不幸身亡,我们怎么可能不想报仇?可是,就算冀州军再骁勇善战,面对两支大军,也力有不逮,现何况现在军心浮动,士气低落?所以,请张横野施以援手!”语至此处,他起身正装,长揖到底。

张燕看着他,似笑非笑:“府君啊府君,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可是奉了袁骠骑之命率黑山军来助战的,你现在却要我倒戈相向?你认为有这个可能?”

“在下实不知,但贾中郎说,数年以来,各地黄巾先后被扫灭,独黑山军能据山称雄。原因无他,只因为张将军是个明白人,知利害,懂进退。”

张燕大笑:“贾中郎抬举了,我张燕没有别的本事,只是被你们朱将军在范阳打怕了,遇事更谨慎一些而已。”

白雀察颜观色,心知总帅动了心思,遂顺着话往下问道:“府君,不知邺城里的人怎么就认为我们黑山军助你们一臂之力?”

甄尧吸了口气,沉声道:“只要张将军肯援手,我们情愿以中山、常山、赵郡三地相让!”

张燕拳头猛一攥紧,白雀甚至忍不住吞了口唾沫!这三郡之地,正与黑山相接,若得此三处,那黑山军就是前有城池,后据大山,好处大大地有!

白雀眼珠子一转,摸着两撇胡须干笑道:“府君,这赵郡可已经在我们黑山军手里了。所以,嘿嘿……”

甄尧明白对方的意思,手一挥:“至于钱粮,张将军说个数,但凡我们能承担得起,断无不允之理。”

白雀傻眼了,这条件委实太过优厚!

张燕这时心跳得连自己都能听得见,甚至感觉脑袋都大了,只是表面上仍旧强装镇定。

双方许久都没有说话,最后,还是甄府君忍不住:“将军意下如何?”

张燕笑了笑:“钱、粮、土地、城池,老实说,很诱人。但这些东西,你们给得,袁骠骑就给不得?我何苦要开罪袁骠骑来帮助你们?别忘了,我跟朱子昂可有仇。”

甄尧只问了一句:“袁骠骑自然也给得,可他给了,早早晚晚会讨回来,我们给出去,还讨得回来么?”

白雀都有些着急了,人家这说的可是实话。朱子昂一死,冀州军便如蛇无头不行,以后自顾且不暇,哪还有工夫跟我们黑山军作对?搞不好以后还得求咱们!

“我现在没什么好说的,府君先在我军中住下。”

甄尧心头“格登”一声,怎么着?如此优厚的条件还说不动你?

但人家已经发了话,也不好再强说什么,遂应了一声,准备离帐。不料,张燕又补了一句:“要是我命人将府君绑了押送至袁骠骑处,你可别怪我,这可是你自己回来的。”

脸色一变,甄尧强撑着笑道:“若果真如此,也怪不得将军,告辞。”

目送他离开后,张燕立即跳了起来!白雀赶紧迎上前去,连声道:“大将军,大将军,这回咱们钱粮土地全都有了!”

张燕面带笑容地看向他:“这事作得?”

“作得!”白雀大声应道。但随即一嘬牙花:“可,即使跟冀州军联手,也不是说就能十拿十稳地击败袁绍啊。”

飞燕狡黠地一笑:“我为什么非要去打?”

白雀把眼珠子正反几转,一作揖,笑眯眯道:“高!实在是高!”两人高兴一阵,白雀问道:“那,几时回复甄府君?”“先不急,稳他两日再答复不迟。我估摸着,黑山军按兵不动,袁本初那里只怕也坐不住,他也得派人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