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雨下得很大,天空是在一瞬间就被染得灰蒙蒙的毫无生气。
在雷雨中,从学校奔跑到地铁,再到两个人如今沉默地坐在狭小的十几平的出租屋里,一切都显得无比梦幻,就像一场梦一样,上一秒才觉得濒临死亡,下一秒又被拉回到了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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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燎在听完秦湛的那句话后,他再也不想去思考话语背后的意思,除了遵循本能最原始的发泄外,他什么都不想做。
他用力地捧着秦湛的下颌,嘴唇就往上贴,不同于过往的被动承受,这一次是由他来主导。起先秦湛的反应并不激烈,他大多数时候都并不动情,直到自己咬到他的下唇,听到对方的闷哼时,男人才逐渐开始回应。
对方抓着他的头发,把他的头皮都扯得生痛,可周燎却顾不上这点疼痛。
比起正常人缠绵的吻,他们更像是雄性在争夺主导权,彼此都想将对方拆吃入腹,疯狂地发泄这一整年累积的斑驳又畸形的爱恨。
周燎的进攻比从前哪一次都凶猛,他不再是过去仓库里那个唯诺卑微任人控制的人,现在的自己早已被汹涌澎拜又畸态的情感腐蚀了大脑,像是献祭全部的去碾碎面前的人。
昏暗的室内,只能听到接吻泛起的水声,和不知道是谁发出的痛楚的哼声。几道闪电打进来,赫然映着更衣室门口相贴的男人,他们既像在接吻,又像在打架。
秦湛扣着周燎后脑勺的手背上是暴起虬结的青筋,随着骨节的用力,筋脉凸涨得更加厉害,就像要顶破表皮一般。周燎一张脸到脖子都因血脉膨胀而涨得通红,就像因缺氧仿佛快窒息。他们抵在更衣室的门口,不知天地为何物。
“操…….”
每次舌尖刮擦过对方上颚,在口腔里席卷,都让周燎感到一阵颤栗。他们互相啃咬着彼此,血腥的弥漫也未曾将这个吻打断,甚至不知道是谁先咬破了谁的嘴唇和舌尖,除了口腔里的铁锈味,还有新的鲜血源源不断地顺着嘴角往下流淌。
只是还没到下颌,就被秦湛低下头舔舐了干净,他就如同吸食人类血液的吸血鬼,带着冷寂的鬼魅,疯狂又暴戾,随之而来的又是另一个铺天盖地撕咬的吻。
从下唇到舌尖,扫进口腔,再到上唇的吮吸。
每一声喘息都被化进了雨里,唇舌的交缠声也被淹没在了雷暴中。
“唔……”
周燎的双臂紧紧地箍着秦湛的脖子,上臂的肌肉还能看到肌理怒涨的延伸,像是要把面前的人一同拖入地狱。
再也没办法逃离了,就这样吧,就这样带着罪恶和放纵彻底沦陷吧。
他们不知道在里面呆了多久,衣服皱成一团,几乎快把面前的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这门怎么推不开?”
“你走的时候锁了?”
外面突然传来了声音,才骤然将更衣室里的两个人拖回现实。
“没有啊?能拧动,但感觉像里面有东西抵着啊?”外面的人也有些疑惑,“燎哥咋办?”
“燎哥自己堵的?”
秦湛就背靠着这扇门,周燎的重量也因方才的接吻而半压在他身上。
他一双平时无波无澜的眼睛里此刻暗潮涌动,在黑暗里他静静地和周燎对视着。
室内只剩下两个人依然没有平复的喘气声,周燎在刚才不受理智操控的上头中逐渐冷静了下来,他看着秦湛,一阵无言的尴尬却突然涌了上来,他不顾秦湛看着自己的眼睛,很快移开了视线。
“我待会儿自己走。”周燎开口时声音还有些诡异的沙哑。
“燎哥,你在里面?”
“嗯。”
周燎清了清嗓子,他正要重新开口,秦湛却调整了一下站立的姿势,两个人胸膛相贴时,周燎被体温烫得一惊,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你把门堵了干嘛啊燎哥?”
“你别管。”周燎语气里带了几分不耐烦,“你们先走吧,我没事了,待会儿自己知道出来。”
“哦好吧。”
秦湛轻咳了一声,周燎立马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谁在里面?”另一个人有些警觉。
旁边那个人摇了摇头,但却在门外疯狂地使眼色。
“那我们先走了燎哥,你回去好好休息啊。”
“好,麻烦你们了今天。”
等听到门外脚步声离开,周燎才松开了捂住秦湛嘴巴的手。
只是那两个人在走廊里的声音依然很清晰。
“燎哥女朋友在里面吧。”
“我也感觉,说不定听说他病了来看他,现在正在做那事呢。”
“肯定啊,不然谁堵门啊?”
直到声音渐远,周燎方才的勇气像是一下消失了一般,安静的空间里,只有沉默和尴尬在蔓延,他一直没有抬起头,也不知道下句话说什么。
过了半晌,秦湛才率先打破了沉默。
“走吧。”
“……走哪?”
“回去。”秦湛像是方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那张脸很快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你晚上有课?”
“没有。”
“那就走吧。”
秦湛拉开了门,周燎就跟在他的身后。一走出这栋楼,外面是倾盆大雨,两个人站在原地,周燎一下有些烦躁。
“你开车了吗?”
“没有。”周燎今天是从医院里出来的。
“能淋雨吗,会感冒吗?”
“不会。”周燎有些别扭地侧过了头,“大男人的。”
“那跑吧。”
“什么?”
“跑去地铁站。”
他真的和秦湛一路跑去了地铁站,在地铁里两个人站的得也并不近,大概是因为下雨,后面挤地铁的人越来越多,才把他们两个挤到了角落里。
只是他们在南方里身高腿长的挤在一起实在显眼,地铁里时不时就会有女生偷瞄的视线,看得周燎不舒服。秦湛没有说话,也像是感知不到别人的视线,只是伸出手,拉起了刚刚自己被淋湿的卫衣帽,重新盖在了自己头上。
他们一路什么话也没说,到周燎自己住的附近的地铁站时他也没下去,他发誓他不是故意不下去的,只是一直在走神,心脏乱跳,思绪飘得太远,压根没听报站
一直到面前的人动身了,他才像是大梦方醒跟着动身。
秦湛只是看了他一眼,直到出站后才问他:“要去我那吗?”
周燎心脏跳得太快太乱,还不知道怎么答复,对方就先开了口。
“你应该下错站了,要么你就在这打车回去。”
“那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周燎问了这句话,但没有等来秦湛的答复。他就这样鬼使神差地跟着秦湛去了他的家。对方住的地方实在是让他不敢想象,他都不知道市中心还有这种破楼,里面住的都像是政府扶助的贫困户和七老八十的老人。
上楼梯时因为青苔他还差点打滑,过道处还能看到跑过去的老鼠,对周燎来说这根本不是人能居住的环境。
秦湛开门时,破木板门还吱呀地响。只是好在对方很爱干净,还没自己家厕所大的空间里,收拾得十分整洁,虽然有的设施有些陈旧,但并不会像走廊和小区的环境让他犯恶心。
“洗澡吧。”秦湛突然开了口。
“啊?”周燎还没反应过来。
“淋了雨。”
“我可以回去洗。”
秦湛没再说话,周燎却兀自补充:“我没有嫌你环境差…..只是这边没有我换洗的。”
秦湛拿出了一套新的衣物放在了一旁:“将就穿吧,待会儿把你身上的吹干。”
“你不上班?”
“今天晚班不是我。”
“哦……”
说完后两个人又是一阵沉默,周燎站起身拿过了衣物,随后打开了那扇估计就能站一个人的卫生间的门。
“那我先洗了。”
周燎洗澡很快,主要是一个男人也没什么好洗的,他在关掉淋浴开关后才看到镜子里的自己。
一脸颓废,眼尾还有些红,他大约知道为什么地铁上有女生会看他们了,他的嘴唇被咬得太烂了,不知道还以为做了什么,全是干涸的血迹和裂口。
他出去时,秦湛正熬好生姜水放在了一旁,见他出来只是看了他一眼便让他把生姜水喝了,自己便进去洗澡了。
周燎听着淋浴声和暴雨声,喝着暖胃的生姜水,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很干净很整洁,什么也看不出来,这间屋子的主人放着很少的东西,仿佛随时都会离开。
过了一会儿,秦湛也从卫生间里出来了,他穿了一件灰色的单衣,擦头发的毛巾就搭在他的肩上。
“你要吃什么吗?”
“……都可以。”
“面?”
“好。”
周燎在旁边吹头发,秦湛站在小小的厨台前用插着电的小锅煮着面条。
两碗调味面大概五分钟后就煮好了,周燎闻到味道时还有些恍惚,一瞬间就像倒回到了从前。第一筷子的面条和舌尖触碰时,熟悉的味道让他一时间分不清究竟在何处。
周燎吃完的时候,才想起看手机,他把手机静音了,现在拿出来才发现上面全是陈羡和其他朋友发的消息打的电话。
周燎给其他人一一回复了,最后才给陈羡打了个电话,陈羡快被他整疯了,听说人没事,和其他几个哥们儿悬了一下午的心才彻底放下。
“你现在回家了吗?”
“回了。”
“那我来找你打游戏吧。”
周燎捏紧了手机:“不太方便,有事。”
“你他妈能有什么事?”
“真不行。”
“不行就算了,你别再自杀就行。”
“……不会了。”周燎知道陈羡是担心他,“你这次放心。”
陈羡又说了几句其他的才挂断。秦湛都已经把碗洗完了,见他挂了点后才开口询问。
“你回去吗?”
周燎看了一眼窗外:“雨好像一直很大。”
秦湛的伞就放在玄关处,但是谁也没有提。
“而且,我容易失眠。”
“那就明天走吧。”秦湛没再说什么。
因为没有多余的枕头,秦湛拿自己厚点的衣服垫成了一个软塌塌的枕头放在了一边。
这张床不大,两个超过一米八五的男人睡在一起很挤,但即便是这样,关上灯后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也硬是隔出了一条楚河汉界。
周燎用尽全力地缩在床沿边,心跳伴随着雨声不断跳动。即便过去两个人睡在过一张床上,但也绝对和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他的脑子里很乱,失去了之前的勇气,现在这种说开了,但又奇怪的什么都不是的关系让他一时间找不准相处的模式。
“你睡了吗?”秦湛背对着他,在黑暗中突然开了口。
“…….没有。”
“失眠吗?”
“有点。”
秦湛撑起身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有些响的东西,重新问了一遍:“需要吗?”
周燎转过了身,寂静黑暗的夜里,银色的镣铐在男人的手中却格外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