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卦当真

作者:册神不是吹

风澈这次完完全全就是由着姜临来,折腾狠了就开“枯木逢春”阵图修复,但毕竟过程实在有些刺激,姜临欲言又止几次后,终于开口:“若你依着我,一天一夜也不会完……”

风澈听了他心虚的话,心里暗骂“姜家练剑的体质真变态”,抿着嘴,想咬他一口泄愤,又想到姜临身上的“往生咒”,无奈只梗着脖子,含/住姜临的肩膀轻轻地吻:“三天三夜也无所谓,继续。”

结果真就放肆了三天三夜。

风澈脑子发昏,躺在地上睡得昏天黑地,姜临抱了一会儿,盯着怀里的人,感觉自己还是有点精神,赶紧起来给自己找点事干。

四周浓雾依旧很重,姜临神识扩展出去,不能辨别此处方位,索性先摸索一会儿,再御剑辨别方向。

走得远了,他嗅到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的焦糊味,不一会儿就找到了它的来源。

地表法阵的波动尚存,姜临猜想是在自己昏迷的时候,风澈在此处动了手,甚至还杀了人……

风澈杀谁肯定有风澈的道理,他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其实焦糊味背后,还隐藏着一股淡淡的甜腥味,就像是天生对这种气味儿敏感一般,即使只有一丝,而且逸散了这么久,姜临还是能感觉出这味道对他的巨大影响力。

是一股,特殊的血味,和风澈那会儿眼角的血迹同源。

曾经被姜临抛之脑后的想法又重新涌上来了。

他说为何熟悉,为何这样不一般,原来是和他血中的味道相似。与其说他和这人有什么血缘关系,不如说他在解开“往生咒”后的血,和这人有关系。

他曾经在记载“往生咒”的古籍里看见过一种说法,传闻中身负“往生咒”之人不需要姬家人刻意去搜寻发现,这个人降生后,当那个契机出现时,所有姬家人都会知晓他/她的存在。

“往生咒”刻在姬家人的血脉里,即使是身上没有“往生咒”的姬家人,也会识别出来。

他没接触过几个姬家人,只觉得自己的血里有些不同的味道,开始以为只是少时泡过的药浴或者剑骨的问题,现在他明白了。

是“往生咒”。

所以,他并非是姬家历史上第一个身负“往生咒”的人,还有人和他一样。

而风澈在这里杀的那个人,很可能已经重塑肉身,换了一个身份重新开始了。

此时再追已经不现实,姜临御剑升空转了一圈,看着熟悉的地形,发现他们竟然从西北移到了中州。

他表情有些沉重,回到风澈身边,静静地等他醒来商量该怎么办。

毕竟依照风澈之前的卦象,往生花在烨城,而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跑了这么远,重新回去找花还要费一番波折。

或许姜临灼灼的目光太显眼,风澈不一会儿就醒了过来,见他站在一边表情凝重,笑道:“怎么了?”

姜临垂下眸,有些懊恼:“我太不知分寸,明明这一趟是来给你兄长找药的,还耽误了那么久……”

“不,”风澈起身穿好衣服,揪住姜临的衣领,仰头凑过去吻了吻他的唇角:“我早就卜算过了,时机未到,一切还早。”

姜临点点头,默默地看了风澈一会儿,沉思片刻,低低地问:“那时机是什么时候?”

风澈重新掐算了一下,有些诧异:“居然只剩一天了。”

他环顾四周,没等重新掐法阵测算方位,姜临就按住了他:“此地是中州腹地,若只有一天,我们出去都难。”

风澈皱了皱眉,神识扩展出去,等升到半空看见地形,终于知道姜临为什么说一天出去都难了。

他跟着姜临在回忆里经历了一年,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无比熟悉,也知道姜临少时生活的地方已经够内围了,此处还要更深入一些,周围还有层层的密林。

一天的时间,想必出了中州腹地才是最有可能成功的。

他顿了顿,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扬起手再次落下一卦。

“往生花所在?”

卦象开始扭动,渐渐组合重构,和以往呈现的大致方位不同,这次竟然清晰明确地指出了方位和距离。

“西北,五百公里。”

风澈恍然大悟,难怪一天就能到。

他之前的测算都是在算“往生花”与何处有关,答案是烨城。他以前以为“往生花”就在烨城,谁知他算的只是一个契机——带他进入中州腹地,寻到真正的“往生花”所在的契机。

他喜上眉梢,拉住姜临的手:“不用去烨城了,‘往生花’就在附近。”

*

两人修为很高,一路上也没遇见什么波折,跟着法阵指引到了“往生花”附近时,风澈也察觉出不对劲来了。

离姜临以前的家太近了。

姜临看着远处破旧的小屋,闭上了眼睛,扬起一抹释怀的笑来:“走吧,既然来都来了,我带你去看看她。”

他没说她是谁,但二人都心照不宣。

风澈把手塞到他的手心,朝他点点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见了她之后,等‘往生花’到手,我就要带你去见见我爹娘了。”

姜临指尖摩挲过他的指缝:“好。”

历经几百年,这里比姜临的记忆里还要更破败一些,窗户门扉都腐烂破碎,先前姜临已经修缮好的房顶虽然没再重新破开窟窿,但四周的墙壁已经快倒了。

他们走进里屋,地板早就腐蚀干净,杂草丛生。

那块碑立在密密麻麻的咒法围成的圈里,连风沙也吹不进去。

风澈不知道姜临后来又回来看过她几次,但看着这新布的咒法刻痕新旧程度,似乎不超过一年,只不过这房子……姜临为什么不补呢?

见风澈盯着四周裂开的墙壁若有所思,姜临抬手抚上墙壁:“中州腹地不比在外面,为了禁锢此地的修士,没有灵力补给不说,法则流动都和外界不同,房屋留存不久,因此这里的人死了也不用葬,几天就腐蚀干净了。

我曾经无数次修缮这间房子,甚至动用了很多咒法,后来引起了很多修士的注意……我担心她的坟冢被破坏,只能退而求其次。”

风澈看着那块碑,姜临将它保护得很好,就连上面刻的字没有被磨去颜色,碑前祭拜的鲜花正开,仿佛今早刚摘下来就送到了这里。

改变这一方寸的时间流动,倒转裁院的法则,这些咒法姜临必然研究了许久。

姜临一直是这样,谁于他有恩,他会念念不忘一辈子。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风澈拍拍他的肩膀:“她那么爱你,不会在乎这些的。”

姜临勉强一笑,牵着他的手走到碑前,斟酌了半天词句,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我带他回来了……”

“往生咒没有白解开,至少我在这执着于复活他的年岁里,这个念想让我等回了他……”

“你可以安心了……”

过了几百年他依旧无法释怀,他越说越难过,声音发涩语调发苦,风澈默默地陪着他,只是握住他的手更紧了些。

四周无声,只有风从漏风的四角吹进来,屋里的杂草灌木向着姜临的方向倾倒而去,沙沙作响间,像是簇拥又像是回应。

姜临扑通一声跪下,泪水顺着他的脸簌簌滚落下来,紧接着,他抿着嘴没出声,只是俯首一拜。

风澈也不是没在姜临灵府里见到他崩溃地大哭,谁知这样默默无声的流泪更让人心疼。

风澈跟着他跪下,低头俯首后,郑重开口:“往生咒因我而解,此局面已成,风澈无从改变,此后会拼尽全力保姜临不再受苦,若有违背,天罚降临。”

风家人轻易不会许诺,倘若许诺必然是天地誓言,风澈此言既出,若姬听雪还未开启下一世,听到必然会安心些。

姜临转过头,眼里是化不开的爱意,嘴唇抖了抖,慢慢地过来抱住了他。

他们替换祭品,修补好了结界,去后院清理杂草时,风澈怀中的法阵开始发热发烫。

中州腹地灵气几乎被法则抽空,而那株植株的灵力波动也格外不起眼,若不是法阵提示,风澈也不会想到这是一株灵草。

它枯黑的根茎向上伸展,曲折蜿蜒,叶片之上半点翠绿之色也都没有,近褐近黑,生了一身尖刺。整个茎叶显得死气沉沉,甚至在靠近花萼的部分仿佛折断了一般。

与之相反地,花萼上端的花开得灿灿烈烈,花瓣层层叠叠,紧蹙的花瓣形成褶皱,将绚丽到糜烂的花朵更添一分浓重的色彩。

而这往生花,竟然有两朵。

一株血红,一株蔚蓝,并蒂双开,两相映照,气息交融的同时,却又隐隐相斥。

风澈呆立在原地,他平日里自以为草药学知识丰富,却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解释面前的植物为何如此的怪异。这样气息相斥的植株,药效是否也会是相斥的?还是说往生花只有一朵,另一朵是它的伴生物?

他一时竟不知如何去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