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一整场电影,秦湛都没有其他动作,周燎也只有僵直着身体坐到电影结束。
影院灯亮的时候他都没反应过来,直到前座的人开始吐槽,秦湛从座位上站起身他才回过神来。
“哥哥,你觉得好看吗?”
女生打了个哈欠,随后自然地拉着周燎的手就要站起身。
“……..一般。”
他根本不知道剧情讲了什么,注意力全在旁边的人身上。
“感觉前期宣发过了,真看下来也就那样。”女生一边手撩了撩耳发,“我们晚上吃什么啊?”
“白苓,你走这么快干什么?”杜丽的声音有些尖锐,她人还没站起身,结果自己女儿就已经不见人影了。
周燎闻言顿了一下,等他再抬起头时,白苓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拥挤的人潮中,面前的秦湛也没有向自己投来半分视线,只是和杜丽一起往门口走去。
“你在看什么啊?”女生牵着他的手,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堆在门口的有一群人,也不知道焦点是谁。
“没什么……你想吃什么?”
“沸腾鱼?”
“可以。”周燎收回了视线,方才黑暗里蜻蜓点水一般的触碰,在恢复光亮的空间里,就像他臆想出来的一场幻境,他心脏跳得极为快速,但却像是被拴着铁链,每跳动一下都被拽得生痛,连最基本的呼吸都感到困难。
他知道,秦湛肯定是去安慰白苓了。
安慰对方,别把自己这样的人放在心上。
……..
白苓在前面走着,直到杜丽上去一把抓住她,她才停下脚步。
“你干什么啊!怎么不等人!”
等白苓回过头,杜丽才看见自己女儿难看至极的表情。
“怎么了啊这是?”
“没什么。”白苓不想多提,“里面闷。”
“那出来了你还走这么快。”杜丽皱了皱眉,“你等一下,我去个卫生间。”
“怎么又去?”
“嘿,两个半小时了我还不能上吗?”
“快去快去。”白苓撅了撅嘴。
等杜丽一离开,她整个人都松下来了。
“还是很在意吗?”
头顶突然响起了男声,白苓抬起头看见秦湛站在面前,淡淡地看着自己。
“本来一年了我是忘得差不多了。”白苓有些烦躁地叹了口气,“但我就是看见他就恶心,尤其是你刚才也看到他旁边又牵着新人了。”
旁边两个人在电影院里说话的内容他都听得一清二楚,时不时的行为在余光里也不难注意到。
“嗯,但是不值得。”
“我知道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但恶心不是我能控制的,眼不见为净,我当时还说再见到他给他巴掌,我还是太软糯了,看见他就烦别说和他说话。”
“你知道学校里还在传说他在吃什么精神类药物,之前休学是因为心理有问题,我看他不是心理有问题,是这个人就有问题,缺德又人渣,有钱有权就不把人当回事。”
白苓越说越生气,现在生气的已经不是自己当年被人玩弄这件事,而是单纯气这个世界这么不公平,有的人生来就是天之骄子,要得到别人的感情易如反掌,得到后却弃之如敝屣。
“这种人就不配得到别人的真心和喜欢,希望他以后真正喜欢的人一辈子别喜欢他,最好他也被人折磨玩弄一辈子。”
秦湛听着对方的抱怨,没有立马回应,而是过了半晌,等白苓都把这些情绪抛脑后的时候,才听到他没头没尾地突然开口。
“其实他也得到了报应。”
周三的时候,台上的老师刚喊下课,周燎就立马起身把东西收拾好,在一众人疑惑的视线里从后门出去了。
他把车开到了医院楼下,比预约的时间迟了五分钟,只是和蔼的中年女医生并未介意,给他把椅子扶正,等待他落座。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最近过得怎么样?”
医生的声音如同往常一样很轻柔,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周燎看着面前熟悉的面孔,他拇指按着另一只手的大拇指,有些焦躁地摩擦。
“……不太好。”
“我看你黑眼圈很重,是不是没睡好?”
“嗯。”
“没吃药吗?”
“吃了…..但会吐出来。”
“以前会这样吗?”
“不会…….”周燎垂下眸,过了一会儿深吸了口气,“所以我才来了。”
“是躯体化反应很严重?”
“身体不像以前那样…..但是心理很难受,所以会反胃和失眠。”周燎用手撑着头,拇指按压在一侧的太阳穴上,像是精神虚弱,“我又见到了他,其实我们距离第一次见面已经快两个月了,这中间断断续续地也见了几次,但是他态度很冷淡,就像不认识我,也不在乎。明明我在治疗了…..但我觉得心理就像成瘾了一般,每次看到他还是让我难受。”
“这次也一样,我在电影院遇见了他和另外的人在一起。”
“我不知道我对他到底是什么感情,就像你说的,也许我是被精神控制了,所以我每次见到他才觉得割裂,一边感到痛苦又一边…..像是期待着什么,所以看到他和别人我就…….我就想吐。”
“我能先问下,感到痛苦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因为他比我先有了新的生活,新的感情。可是凭什么当时我们一起经历的,他却安然无恙地向前,而现在忍受着心病折磨的却是我,而不管我用什么方法努力地想走出去都无能为力,我试过和不同的人在一起,到现在也依然这样,可我根本做不到像他那样的无视和不在意。”周燎一边说着却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起伏,话语逐渐变得激烈了起来,“我晚上失眠,眼眶痛到发涩的时候…….”
他突然一下捂住了眼睛:“就在想要不就折磨他,撕碎他,杀了他,然后再一起死,这样就公平了。”
医生握住了他的手,不停地安抚:“周燎,先冷静下来,深呼吸控制情绪。”
“婻鳳但是我又在想,这他妈和我当初又有什么区别,这是不是从头再来一遭。”周燎红着眼睛死死地看着医生,“可我如果真的这么做了,他会更恨我更恶心我,他会不会又把我…….可这样就只剩我们两个人了。”
“我没有办法接受和他呆在一起,那么卑微下贱的自己,可我又怀念,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他给我的那些情绪。”
“你懂吗,我感觉我的脑袋里有两个我,而我不知道哪个是我,我他妈到底想要什么。”
“谁能告诉我,我他妈到底要的是什么,我到底是想他去死,还是想和他在一起。”
医生皱了皱眉,周燎的话里隐去了很多,结合过去,虽然大部分内容她能够猜出一二,但还是听得云里雾里。到后面对方的话语开始受情绪影响变得颠三倒四,逐渐只剩困苦的抱怨。
“我都明白。”
她轻抚着周燎因为情绪激动不断起伏的脊背,过了近五分钟周燎才在安抚下逐渐冷静下来,只是他一双眼睛猩红,几乎是一下站起了身,像是发泄完后就要离开。
“周燎,如果真的很痛苦的话,和ta聊聊吧。”
“和他?”
“嗯,也许ta并不知道你的痛苦。”
“他比谁都清楚。”周燎握紧了拳头。
心理咨询能带给他的不过是一个纯粹的释放,只有这里的人最清楚他压抑的过往,在如山般沉重击溃他的情绪。
心理医生给他重新开了一些药物,大多和过去的无异,只是新增了安眠药,因为医院里暂时没有更多的,便给他开了处方去药店。
夜晚的街头已经有些凉意,周燎买完从药房出来后抽了一根烟,过了一会儿才拐过接口来到了便利店。这个点便利店没什么人,他拿了两瓶货架上的酒又拿了一袋明天早上去学校前吃的早餐面包,随后站在了结账的收银台前。
秦湛面无表情地扫了面包的码,只是在要拿后面的酒时,手却停了下来。
他扫了一眼周燎手里提着的写着xx大药房的袋子,想起了那几个白色的小药瓶,语气淡漠地开了口。
“吃药不能喝酒。”
周燎戴着黑色的鸭舌帽,他手插在兜里,眼下一片乌青,整个人看起来有种颓废的烦躁。
闻言他掀起了眼皮,看向面前沉静如水的人。
“关你什么事?”
秦湛握着酒瓶的手背能看到苍白皮肤上凸起的青筋,他听了这句话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只是建议。”
“你们这收银的也管这么多?”
“喝了会死。”
周燎嗤笑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我确实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