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大领主

作者:荣誉与忠诚

晋军有战前进行祷告的传统。

一旦战前祷告完成,必然会发起攻势。

这种“战祷”是请求上苍见证,祈求祖先保佑,再将为什么进行这一场战争公布出来。

说白了,不是什么檄文,是一种告诉全军上下为什么要打这一场战争。

这在各个诸侯国是蝎子拉屎独一份!

其余列国会有出征前的祭祀,也会在开战前再次祭祀,却是不会宣告为什么要进行战争。

或许,正是因为晋君会将为什么要开战告知全军,使之为何而战,胜则利益均分,败则集体受辱,才能一次次达到力气往一处使的效果?

其余列国,为什么要开战只有中高层知晓。

基层压根不知道为什么要开战,赢了得不到任何好处,输了是亲人战死,乃至于因为战败要被加剧盘削。

这样一搞,不但战前一片茫然,战后也将哀声哉道。

曲阜城墙上的鲁国众人,他们听到晋军齐喝一声什么,控制不住被吓了一跳。

然后,晋军开拔了。

叔孙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说道:“务必将今日之事留文字于史册。”

一名看上去很斯文的鲁国官员,说道:“必如此!”

这是要在史书上为吕武书写一笔?

向后人控诉吕武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带兵威逼曲阜,恫吓鲁国上下?

而吕武站在战车之上,远远地看着紧闭的城门,再看城墙上明显就是达官贵人的那批鲁国人,心里的火气越来越大。

所谓的礼乐之邦就是这样?

但凡鲁国高层有点脑子,肯定知道吕武这一次过来对鲁国意味着什么。

巴结不巴结另外说。

该进行的接洽总是要有的吧?

结果,吕武都进入鲁国境内二十多天,除了季孙朔之外,鲁国那边没再来人。

“如我将莒国归于鲁国,有何颜面再作晋国之臣?”吕武不是在说气话。

魏相低叹了一声,说道:“鲁国有负礼乐之邦之实。”

没递交国书。

的确也没有持“节”而入。

关键是,吕武是晋国的上大夫,入了鲁国国境也将来意透露了出去。

没有得到使团的礼遇也就罢了。

鲁国连怎么招待大国上大夫都不懂的吗?

要是吕武还将莒国的归属交给鲁国,以后必然是会得到一个好欺负的名声。

“兴,你速归国中,将此行诸事禀予下军将。”吕武脸色很不爽地吩咐梁兴。

效忠之主受辱,家臣感同身受。

梁兴肃穆地应道:“诺!”

如果韩厥不理解吕武的决定?

吕武哪怕知道会恶了韩厥,甚至可能会影响到韩厥的一些布局,还是不会将莒国归属予鲁国。

这是贵族该有的尊严!

一个贵族如果连最起码的尊严都无法保证,后果会非常严重。

晋军在远离曲阜而去。

鲁国这边只庆幸曲阜没有遭到攻击,其余什么动作一点没有。

事实上,除非是吕武足够头铁,要不怎么可能会进攻曲阜呢?

发泄怒火的方式有许多种。

进攻曲阜会是最下等的一种。

再怎么样,鲁国都是晋国的盟友,真的要打也该由“卿”来,由吕武来动手就不好了。

从头到尾看戏的田湣差点喜极而泣啊!

他带着使命过来,受侮辱倒是没有的事,只是能感受到包括吕武在内晋国那边的冷淡。

本以为这一次使命无法完成,没想到事情好像出现了转机啊?

他一方面感到惊喜,另一方面不免暗自评价鲁国是一群智障把持权柄。

“速去‘蒙’军中,将此间事情,事无巨细告知晏大夫。”他当然也会派人回国内,只是觉得在‘蒙’那边当全军主将的晏弱更应该知道。

齐国知道晋国喜欢偏袒鲁国,更清楚为什么是这样。

谁让齐国称霸过,国家实力也是不弱。

他们一方面不爽晋国,另一方面其实是感到自豪的。

当今之世,能让晋国忌惮的国家不多。

俺们齐国是其中的一个啊!

吕武率军沿着洙水南岸行军,耗费了十六天来到一个叫“蔑”的地方。

他们打算休整两天,再继续向“蒙”而去。

“蔑”就在“蒙”的边上。

吕武选择驻扎的地点,距离齐军与鲁军对峙的地方约有四十里左右。

而在这一段时间里,鲁国那边好像是有点回过神来了?

前后有七支队伍追上来,一次又一次来人的身份,级别变得越来越高。

这其实是季孙行父总算赶回曲阜,一听留守诸位贵族的应对方式,气得差点没心脏病发作。

鲁国是三桓把持着诸多的位置,只是鲁君的权威并没有完全丧失。

所谓的“鲁国三桓”事实上就是鲁国的公族。

现阶段鲁国三桓虽然把持朝政,却是没怎么过份的嚣张跋扈,大方向上面跟鲁君是一致的。

他们在干的事情是排挤非公族……,或者说是在排挤非三桓的贵族。

“主,鲁国再来人,来者乃是鲁国执政!”茅坪当然知道季孙行父,还是如雷贯耳的那种。

智朔多少有些嘲讽地说:“鲁国不顾礼乐之国应有之尊了?”

季孙行父是鲁国的执政吖!

按照鲁国的行事准则,执政只能面对执政或一国之君。

可是,谁让吕武不管鲁国那边后面再来什么人,该接待会接待,谈事则完全见不到人。

鲁国那边看到吕武的态度,一次比一次更加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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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季孙行父回去,直接又坦荡地提到,鲁国依赖晋国才得以保平安,想获得莒国更是离不开晋国的支持。

他只差没指着一帮留守贵族的鼻子骂,痛斥他们的脑子被门夹了,怎么能那么对待吕武一行人。

叔孙豹表示不服!

这一段时间,准确的来说是从去年(公元前575年)开始,他一直在忙着喂饱鲁君黑肱的母亲,很是又操又劳,腰杆受不了不提,肾也遭到极大的挑战。

忙到一天几乎下不了床的叔孙豹,觉得自己的辛苦又有谁知道呢?

耽搁了一些正事,又怎么啦!

有比喂饱国君母亲更重要的事情了吗?

偏偏这事不能让人知道。

让国君的母亲身心愉悦,也是国之大事嘛!

所以,叔孙豹觉得自己老委屈了。

吕武知道季孙行父是急了,才会亲自赶过来。

他面对这种事情,再不愿意也要出营几里相迎,以表示对执政这个职位的尊重。

“经时未见,阴子越发蓬勃。”季孙行父率先开口。

能看得出他们赶路赶得很急,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吕武比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武率队入鲁,一路阅览鲁国风光,可惜未能品尝鲁之佳肴美酒。”

一路劳顿啊!

连个来招待的人都没有。

这就是礼乐之邦的鲁国?

传出去,必然使天下人笑话。

季孙行父避开这个话题,让驭手驾车与吕武所在的战车平行,说道:“我闻阴子已是下军之尉,何其幸哉?”

“得下军将与下军佐看顾,寡君亦是看重。弱冠之年得幸有此,武唯有兢兢业业,以报国恩。”吕武说得有些不咸不淡。

“又闻阴子新获‘霍’之地?如此林姓于晋国乃是三‘邑’之族,必在阴子之手更进一步。”季孙行父含笑说道。

一路上是闲聊,也是试探。

来到营盘辕门。

季孙行父在远处已经阅览了营寨的格局,发现章法十足。

他还目测出这一支晋军的兵力超过两个晋国“师”,进入营寨后再看晋军士兵一个个显得剽悍,装备亦是十分精良,有些小振奋,又感到迟疑。

这里的晋军数量接近三万,“徒”与“羡”有个两万左右,剩下的是辅兵。

“晋不愧为大国,仅是智氏与阴氏、魏氏合兵,便有如此强军。”季孙行父来了个实名羡慕。

伴随左右的智朔暗自撇了撇嘴,暗道:“好歹是一国的执政,有点没见识。”

不是季孙行父没见识,是他真的感到无比羡慕。

晋国那边,实力强大的卿位家族发起狠,拉出一个军团的兵力都算少,单凭一家之力干点什么灭国的事,外援都不用找。

哪怕是中等家族,实力弱小一些,哪一家又会少于一个“旅”的武力?

不用提晋国的一个“旅”的士兵多达一千五百人,除了战车数量相等之外,已经是列国三个“旅”士兵的总合。

入帐。

因为吕武在职位上与季孙行父不对等。

不想过份打脸为前提,主位肯定是空出来的。

两拨人也就来了个面对面的座位安排。

非战时状态,晋军是不禁酒的。

过去了那么多年,老吕家饮食方面优异,名声已经渐渐传达列国。

季孙行父看着案几上空空如也,又是一点设宴招待的迹象都没有,知道本国的留守贵族是将吕武等人给惹毛了。

“鲁晋乃为亲善之国,鲁赖于晋之相助,得以屡抗齐之暴虐……”季孙行父讲了一大堆。

吕武脸上保持微笑,默默地听着。

“莒为东夷之国……”季孙行父又是吧啦吧啦一大堆。

吕武脸上已经很难保持微笑,笑容在逐渐变得僵硬。

所以呢?

晋国就是应该无条件地袒护鲁国?

哪怕是鲁国再混账,也应该得到无私的爱?

但凡吕武不帮助鲁国,就是破坏长久的友善关系???

这……,晋国与鲁国之间,到底谁才是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