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帐夺暖

作者:十月虫

温府,在下人来报,沈家公子来访时,温蓟愣住了。

“是京都沈家?”温蓟一连问了好几遍。

那下人想了下,再次答道:“回老爷,那位公子说,他就是京都沈家的。”

温蓟脸一下子就变了,他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沈家居然找上门了。

高氏急道:“老爷怎么办?这沈家定是来履行婚约的。温暖暖那死丫头不知逃哪去了,情情昨儿也随云嫂去京都了。若是……”

高氏还没有放弃,想让温情情嫁入沈家。

温蓟没有理会高氏,整了下衣冠,脸色挂着笑,快步进了会客厅。

“沈公子大驾光临,温某未能远行,实在失礼。”

沈谨瑜笑着对温蓟行了个晚辈礼:“晚辈,沈谨瑜见过温伯父。”

虽已有心理准备,温蓟仍是惊了下,面上却笑得热情:“沈公子勿需多礼。”

沈谨瑜有些心虚,目光闪烁了两下,随即想到那惊鸿一瞥的女子,心硬了:“温伯父,我此次前来是为解除温沈两家的婚约。”

说完,将当你定亲时交换的信物,一柄玉如意,递给温蓟。

他知道退亲这事,有碍女子名声。但是,他的感情已给了另一个女子,虽然只有一面,但他很明确,她就是他今生唯一想要的女子。

就像书上说的那句:一眼即是万年。

他若继续娶温小姐,不但是对温小姐的不负责,更是对不住他心上的那个人。

温蓟一愣,颇为为难道:“这……贤侄……”

沈谨瑜对着温蓟躬身一鞠:“我知道是我对不住温小姐,若温伯父有什么是我能帮得上忙的。我定当尽力为之。”

温蓟眼睛一亮,面上却道:“贤侄这话太见外了,我也知,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只是……哎……”

沈谨瑜一听有戏,忙道:“温伯父有何要求,请尽管说便是。”

温蓟抚了下短须,道:“我温家产业一直想开拓京都,奈何……”

沈谨瑜很上道,立马道:“我虽无甚官职,却也认识些人,可为温伯父在京都行个方便。”想了下,又道:“我在京都东城还有几处铺面,若温伯父不嫌弃,我可将之交予温伯父。”

京都东城,是权贵之地,东城的铺面都掌握在世家贵族手里。平常商贾就是有钱也买不到。

温蓟满意极了,他没想到为了退婚,沈谨瑜竟这么舍得。

从温家出来,沈谨瑜迫不及待地往江洲行宫赶,他想找到她,只要她愿意,他就会带她回京都。

温暖暖站在凉亭,看着面前宽阔的湖面。寒风夹杂着冰凉的水汽吹来,打在脸上身上,温暖暖忍不住一个抖瑟。

她觉得这人有病,这么冷的天出来游湖。而且……她怕水啊。

温暖暖脸色发白,小心地往后又挪了一小步。

施鞅斜目瞥了一眼落在他后面,一丈远的温暖暖。嘴角微勾起,吩咐道:“去把我订好的那艘小船划来。”

那人愣了下,不确定问道:“小……小船?”这位贵人订的不是一艘大船吗?

施鞅冷目横过去,那人一颤,慌忙应诺:“是是是,小的这就去办。”

没一会儿,船来了,是一艘窄小的仅能容下一人的小轻舟。

施鞅对着身后一堆护卫,吩咐道:“你们留在这。”说完踏上小船。他卜一踏上去,小船在水中晃动摇摆,看得温暖暖心惊肉跳。更是不敢上前。

施鞅抬眸,淡淡扫了一眼四周。在扫到对面那个小坡时,眸底倏地凝起一抹狠戾寒芒。

转身对着朝温暖暖伸出手:“过来。”

温暖暖白着张小脸,手指紧紧攒着衣角,低着头,说什么都不肯上船。

施鞅嘴角的笑,微微转冷:“自己上来,或者我抱你上来。”语气透着不容拒绝的霸道。

温暖暖一惊,慌忙道:“我……我自己来。”生怕这大庭广众之下,这人真要胡来,心一横,抬脚上了船。

随即,脚下摇晃不定的飘忽感,让温暖暖鼓起的勇气,一下子泄气了。

她害怕地蹲下,闭上眼,手指紧紧扣着船面地板,僵硬着身体一动不敢动。好一会儿后,睁开眼,四面碧绿深不见底的湖水,让温暖暖眼前一阵阵发晕。

等等!四面……温暖暖惊恐地发现,小船不知何时已飘到了湖中央。

而施鞅,已悠闲地坐在了小船中,他的身后摆着一个小桌子,桌子上茶壶,茶杯,点心,碗筷应有尽有。

他修长的双腿微曲着。即使这样,窄小的船身也已被占去了大半。

温暖暖都要哭了:“公子,能……能划回去吗?”

施鞅扭头拿过茶壶,为自己沏茶。目光落在远处的小山坡上,那里隐约有人影在晃动。施鞅嘴角微勾,鱼儿要咬勾了呢。

好心情地浅浅抿了一口茶,微一扬眉:“我不会呢。”

温暖暖呆呆道:“那……那这船是怎么到这……这湖中央的?”

施鞅敷衍道:“应是自己飘来的。”手微微在湖面一拂,小船荡漾摇摆起来。

温暖暖吓得小脸煞白。

施鞅吓唬道:“船头狭窄,若是暖暖跌进水里,我可不会水。”

这话还没说完,小船又是一个大的晃动。温暖暖猛地向右侧一歪,若不是施鞅及时抓住她,恐怕就要一头载进湖里了。

温暖暖全身发抖,再顾不得男女有别,恐惧让她死死抱住施鞅,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施鞅嘴角微扬起,面上却皱眉嫌弃道:“男女授受不亲,暖暖姑娘,这般抱着我,似乎不妥当。”

温暖暖这才发现,自己几乎整个人扑在施鞅腿上。面一红,慌忙松开手,想爬起来。只是,还没直起身,小船又是一晃,温暖暖惊呼一声,又趴回施鞅腿上。

温暖暖再不敢动,虽然这样趴在男人的小腿上,很不雅。但,她实在怕得紧,她不敢站起来。而这船舱又只有这么大。她仅只坐着,就与施鞅的脚贴在一起了。

滚烫的气息从施鞅的脚上传来,温暖暖尽量卷缩着身子,让自己远离。

施鞅轻笑了下,端起茶杯,浅抿了一口,才道:“暖暖,你再往一边侧,这船就要翻了。”

温暖暖侧头一看,小船已开始望一边倾斜,而她也已贴到了船沿,眼看就要滚落到诃里。

温暖暖一惊,慌忙滚回来,牢牢抱住施鞅的小腿,再不敢动弹一下。扭头看向远处的岸边,弱弱问道:“公子,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呀?”

她现在后悔极了,若是时光重来,她就算是装病,也不要来这游什么湖。

太可怕了!

施鞅温声问道:“暖暖想回去啊?”虽在与温暖暖说话,余光却警惕地注意着周边。

温暖暖用力点头。

施鞅眸中闪过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可我不会划船呢,要不,暖暖,你来划?”

温暖暖一愣,呆呆道:“我……我不会。”

来了!

施鞅突然神色一秉,茶杯脱手,往后一掷,叮地一声。茶杯与金属箭族相撞,茶杯破裂,掉入水中。箭族也偏了方向,射在温暖暖脚边。

然而铺天盖地的箭族接踵而来,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箭网。

温暖暖早已吓得脑子一片空白,只惊恐地看着那如箭雨越来越近。突然,她被一股力道,推得往前一扑,整个趴在船舱里。

耳边听得一声巨大的水声。

她惊惶地转头,只见到施鞅沉入水中。

温暖暖心惊胆战:“公子!”然而湖面无一丝动静。一件玄色锦布,飘荡在湖面。

公子说过他不会水。

刚才若不是他救了她,恐怕她现在早已……他救了她这么多次,若是他出事……

温暖暖不敢再想,一咬牙,也跟着跳下了水。

瞬间,冰冷的湖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温暖暖这才想起自己不会水。她拼命地扑通,想要抓住不远处的小木船。

突然,一股力道抓住她的脚腕,将她拖到水下。

温暖暖惊恐地瞪大眼,湖水从口鼻灌入,她甚至都来不及想什么。窒息的感觉,让她思绪逐渐模糊。

就在这时,一股力道拉着她往上浮起,清新的空气钻入鼻息,她发觉自己竟能呼吸了。

脚下无根,她似乎浮在水面上,四周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亮。

耳伴有粗重的呼吸声,她被人紧抱着。

一惊,刚想要挣扎,耳垂一热,一个低沉熟悉的声音在耳边道:“别怕,是我。”

是公子!

紧绷的心松懈下来,温暖暖乖巧地任施鞅抱着。

湖水冰冷直侵入骨髓,温暖暖冷得发颤,但她知道,这个时候,她不能扰了公子,便咬紧牙关,强忍着。直到前面一阵阵发黑,最后彻底陷入黑暗里,她都乖巧安静,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施鞅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箭族声消失了,远处小坡方向的厮杀声也停了。

他知道,计谋成功了,陈磊将那帮人一网打尽了。

满意地一笑,手上一使力,那盖住他们的小船,猛地往上翻飞,光线骤然照进来。

施鞅抱着昏睡过去的温暖暖,从水中跃起,稳稳落在了小船上。

一艘大船快速从码头开过来,站在船头的陈磊,看到施鞅安然无恙,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落下来。

想到昨日飞鸽传来的那封密信。

京都有人派了高手来刺杀王爷。

他知道是王爷受伤的消息泄露了,那些人想趁此机会,让王爷回不了京都。

他们人马少,又不知对方有几方人马,他们在明,那些人在暗。

让他们投鼠忌器,防不胜防。

王爷便想出了这样一个引蛇出洞的计谋。

虽然早在暗中部署好了,陈磊仍是担心不已。

王爷身上有伤,温小姐又……若是有一丝的疏忽,那后果……

船还未靠拢,陈磊就急急跃上小木船,伸手想接过施鞅怀中的温暖暖。

“王爷,你还受着伤……”

然而,施鞅没理他,直接抱着温暖暖跃上了大船。

陈磊:“……”摸了摸鼻子,跟上去。

大船内,火炉的热气将整个船舱,烘得暖暖的。

施鞅已换下了湿衣服,身着舒适的宽大衣袍,坐在软座上,淡问道:“如何了?”

陈磊躬身答道:“回禀王爷,一切顺利,没有放跑一人。除了肃王的人,还有一人是大内高手。”

施鞅手指轻敲着桌面,嘴角划过一抹嗜血的笑:“皇帝!呵!看来他是活得不耐烦了!”

“给我严刑拷问,另外,准备一下,明日启程回京都。”

陈磊犹豫了下:“可是王爷,明日正是满月。”若王爷病发在路上,那……

施鞅淡道:“去准备吧,本王心里有数。”

“是。”陈磊应声下去了。

施鞅走到船舱后,一间暖阁内,挥退侍候的婢女,坐在床沿,看着睡着的温暖暖。修长的手指一点点拂过她细长的眉毛,紧闭的眼,纤长卷翘的睫毛。

脑海中不由浮现出,湖中的那一幕。

他在水里,看着她惶恐害怕,仍是毅然随着他一跃而下。

那一瞬,他的心猛烈停跳了一拍,他似乎看到,随着那一跃,有一颗种子落在了他的心上。

“你为何要跳下来?你不是很怕水吗?”

作者有话要说:温暖暖:我被退婚了?

施鞅: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