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沦丧

作者:困崽

头皮传来真真实实的痛觉才让他恍然秦湛是真的回来了。

他看着面前的人,忽视了对方山雨欲来的低气压,跳动的心脏逐渐像被塞满了棉花,变得软塌塌的一片。

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秦湛却突然拽着他的手臂,手指毫不留情地按压在那些伤口上,不顾他瘸着的腿,三两步把他甩到了地上铺着的那个窝里。

因为用力过猛,被甩下去的那一瞬间,他后脑勺打在了床沿上,那一块迅速传来了一阵阵痛感,周燎脸上的肌肉在这一瞬间都有些扭曲。

他看着面前的人,正要说话,对方却突然靠了过来,浑身上下散发的气息像地狱里暴戾的恶鬼,周燎下意识地闭上眼偏过了头。

结果预想到的巴掌并没有落下,取之而带的是秦湛掐着他脖子印下的吻,因为过于突然周燎剧烈地呛咳着开始被动的承受,像一个任由他人宣泄的容器。

秦湛像是非常痛苦,比上一次更加痛苦。

那些苦涩随着对方的舌尖渡进自己嘴里,扣住自己后背的手快要把他肩胛骨都要捏碎,秦湛布满血丝的眼睛像灼烧着坟场里蓝色的火焰,周燎在窒息的边缘仿佛能看到那簇火焰里被烧成干尸的男人。

是眼前的人。

“秦……秦湛。”

他痛苦地发出声音,但对方却充耳不闻。周燎攀着他的背,整个人被挤压在床沿那,极其被动地承受着野兽一般汹涌的欲望和情绪。

最后一次秦湛掐着他往上抵的时候,周燎已经快因为缺氧到翻白眼,但大脑却同时因为缺氧让浑身开始莫名地颤栗,一种全新的块感袭击着他的五脏六肺。

他手紧紧地抓着秦湛的衣服,像要把对方的衣服都要撕碎。在秦湛舌尖卷着他舌头往里压时,周燎用尽了全身力气去回应他的这个吻,仿若献祭一一般。

早已分晓不清是谁的唇舌被咬破,两个人就着充满铁锈的血腥味,不断地拥缠在一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面前的人才停了下来。

秦湛红着眼,看着面前的人。他一向冷静,大多数时候仿佛一台按照程序运作的冷冰冰的机器,但时至今日,情绪的波动却越来越不受控制的剧烈。

越拥有,越害怕失去。

老人被从镇边的那条河里打捞出来的时候,他只是面无表情地静静看着,思维就像是停滞一般。一直到救护车刺耳的警笛声划破破晓,救护人员拿着扁担把冻失温的老人架上去离开后,他才像回了魂,瞬间失力地跪在了地上。

他一向不明白,他这样的人,生下来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所有他所拥有的都想从他身边离开,无论是他所谓的母亲,还是他唯一的宠物,又或者是至少养他到大学的奶奶。

无论是从小时候落在腰腹上滚烫的铁钳,还是长大后灼烧在喉结的烟头,好像都在告诉他,他生下来唯一的价值不过就是被人虐待。

抢救室亮着的灯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熄灭,医生站到他面前给他讲话时,秦湛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他只记得对方说生命体征保住了,好像那就够了,他又有需要赚钱,活下去的理由了。

从昨天到现在,他一下眼睛都没闭过,一口饭也没吃,浑身只剩虚脱。医院通知他可以先回家休息时,秦湛沉默地走在路上,他不断告诉自己,至少家里还有一个人在等他……至少他还不是一无所有。

只是推开门看到周燎站在门口像要逃出门的样子时,他承认有那么一秒他真婻鳳想现在就把周燎杀了。

捏碎他的脖子,打断他的脊骨,把他筋脉都抽出来做成皮条,最好在抽筋剥骨后,将这些野蛮的骨骼泡在福尔马林里,这样周燎就永远留在自己身边了。

可最后他能做的,却好像只剩无尽的索取。

“…….我没走…..我一直在等你。”周燎掐着自己的脖子,努力想要舒缓,但发出的声音依然怪异,“……我没想过离开。”

“你觉得你能去哪呢?”秦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仿佛和刚才情绪激烈的不是一个人,“外面没有人在乎你,你还不清楚?”

周燎闻言呼吸一窒。

“除了我,还有谁会无条件地对你好?你当初是怎么对我的,我现在又怎么对你的?”

“给你吃的,给你住的。”

“是你的狐朋狗友,还是你所谓的父母?”

秦湛垂下眸看着他手上凝固的血痂,随后凉薄地掀起了眼皮:“你现在,只有我了。”

“你知道吗?”

周燎觉得头皮都快要炸开,他整个人的胸口都在剧烈起伏。

“……我没想过离开,你没回来,我很害怕又发生之前的事。”

“没人束缚你,你随时可以离开。”

“我没有!”周燎粗喘着气打断了秦湛,“我没有要离开……反正…..外面也没有需要我的。”

秦湛眯起了眼睛,随后牵起了他的手,看着上面斑驳的划痕明知故问:“为什么自残?”

“……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我现在一心慌就很容易产生幻觉。“

“不是好起来了吗?”

“你不在…..就会这样。”周燎有些难以启齿。

秦湛看了一眼他,周燎却有些难堪地移开了视线,不敢和他对视。他心脏跳得很快,只要一看到秦湛回来就会这样,对方总是能在他情绪达到崩溃的临界点时出现。

过去他所憎恶的,所想驯服的眼神,在如今都变成了他所渴求的,只看着自己的。

从小他得不到的,在如今却换了个极其畸形的方式得到。

“站起来,撑住我手。”秦湛扶起了周燎,让他整个人靠在自己身上,“先把手上的伤口处理了。”

进卫生间的时候,秦湛看着一地碎掉的玻璃镜子,他没说话。

只是让周燎把手伸出来,随后自己用双氧水从上到下都一一清洗了一遍。因为浓度较高,刺激感很强,周燎痛得五官都挤在了一起,他都不知道方才怎么有勇气往自己皮肤上划这么多的。

“以后别划了,产幻就产幻,至少对身体没伤害。”

“但对大脑有伤害。”

“……你的大脑会痛吗?”

“会,尤其是突然意识到是幻觉的时候就会剧痛。”

秦湛把他伤口一一处理完后,又拿纱布帮他裹了起来:“什么情况会好点?”

周燎顿了顿,随后难堪地开了口:“……..你在的时候。”

对方的手停顿了一秒,但是没有说话,只是很快就打开水龙头清洗手上沾上的血液。

“你衣服上也有…..”

“我知道,你刚刚抓的。”

周燎耳根突然有些发红,羞耻感很快袭来。

秦湛洗完手后,当着他的面把衣服脱了下来,露出一身苍白的薄肌,在灯光的阴影下沟壑分明。只是周燎的视线还是不自控地落在对方的腰腹上,他不敢再多看,就像他不敢看秦湛的喉结。

“……外面有发生什么吗,你好像心情不是很好。”

秦湛只是扫了他一眼,周燎识趣地要闭嘴,却没想到对方开了口:“老人自杀。”

“你奶奶?”

“嗯。”

“……..对不起。”周燎不知道对方对秦湛是什么分量,但活得那么难,贷款欠债也要给医院缴费,应该也很重要吧,“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在医院。”

“哦没事就好。”

“衣服脱了,去洗个澡。”

“啊?”周燎被对方突然的话题转换弄得没反应过来。

“你需要我拍给你看你现在的样子吗?”秦湛一脸冷淡地看着周燎脸上和身上的血迹。

周燎洗了人生中最羞耻的澡,因为手和脚都缠了布,所以是秦湛给他挨着擦的身体。

温热的帕子擦过自己皮肤时,他觉得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秦湛总是这样,时而暴戾时而温柔,他比谁都清楚这是巴掌后的糖,但他就是控制不了地要溺进深渊。

秦湛似乎感知不到他的羞耻,看到自己那些丑陋的反应时,也没有嘲笑他,甚至面上都没什么特别大的变化,只是在他涨红着脸的拒绝里帮了他。

后面秦湛又给他吹了头发,在指尖的拂动和暖洋洋的风里,他觉得像回归了母体一般,整个人都感到安宁。

上一秒明明还在发病的崩溃中,现在仿若又回到了天堂。

周燎比秦湛先睡,对方在自己之后又洗了个澡,出来后对方就把灯关了,只留下一盏专门为他开的小台灯。

秦湛这次没有背对着他,周燎在微弱的光里看着他的脸,心砰砰地跳着,眼里带着混乱的迷恋。过了不知道多久,他突然掀开了被子,随后簸着脚小声地走到了床边。

面前人的脸看起来十分冷硬,睡眠里和清醒时都没有任何柔和的时刻,但周燎却控制不了地自己的行为,他想让秦湛安心一点,因为他能从对方今天的情绪中感受到和自己一样的但却全然不同的崩溃。

他想安抚秦渣,就如同秦湛每次安抚自己一样。

过了半晌,在左眼皮的狂跳中,周燎鬼使神差地亲在了秦湛嘴角。在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后,他几乎是仓皇地转过了身,随后背对着秦湛紧闭着眼睛睡下。

黑暗里,过了一会儿秦湛睁开了眼睛,他看着面前人的背影,随后冷着脸擦去了嘴角的热度,在阴影下他重新翻过了身。

给一点甜头就离不开了,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