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澈发现他刚一踏上剑身,在一旁御剑的姜思昱就开始尖叫:“卧槽!卧槽!卧槽!”
风澈翻了个白眼,骂道:“你疯了?”
姜思昱疯狂点头:“我可能疯了,我出现幻觉了,我看见我叔叔让你站在他的本命灵剑上。”
风澈觉得这孩子多少有点大病,站在本命灵剑上又不会少块肉,之前在边城外围因为这所谓的规矩他们差点死在那儿,如今又拿出来说事儿,姜临都不在乎呢。
还没等他开骂,身前的姜临开口了:“他没法御剑,自然需要人带他,我不带的话,你来么?”
姜思昱哭丧着脸:“叔叔,家规不是说唯父母妻儿……”
他像是被噎住了喉咙,突然没了后话。
看样子是被姜临用灵力堵住了声带。
他憋屈地扭来扭去,灵力堵在嗓子里卡得他眼泪都要下来了。
姜临甩了甩袖子:“家规那么多没见你条条遵守啊?就算是学堂的规矩,你也月月在犯啊?”
姜思昱的表情更悲愤了。
风澈无辜地眨眨眼,和姜思昱的眼神对视了半天,觉得他看自己像极了看一个妖妃——勾引皇上,挑衅忠臣,偏偏皇上不辨是非反过头来责问进谏忠臣,忠臣被下令处死时,妖妃站在皇上身后,偷偷露出了一双狡黠的眼。
可惜姜思昱不知道的是,风澈在心里又偷偷怼了他一句:“又不是第一次了,小孩子就知道大惊小怪。”
季知秋御剑过来,忍不住加了一句:“风兄,这次是少主好心带你,你下来之后万万不可说出去,不然少主怎么找道侣啊?”
风澈心想,虽然找道侣这事有待商榷,但是毕竟这孩子认同让姜临带他御剑,就是个明事理有分寸的。
他拍拍胸脯,决心不拂了对方面子,说了个漂亮的场面话:“包在我身上!放心!”
他话音未落,“无渡”就像脱了缰的野马,撒着欢拼命往前冲。
偏偏姜临这个常御剑的不觉得有多颠簸,完完全全是听之任之的意思。
风澈不由自主地扑棱了一下。
他晃了半天,靠本就平平无奇的平衡能力稳住身形,才堪堪站好,还没来得及擦汗,姜临这厮就将飞行高度一升再升,继而再猛地加速超过了所有人,领先在了队前。
风澈没调整过来的重心受惯性影响让他再次差点栽了下去。万米高空上落下去可不是开玩笑,像他这样不曾锻体的无疑就会变成一滩肉饼。
来不及破口大骂的风澈慌不择路地随手一抓,揪住姜临腰际的衣衫后,他顺势一把抱住了姜临的腰。
姜临感受到腰间的温热,浑身一僵,“无渡”不知不觉顿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转过头贴心地询问:“站不稳吗?需要我慢一点吗?”
风澈刚想发作的话憋了回去。
姜临的语气温温柔柔,无辜的样子看上去像是对刚刚风澈狼狈的模样毫不知情。
风澈仔细分辨了一会儿,终于确定:看样子不是故意的,而且他似乎也没什么报复自己的理由,他可能只是突然想领队而已。
风澈没撒手,继续环着姜临的腰,姜临常年练剑,腰身线条紧致硬朗,抱着手感出奇的不错,风色胚一时不舍得放开了。
他正暗爽,发觉姜临灼灼的目光还在盯着他,风澈心虚地把脸埋进姜临的背后,沉闷的声音顺着脊椎传到耳膜,带着一丝欲盖弥彰的紧张:“需要,需要哈。”
*
“无渡剑”的速度很快降了下来,以匀速向前飞行起来。
风澈这会儿不用担心小命,偷偷将头挪开,向下的视野刚好看见“无渡”的全貌。
“无渡”通体雪白,注入灵力后银亮如水,仿佛一块光华的玉石,漂亮得几乎不真实。
此时正是清晨,晨光穿破云层透过来,映着剑刃更添几分锐意无双。剑身四周围绕着一圈如梦如幻的浣纱般的剑意,风澈竟然看不透它。
他记得姜临之前的灵剑并不是这一把。
当年姜临未同他们参与毕业历练,反而回到姜家,入剑冢取剑。
那把剑不符合少年人追求的锋利精致,刃厚且钝,娴静沉稳,唯有在挥剑之时,方见其锐意。
那把剑在剑冢无人问津无数载,最后被姜临取出。
姜家也认为这是蠢材配废物,倒也由他去了,但姜临后却说,进了剑冢,便非那把剑不可。
可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姜临放弃了那把剑,选择了如今的“无渡”呢?
但不得不承认,“无渡”确实比当年的那把剑契合姜临,无论是心境还是剑意,都仿佛量身打造一般。
凡是曾有主之物,即使前人仙逝重入轮回,来世再接手,也会因为与当年心境际遇不同而无法完美契合。
然而“无渡”几乎与姜临像到了极致。看上去不像是前人在剑冢所留之物,反倒像是人为修铸的上品。
风澈不禁好奇起来,打算问问姜临找哪个大师铸的。
他的手在姜临腰间挠了挠,顺手摸到前面打算感受一下刚才没摸完全的腹肌。
此举成功引起姜临的注意,他一把握住风澈的手,修长的指节将风澈乱动的手完完全全地锁在了掌心。
此刻风澈修为不如他,在空中冷空气肆虐,偏偏风澈还没心思去拿灵力暖手。掌外传来温热的触感,风澈原本打算抽出来的手便任由他攥着。
姜临一边偷偷渡热气,一边回头看风澈:“怎么了?”
风澈指指“无渡”,茶色的眼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姜临,你这剑蛮别致的,哪里铸的?花多少钱?”
他不怀好意地拿肩膀拱了一下姜临,嘴唇玩味地上挑,幸灾乐祸的气息扑面而来:“是不是为了它几乎把老本掏空了?”
姜临莞尔一笑:“‘无渡’是我自己铸的。”
随着风澈的手逐渐回暖,姜临松开了他的手。
“与其说是铸的,不如说是磨的。”
姜临放下了袖子,藏在下面的手不自觉地摩挲着指尖。
他的神情有些悠远:“当年那把剑碎了,我再去剑冢,无意寻到一块磨剑石,经年累月的剑气滋养下竟让它产生了剑意,出奇地与我契合。”
他回头看向边城:“于是我在边城的头几年,每日拿先前的灵剑碎片磨砺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最终灵剑碎片全部磨成了粉末,而它铸成了剑身。”
风澈慢斯条理地“哦”了一声。
虽然他不是姜家人,不懂灵剑事,但多多少少看过许多杂七杂八的书籍,剑冢磨剑石的怪谈也见过不少。
但他知道,姜临说的不是实话。
“石者,磨剑锋之利也,”同时下面也要加上一句:“亦可集剑气之戾。”
若在剑冢经年累月浸染,任哪块石头都可积攒剑意不假,但剑冢大多数的剑都是染过血腥戾气的。
任你拿何种纯洁无暇的石头在剑冢走上一遭,拿出来经过锻造,也没有一块石不会变成充满杀伐血腥的杀器,甚至有些因为戾气过重会出现弑主的情况。
然而“无渡”剑身银亮雪白,浑身通透清冽,充满着纯和正气,虽锐意无匹但并不是杀伐过重的样子,甚至不动用剑诀时温和宁静,周身浣纱一般的剑意中蕴藏的气息,竟带着一丝让人忘却往事的幻梦感。
他知道,此剑来历绝不是姜临所说的那么简单。
既然姜临不想说,那他也不必咄咄逼人。
风澈虽然看得挺开,还是忍不住腹诽一句:姜临长本事了,知道瞒着他什么事儿了。
随即他装作完全信了的样子,开始转移话题:“哎?这样啊……那它为何叫‘无渡’?”
风澈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摸了回去,像个狗皮膏药一样粘在姜临的腰上,撕也撕不掉。
他问完后,明显感觉手下的腰肢僵硬了一瞬,但又很快松懈了下来。
风澈怀疑可能是刚才手欠碰到痒痒肉了。
姜临也就紧绷了一下,很快就放松下来,也任凭风澈动来动去,只是淡淡地说:“因为,风际无寻临雨来,澈水空渡江自开。”
风澈上学堂期间一概对舞文弄墨不感兴趣,更别提让他赏析个诗词意蕴了。
出于不能在昔日的小弟面前丢了面子,他尴尬而又不失礼貌地笑了一下,硬着头皮开始翻译刚才姜临说出来的诗:“你这是见无风猜想天气阴也不能下雨,于是要去渡江,偏偏下雨还涨水了,因而有感而发?在其中选了两个字就起名了?”
姜临点点头,笑道:“是啊,明明知道风消失了,偏不信邪要去渡江,遇见大雨倾盆只能狼狈地无功而返,像个傻子一样。”
他转过头,最后一句话飘进风里:“起名‘无渡’,是为了提醒自己吧。”
风澈这次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姜临和自己说的是一个意思,可他听着就莫名其妙地感伤起来,好像连那句诗都多了什么不可言说的意境,被诗词从来不及格的他体会了出来。
他想了半天没想出来到底是什么意境,觉得自己身心被鄙视的他忍不住嘟囔一句:“你可不就傻么。”
【作者有话说】
诗自己瞎写的,多担待,水平有限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