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曹阿瞒

作者:路人家

日暮黄昏,又到了关闭城门的时候。

瘸了条腿的老兵胡二打着哈欠,没精打采的来到两丈来高的城门背后,老练地用力将之往外推去,发出嘎吱吱的声响。

就在他把一边城门彻底闭拢,又转向另一边时,一阵马蹄声自后方急速驰来,还没等他有所反应,一个急切中带着烦闷的声音跟着而至:“让开,我要出城!”

若是换了旁人敢在这时嚣张冲撞,胡二自会给他点教训,可在扭头看到来人竟是本县大户郦家的五少爷后,他却是不敢有任何言行了,赶忙错身让开,使其连人带马几乎擦这身子冲出城去。

纵然知道如今郦家正与县衙斗个不休,而且似乎还处于下风,可他一个守城门的老兵又怎敢与之结怨呢?

当然,这并不妨碍他在对方去得远后狠狠的呸了一口:“嚣张什么?赶着去送死么?我看你郦家也快完了!”

胡二也就过过嘴瘾,声音不大,郦文尚并未听到。其实以眼下的情况,就算听到了,向来心眼不大的郦家五少爷也不会回头教训人,他可得忙着赶去绍兴府啊。

为了不被县衙阻截,为了尽快赶去绍兴府求救,他都是连夜动身,快马赶夜路而去,甚至都没带什么随从。毕竟人越少,目标自然越小。

至于一路上的风险,这儿可是富庶的江南,除了和他们关系匪浅的飞鹰盗,还真没几个盗匪。

“驾……”郦文尚不断打马加速,沿着还算平坦的官道急速向前,转眼间,就把那并不起眼的诸暨县城给抛到了身后。

三五里路后,随着远离县城,官道也就渐渐开始收缩,但这并不影响他继续加速,只觉两旁树木不断朝着后方而去,又有劲风不断扑面,让郦文尚的精神愈发的亢奋起来。

“黄鸣,等我找来府衙救兵,必要让你……”郦文尚脑子里转着之后带着援兵如何报复黄鸣的念头,眼中都有火焰喷涌出来,却不曾发现前方并不算太宽阔的道路上倏然一条被涂黑了的绳索弹将起来,正卡在了他坐骑马蹄扬起再落下的瞬间。

绊马索!

这一下的钩绊,时机和分寸都拿捏得极其到位,让人和马都不及做出任何应对,便在惊呼和嘶鸣声里,人马分离,狼狈滚翻在地,郦文尚更是因为惯性而向侧前方又滚了好一段,脸上腰上都有多处擦伤。

但这时的他已然顾不上疼痛了,在终于控制住身体的同时,手已握住腰畔佩剑,另一手撑地,便要弹起来。

可他快,人家却比他更快,就在他将起未起的瞬间,一棍呼啸而至,砰的一下,正中其双腿胫骨。

剧痛之下,让郦文尚又是一声惨哼,人也跟着又扑通一下倒地,再度前滚,好不狼狈。

而那棍子却并未就此打住,紧随再至,啪啪几下,全都敲在了郦文尚持刀的右手上,巨大的力道让他的骨头都应声而折,再握不住刀,当啷落地。

紧跟着的一棍子正打在中门全开的郦文尚的下颌,把他整个人都打得抛起,再重重落地。

这回,却是连惨叫都出不来了,因为这一棍一跌间,几乎把郦文尚给打晕过去。

他虽有些武艺在身,可显然和埋伏在此的棍手之间的差距太大,正常交手都远非其敌,更别提被偷袭在前了。

直到他趴伏在地,都不再有什么动静,黑暗中一人才缓步上来。在到其跟前后,棍子先是一探一挑,已把那把出鞘的钢刀挑起落到对方手上。

“不用装死了,我知道你还醒着呢。”

一个熟悉的声音自上方传来,让郦文尚的身子又是一震,然后艰难抬头,借有些黯淡的星月光辉,望着那人。

“钱四……”两个字从他带血的牙齿缝里迸出,郦文尚既感惊恐,更觉愤怒,一双眼睛冒火地看着这位自己从来不放在眼里的县衙捕头。

钱四半点不避让地居高临下回看着他:“郦少爷,你想不到吧,竟会有今日。”

“我确实想不到,你一个县衙捕头,居然也干起这等拦路抢劫的强盗行径了。”郦文尚有些挑衅的回了一句。

钱四也不动气,平静道:“没法子,只有这样,才能将你郦家连根拔起,我也才能报仇雪恨啊。”

“你……我郦家与你可素无冤仇……你何必为了一个黄鸣就干出这等事来!”头晕心慌之下,郦文尚甚至都没听清楚对方后边的话,就想用一些说辞来解眼下危局,“你放我离开,我郦家事后必有重谢,现在还能给你五十两银子!”

既然是赶去绍兴府求救的,郦文尚自然随身带了不少银钱,此时便想拿这些买命。

“我两个兄长,两条人命,你觉着是区区一点银子就能买去的么?”钱四咬牙,目光冷冽如刀,盯住了对方问道。

郦文尚这才察觉到了什么,身子又是一震:“你……你说什么?什么兄长人命……”

“到底是你们贵人多忘事呢,还是作恶太多,都不记得自己都害过哪些人……”钱四叹了口气,“八年前的事情你忘了,我可忘不了!

“你们为了掩盖夺取大量田地的真相,一把火烧了架阁库……当时我两个哥哥就在那里头当差,结果不但人被活活烧死,还差点被你们污蔑为纵火之人,之后则被定作过失……

“这些事情我都清楚记得,当初我就在两个哥哥的尸体前发过誓,一定要找你郦家报仇,让你们也尝尝失去家人的痛苦!”

说话间,钱四又往前两步,杀机尽显。

“等,等一下!这事可不是我干的,那时我还小,而且也不全是我郦家啊……”郦文尚这回终于是慌了,赶紧解释着,找补着。

但显然钱四并不在意这些:“但谁让你是郦家的少爷呢?而且这是八年来我第一次有机会亲手报仇。

“所以要怪,就怪你爹这次让你出来送死吧。何况,以你这些年来犯下的罪过,死这一次,也是便宜你了!”

话落,刀光起。

在郦文尚绝望的一声:“你不能杀我……”突然又变成惨叫后,那钢刀已劈入其脖颈,将他整颗脑袋都给斩了下来。

随着他这一死,郦家想通过去府衙求救的最后指望也彻底断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