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湛看着很快到账的金钱,过了一会儿才把手机揣回了兜里。
白苓弟弟补习的时间一般是周三的晚上和周末下午。秦湛也做其他兼职,只要有钱的他都做。
他找到这份工作也只是个偶然,仅仅是因为他奶奶的病床当时正好和白苓母亲的挨在一起。杜丽那会儿刚做完肿瘤切除手术,他当时有空了就会去医院看他奶奶,一来二去对方经常见到他,便没事就会向奶奶打听一下关于自己的事,在聊天得知道自己家庭情况和大学后才主动提出了补习这件事。
那会儿他不认识白苓,只是听她提起过自己女儿也在这个学校。他第二次去补课的晚上,白苓正好回家拿东西两个人才算见面认识,但是白苓之前就已经从她母亲那里了解了自己情况。
两个小时的补习时间结束的很快,秦湛离开之前杜丽给他下了一碗很多肉哨子的面,还塞给他了一篮水果,让他一定要带去给老人。
他奶奶在的医院离这不太远,因为尿毒症晚期动不动就呼吸衰竭需要住重症监护室,所以长期都在医院里住着,基本只能靠透析维持生命。
他也不是没想过肾移植,但是光是每次普通的治疗费用都已经让他喘不过气来了,更别谈高昂的移植费用。
“来了?”那个护士基本上都已经认识他了,“你奶奶这两天食欲恢复了一点,顺便上个月的透析费用该结了。”
秦湛站在病房外面看了一眼正靠在床上闭目养神的奶奶,过了一会儿才转过头去了前台。医院给的账单上是六千多人民币,没有医保等同于完全自费。
他垂下眸刷了卡后只看了一眼余额,没有说话。
“你奶奶现在呼吸衰竭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情况整体来看不是很乐观。”那个护士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因为每次就看他一个年轻人在这结账,“你父母都不来一下吗?”
“都死了。”秦湛淡漠地看了一眼她。
“哦哦,不好意思。”护士有些窘迫,把发票拿给了他,“那你先去看看她吧。”
秦湛进去的时候,老人似乎有感知到声音,过了一会儿才睁开因为苍老耷拉着的眼皮,浑浊的眼球缓慢地滚动了一圈视线才聚焦。
“下课啦?”
“嗯。”秦湛把水果放在桌子上,随后给她削了一个苹果,切碎了放在碗里插上了牙签,“这几天感觉怎么样?”
“很好,什么都很好。”
秦湛没说话,沉默对他们来说似乎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
老人叉了一块苹果含在了嘴里,捏着牙签的枯黄色手上全是病斑:“明天是你爸的忌日,今年你会去看他吗?”
“不会。”
老人沉默了一会儿,秦湛站起身也没有再多说,临走前只留下一句好好吃饭。
在他关门的时候,老人突然叫住了他,秦湛回过头的时候她突然带着请求地看着自己。
“这段时间,活着对我来说越来越痛苦了,那些钱留着好好对自己吧。”
秦湛捏住了门把手,他垂着眸也看不出在想什么,等护士路过有些疑惑地看向自己的时候,他才平淡地开了口:“别想太多。”
出了医院到目的地已经差不多是晚上十点的样子,秦湛看了眼时间,顺着主干道没走多久就拐进了一片酒吧区,那里有很多背巷,在正面五光十色的霓虹灯衬托下看起来有些阴森。
他拉开了后门,正在收垃圾的阿姨看了他一眼:“来了。”
秦湛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随后打开储物柜拿出了工作服。他在这家酒吧后台打杂,偶尔人手不够也会去前面帮帮忙,虽然很累但是周末晚上的时薪很高,只需要工作到凌晨两点就有人换班。
“秦湛,把这几包垃圾整理一下丢出去。”经理看他刚换好衣服就过来招呼他。
面前是几大包黑色的塑料袋,有的垃圾挂在袋子边缘,和酒还有一些呕吐粘稠的液体混在一起,充斥着恶臭。秦湛垂下眸,戴了个一次性手套,弓下腰把垃圾挨着整理。
这几大包垃圾很重,等他全部拎去巷子里的时候已经出了一身汗。
“秦湛在哪?”
“后面丢垃圾。”
“怎么搞了这么久。”经理有些不耐烦。
“怎么了?”秦湛回来时正好听到在喊他,他取下有些恶心的手套,看向了经理。
“你去前台搭把手,今晚人有点多。”经理皱了皱眉,“把手洗干净。”
他去前台次数不多,因为服务生都是要给陪笑的,经理知道他脸算得上个卖点,可酒吧卖得是服务才卖得出酒。
“不好意思秦湛,今晚人太多了,我忙不过来。”一个长相清秀的男生吐了吐舌头,“麻烦你了,能不能帮我把这些交给12号桌啊,我还要去16号桌收拾。”
秦湛看着托盘里放满了的酒瓶和酒杯,男生朝他瘪了瘪嘴:“客人挺有钱的,所以点了很多好酒,可以分两次拿过去。”
“没事。”
内场光线很暗,只能听到节奏躁动的音乐和其他桌的哄闹声。秦湛弯下腰把托盘放在桌子上,随后一瓶一瓶给他们摆出来,只是拿到第四瓶的时候却突然被人抓住了手臂。
“诶,这不是........秦湛吗?”对方声音有些意外却带着点玩味。
秦湛抬起头,却刚好对上一道同样意外的视线,只不过对方居高临下叼着烟很快就勾起嘴角笑了出来。
周燎从不来这片区域的酒吧,因为这一片已经出了c市的五城区,属于外来务工和本地穷人扎堆的地方,不过这片最近在搞开发新区。如若不是今天跑车的地方在郊区,陈羡提议就在这附近玩玩,周燎肯定是不会来的。
只是没想到这么巧,让他遇见谁了。
“您的酒。”秦湛面上没什么表情,他看了一眼周燎怀里搂着的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女生,随后公式化地开口。
“这是你的酒吧?”
那个人故意问了一句,旁边的人吸着水烟,脑袋有些飘飘然的,跟着笑了出来:“你爸会穿这种工作服去公司?”
说完一群人哄笑了出来,陈羡在旁边有些汗流浃背,都知道他们是趁着周燎的脸面在这说这些。
他不太喜欢和秦湛这种人走太近,还是很听信老人说的气场两个字,只能说还好酒吧里光线黑,看不清秦湛的脸,把他平时阴郁的气质也藏了点。
秦湛本人听了这些话没什么反应,依然是一副万年不变的脸,把酒给他们挨着摆上桌。
“这是谁啊,弟弟?”双胞胎里其中一个捂住嘴笑了出来。
“啊.....”周燎歪了歪头,他看向了秦湛,“美女们问话呢,你不做个自我介绍?”
秦湛看了他一眼,眼神晦暗不明,浓稠得像一团黑色的黏浆,让人有些发怵,但眼底藏着的厌恶周燎却看得一清二楚。
“酒全部上齐了。”
秦湛平静地开口,随后说完就转过了身。
这是第三次秦湛无视他了,次次都当着一群人的面,尤其是旁边的女生有些尴尬的样子,周燎这两天的火堆积在一起一下就上来了。
他这一辈子也算是吃了脸和钱的红利活得众星捧月,没想道有天居然会被一个地沟老鼠蔑视,是前两次拳头没砸在脸上给他脸了?
“啪!”
只听到酒瓶碎裂开的声音,虽然在躁动的音乐声中显得微不足道,但还是有离得近的人回过了头。周燎把腿放下的时候故意蹭到了酒瓶,把桌沿边的全部都跟着蹭了下去。
“服务员,你这酒好像放在桌沿边没放稳呢。”周燎像是有些无辜,开口却全是恶意的嘲弄,“我点的可是轩尼诗和麦卡伦蓝钻,这谁来赔啊?”
陈羡深吸了口气,他偷偷扯了扯周燎的袖口,却被周燎一把甩开。
周燎发现逗老鼠好像还挺有意思的,看着秦湛在原地沉默着孤立无援的样子,那种被人蔑视的耻辱感消散了许多,他向前弯下了腰,像是一定要对方的眼睛直直地只盯向自。
周燎一字一句地开口:“我,问,你,谁他妈给我赔?”
秦湛这次视线完完整整落在了周燎身上,语气没有丝毫起伏,连脸色也不曾变换一下:“先调监控吧,客人。”
“调监控?”周燎嗤笑了一声,“意思是这不是你放在桌沿边的,你们酒吧就这么做生意的?”
他们这边的动静越来越大,之前叫秦湛帮忙的男生收拾完后刚好看到,赶忙跑了过来:“不好意思客人,这是怎么了?”
“你们服务员把我们点的酒全砸地上了。”旁边的人帮了腔。
男生看了一眼地上碎裂开的酒瓶倒吸了一口气,天老爷,这不是12号桌的大客户吗,一晚上点的酒够他们今天值班经理提成小一万了。
“秦湛?”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秦湛,“这是怎么回事?”
“这样吧。”周燎先开了口,“你把这桌酒喝完,这事就当过去了,我这桌酒也不便宜。”
男生瞄了一眼那一桌还剩下的酒,这全给一个人喝估计得当场喝死过去,至少都得送去医院洗胃。
他吞了吞口水,挤出一个笑脸:“客人,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你觉得这不是你们服务生的问题?”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男生赶忙陪笑,他绞尽脑汁正要解释,秦湛却拉住了他,随后朝着周燎点了点头:“我先把这里收拾好了再喝可以吗?”
周燎指尖缠绕着女生的发丝,随口应道:“可以。”
秦湛弯下腰,伸出了带着薄茧的手开始捡地上碎掉的酒瓶碎片,有很小的玻璃渣陷进他的肉里,但他却像是感受不到疼痛,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过了一会儿,地面的光线变成了阴影,他听到周围突然开始惊呼,接着头顶就传来了一阵凉意,微甜的液体顺着自己自己的太阳穴流到下颌,很快地上就积了一小滩。
“啊....”
周燎蹲下身,看到秦湛狼狈的样子,体内的恶劣因子开始在血液里乱窜,他微眯着挑起了对方还淌着酒精的下巴。
“我好像不小心洒在地上了呢,你能给我舔干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