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处,话入主题。
范雎:“既然赵国答应出兵退楚,我亦当完成当初的承诺。”
“各位,赵国效仿胡人养马,使用的同样的马崽,使用的同样的方式,为何养出来的马没有胡人的强壮?”
“道理很简单,问题并非马种或者饲养方法上,而是……”
“草料。”
“胡人养马使用的是他们那的草料,而赵人养马,自然也使用的自己的草料。”
两地相隔也不算近,大规模运送草料是不可能的,因为光是去胡人地盘都充满了危机,更别说从胡人那长期弄到东西了。
加上马的草料,他们赵国几大平原,根本不缺,从未想过费时费力地去弄什么其他马草。
他们平原上的青草又绿又好,在他们看来本就是最好的草料。
这么好的草料和胡人的还有不同?
不少人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范雎也清楚他们的疑惑,继续道:“同是草料,但区别极大。”
“胡人所使用的草料,多为一种名叫苜蓿的被子植物。”
“这种植物属于豆科,在胡人之地大量生长,富含丰富的植物蛋白质,这么说可能大家不太理解,我换一种说法,也就是苜蓿对于马来说,就相当于肉类。”
“而你们喂食马所用的草料,富含的仅仅是纤维素,蛋白质含量极低。”
“胡人的马从小崽开始就天天食肉,而你们的马只吃素,自然而然,无论你们如何精心饲养,马匹的强壮和耐力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比得上胡人所养。”
范雎尽可能简单地将其中的区别说清楚,不过是食肉食素的原因,伙食问题,但也是最根本的问题。
一片安静,然后是低语议论。
听上去或许简单,但有些内容肯定是没听懂的。
半响,有人问道:“我们如何知道你所言是真是假?”
若只是搪塞他们,他们整个赵国岂不成笑话。
范雎一笑,道:“大规模去胡人那获取苜蓿可能有困难,但仅仅是去弄一些,相信也不是什么难事。”
“各位不如选一些小马崽,换用苜蓿饲养,不过一两月就能看出其中区别。”
范雎向来以事实说话,他的回答倒是让赵国人说不出话来。
也就等待一两个月的时间,就能水落石出,相对于能强国之根本的养马术,这点时间根本不算什么。
范雎说得太过肯定,倒是给赵人多了一些信任。
当然其中也有很多问题,即便范雎所言为真,但他们的战马需要大规模饲养才有效,如何去胡人那获取苜蓿种子播种在他们的平原上都是问题。
小规模的获取种子或许不难,但太大规模一定会引起胡人的注意。
而且苜蓿如何种植也是个问题。
当然这些问题也并非没有解决的办法,且与范雎无关,他只提供养马术,不负责全
全到位,他又不是赵臣。
又是一阵讨论,大多是在问范雎,同是野草,怎么还有肉类和素类之分,在他们看来特别古怪的问题,但在范雎看来不过基本常识。
范雎也就稍微举了几个例子,比如蔬菜也是草料,为何有的能吃有的不能吃,说明“草”本身所含的东西是不一样的,且区别巨大。
归根到底,终是要以一两个月后,饲养的小马匹有没有本质区别作为结论。
也有大臣说道:“秦使提供的养马术暂时无法区别真假,所以出兵之事只能待有了答案之后再做定夺。”
范雎深深看了那人一眼,道:“你们想食言而肥都行,反正我是秦人,燕国之危和我其实也没那么大的关系。”
怼得那人一时间哑口无言。
众人也是面面相觑,和你没有什么大的关系?那你当初还以此为条件,难道还能是当初随口一说?
绝无可能,其中定有什么曲折是他们至今都还没有参透的。
范雎又留着和这些人探讨了一番,无论信任或者不信任,也仅仅是需要一个验证而已。
范雎带着赵政走出赵王处,对牵着的赵政道:“你可得努力了,别等赵国真大规模将战马养了起来,到时我们被人追着打。”
当然,大规模饲养是极其困难的,马草的种植没有几年的时间很难有成效,如果赵国人养战马慢了一点,以后那些矫健的战马自然都将是秦国的了,天下一统了嘛。
赵政迷迷糊糊地抓了一下脑袋,“哦”了一声。
走在街道上,周围路过的百姓,又有多少是前来打探消息的探子,不知道这个结果他们满不满意。
赵国人更是实在人,原本保护范雎他们的两队人马直接变成了一队,也亏得现在除了赵韩两国外,几国的质子都在范雎那□□之根本的秘术,不然这一路上可能特别的不太平。
路上,还真有大胆的百姓拉开嗓子询问范雎:“秦使当真为我赵国献上了养马术?”
范雎也乐意回答:“自然如此,不然我还能走得出来?”
别以为那五马分尸的马车他没有看见,每次都停那里吓唬人。
引得不少人惊呼,是啊,若秦人诓骗,哪里还能如此闲庭阔步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能走出来,其实已经说明了结果。
也有人因为最近市井的流言开始询问:“秦使你当真在教楚国公子熊种出一年两熟的麦子?”
还有问范雎关于教齐国公子建养鱼育苗秘术的等等。
范雎一百个乐意回答,消息传得越开越快最好。
这一路,充满了赵国人的疑问:“他一个秦人他图什么?”
“可不是,那燕国楚国齐国等,和他秦国没少打仗,他们关系也不怎么样。”
对于这些疑问,范雎还真一本正经地给出了回答:“天下皆苦,若都能过上好日子不好?”
将人说得愣是不知道怎么反应。
都过上
好日子?
其他国家的日子好过了,你秦国的好日子怕是到头了。
这么聪明的人,这点道理应该比他们更清楚,所以到底图什么?
这估计将是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范雎决定,以后没事就出来散播散播消息,随便夸大一些他麦两熟和育苗育种,还有养马术的巨大作用,其实不用夸大,作用本就极大。
得让秦国人知道,将他和赵政放在外面,会对秦国造成怎样的危机。
至于今天,先去魏国公子假那里混一顿饭吃。
因为觐见赵王,今天他的生计都没有经营起来,也就没有开火了。
路上,邯郸城的街道小巷中,能看到一只只熟悉的停留在墙角的蝴蝶。
那个名叫游戈的庄周后人的梦境,居然能散播得这么远。
范雎之所以肯定这些蝴蝶属于游戈,因为赵政这小孩调皮地偷偷地捏着一只蝴蝶的翅膀抖了一路,那蝴蝶时不时从赵政的手心穿过,时实时幻。
范雎来到魏国公子假处,受到了极热情的欢迎。
公子假几乎一晚没睡,越想范雎所讲的科举选仕制度,越觉得是国之基本,强大之基,对于魏国来说,堪比秦国的商鞅变法,赵国的胡服骑射,不得不说公子假有一些政//治家的直觉。
但这科举制度太过完善和庞大,涉及面又广,他一时之间还梳理不清楚,要不是范雎去见赵王,他一早就亲自去找范雎了。
范雎进府邸后,张望了一番,并没有看到游戈。
然后就被公子假缠着讨论科举制度的问题。
这一聊,不一会儿公子假就陷入了沉迷之中。
那魏国剑客以公子假听闻范雎喜书为名,说是公子假为范雎准备了一些书籍,让范雎走时一并带走。
范雎都不由得愣了愣,他何时喜书了?
看了一眼那魏国剑客,应该是真和公子假有送书的打算,范雎不动声色地接过几本竹简。
等范雎离开的时候,公子假还埋头在整理科举制度的兴奋中。
这个世界的读书人,大部分人读书都是为了入仕,也只有这么一条出路,书本上所讲,也大都是为官治民尔虞我诈之道,所以普通百姓读书,其实是没有前途的。
回到住处,范雎关上门,认真看那魏国剑客借公子假之名赠给他的竹简。
果然在一本竹简上找到了他想要的内容,这是上一次范雎让秦刺客组织帮忙查的关于市集旁城门口,赵国人挖掘的洞穴的消息。
范雎看着竹简上的内容,不由得愣了一下。
这消息还真是……有些出乎意料和惊人,也知道为何上次他以养马术为要挟,赵王偃都不答应停止将妇人胎腹中的婴儿制作成探索地底的工具了。
那个洞穴有大秘密。
大概十数日前,那个地穴就出现了,有几个赵人从地穴里面逃串出来,但尽数疯癫,口不择言。
当时围观的人不少,但围
观的人也在随后赵王偃的亲兵接管该地穴后离奇消失。
秦国的探子还算有些本事,找到了一位围观者,这人躲在井里才避开了被抓捕。
通过这个围观者的口述,秦国探子打听到一些当时逃出来的几个疯癫之人的只字片语。
总结起来就是,这几人在那地穴中挖掘到了,周幽王迎亲的队伍。
商朝灭亡而建立西周,西周经历数百年慢慢没落,诸侯并起,西周无力支撑,这时候的君王就是周幽王。
周幽王原本应该是天下诸侯之主,但西周孱弱,根本管辖不了各诸侯,于是他想了一个法子,迎娶地母,以改变国祚。
于是他派遣了一只队伍,带着丰厚的聘礼,去了地底。
结果如何,人尽皆知,西周还是灭了,西周变成了东周,春秋争霸,乱世开启,而那个奉命去地底迎娶地母以期待改变国祚的队伍再也没有了消息和踪影。
那可是绝望的周幽王能想到的改变国祚的唯一办法。
当初西周兴起,战胜了强盛一时的商朝,本就难以置信,很多人猜测西周兴,很可能和他们在地底发现了一名为“凤凰”的地母器皿有关,这才有了各种猜测,比如“凤鸣岐山”的故事传说。
没想到500年后,这个被周幽王寄予厚望的迎亲队伍居然被赵国人挖到了。
而且根据这个迎亲队伍留下的文书上记载,他们真的将地母迎娶了回来,只是路途之中发生了意外,让他们全数葬在了地底。
范雎看完竹简上的内容,是惊讶的,这就是这个时代关于历史的一些记载,和他所学的稍微有些差异,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差异,一直是范雎想要追寻的真相。
更何况,根据迎亲队伍留下的文书判断,地母居然真的存在?
且拥有改变一个没落王朝国祚的力量?
难怪赵王偃死活都不答应范雎的条件,难怪赵王偃用妇人胎中婴儿做路引都要去那个地穴探索。
按照这个说法,这个迎亲队伍带回来的东西说不定隐藏着让赵国统一天下的秘密。
而作为遗迹学者,范雎对这些东西十分感兴趣。
有时候,一个神话故事,一段传说,背后隐藏的就是一段悠久的失落的历史也说不定。
更何况,关于地母文明的真相,白霜的真相,本就是范雎最感兴趣的东西。
范雎收起竹简,能得到的线索就这么多了,想要更多的内容,估计得看赵王偃的亲卫队挖掘到了什么程度,发现了什么没有。
但这么隐秘且惊人的秘密,赵王室恐怕不会允许其他任何人知道。
范雎还在想着怎么从赵国王室那里搞到一点学术资料,但范雎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赵国人对秦人的仇恨,在他一交出养马术之后,赵人按耐不住的报复心来得有多快。
院子外嘈杂得厉害,被一大群的赵国带甲围了起来,这一次可不是来保护范雎的。
带队的依旧是赵将扈辄:“秦使勾结多国
,在我邯郸图谋不轨,现奉赵王令,封禁十日,任何人不得进出。”
封禁十日?
范雎的院子平时没关门,所以他所剩多少粮食赵国人肯定知道,他现在的粮食最多能维持二天。
也就是说这些赵人是准备活活将他和赵政饿死,即便饿不死,也饿得半死不活,以示惩戒,以安民心。
范雎稍微一想,就知道了赵国人的目的。
他最近仗着养马术太恣意妄为了,赵王二请才肯奉召,一个秦人这本是在践踏赵国的颜面,加上他各种拿捏赵国朝廷,自然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
范雎贡献马奶之法,贡献养马术没有功劳吗?
但范雎忘记了,他即便再有功于赵国,他也是一秦人,他们对秦人的仇恨刻入了骨子中,所以无论范雎做什么,都改变不了。
他们只会记得长平之战的十室九空,只会记得邯郸之围的耻辱。
而且邯郸上下忍辱负重⒓”这些天,积怨已久,必须得给百姓,给邯郸上下一个交代。
所以,这么一个勾结多国,图谋不轨的罪名就落到了范雎身上。
怎么说呢,范雎的确和多国质子接触过密,但赵国人要给他按一个罪名,怎么都能安得上,甚至所有赵国人现在都觉得这罪名理所当然吧。
范雎张了张嘴,最终都懒得解释,心道,你们要是能将他和赵政饿死,算你们厉害。
他气愤的是,他才交出养马术,不过前后脚,这赵国人竟然如此的迫不及待。
其实要惩戒他范雎何时不可以?不过是赵王偃和邯郸上下半点为他推搪一下的意愿都没有。
也对,养马术的真假,他们自己去验证就行,现如今根本没有范雎半点事情。
其实范雎还有一点没有想到,范雎和秦国刺客组织频繁接触,为范雎提供了不少物资,但无论赵国人怎么查也查不到半点线索,致使赵国那些大臣十分不满。
恼羞成怒之下,封锁范雎这里,断其米粮,也是看能不能将这神出鬼没的组织逼出水面。
整条街,范雎这里被隔绝了起来。
范雎大门紧闭,也不让人看见他们“挨饿”的惨状,静待10日后再次开府。
如此惩罚,大快人心,他们平日看一秦人在他们邯郸逍遥闲逛,比他们赵人还要自在,本就心中不忿,如今可不要拍手叫绝,赞一声皆大欢喜。
房间内,赵政钻进床底,将他们剩下的那点大米拖了出来。
平时这些物资都是由赵政掌管,不给他看守,这小孩能一直眼巴巴地盯着。
哎,也是个守财奴。
赵政:“仙人,我们省着点吃,挨挨饿,多喝水,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对于挨饿,他经验丰富,怎么能挨着饿活得久,他有发言权。
范雎叹了一口气,道:“努力吃,每顿都将你的小肚皮填得圆滚滚的。”
“不过,我们可能不能在外面的庖厨大量做饭了,不然那些
赵国人又要心理不平衡。”
赵政有些疑惑。
不过等范雎变戏法地拿出更多的米饭和菜时,赵政已经顾不得那些了,小手拿着筷子一个劲往嘴里扒拉不停。
他今天一听到要断他们的米粮,他那时就条件反射的觉得饿,特别饿。
他们今天的饭菜特别的神奇,装在一个盒子里面,仙人只是往最下层加了一些水,也没见生火,水就沸腾了起来,将上面的饭和菜都弄熟了。
这一定是仙术,仙人无所不能。
这些自热饭自然是范雎让周宥购买的,赵国人想饿死他们,估计得加把劲。
不过让周宥那死抠门帮忙买物资,也费了范雎一点心思。
这些自热饭是范雎用墙角的一盏灯台和周宥换取的,青铜的底座,雕成了一只鹤形,鹤嘴含一托盘,托盘就是用来放置油灯的地方。
古人的审美当真让人叹为观止,那灯台的一雕一琢都呈现着优美的艺术价值,工艺稍微显得粗糙了一点,但正因为是这样,才显得它拥有了艺术的灵魂,若要做工精细的,可以买工业加工品。
可惜的一点就是,成色新了一点,以现代科技那些精良的仪器检查,这作品的制作年限不过几年,十几年?
没有经历过历史的风霜和岁月的沉淀它就不能算作古董。
倒是周宥现在正沉迷于研究那灯台,上哪都握在手上。
上一次那穷鬼将那盏青铜灯弄回去了,那青铜灯能让白霜感染者陷入昏迷,那么这灯台应该也有什么奇特的作用吧?
也不知道等周宥知道,那就是一个普通的灯台之后,脸会黑成什么样。
至于现在,周宥正觉得那穷鬼良心终于发现了,居然让他用几盒自热饭就换这么个宝贝。
也许鬼的世界,这样的东西其实不值钱?也就和他们这的几盒自热饭一样。
其实周宥的猜测也没太大错,灯台嘛,贵族家庭,家家户户都有。
不过现在,周宥一边看着电视,一边用纸巾将那灯台擦得亮得都发光了,左摸右摸摸的研究着。
电视上正在播放着一则离奇的新闻。
“近郊一医疗废品处理站发生一离奇命案,仓库管理员谢某离奇死亡,被发现时其身体出现大面积被野兽撕咬的痕迹。”
“经专家鉴定,伤口属于鼠齿科动物留下,极可能是死者死后,一大群老鼠啃食所致。”
“该医疗废品处理站曾经被多次爆出违规行为,大量使用过的药剂试管等直接暴露在外,卫生监管问题严重。”
然后是两段画面,一段是死者画面,不过被打了马赛克,从马赛克的边缘露出来的一点痕迹看,死者被啃食得已经不成人样,显得有些恐怖。
估计现场处理人员都能直接脸色刷白的呕吐,一向都是人吃动物,动物吃人的画面倒是极少见到和听闻,让人无论是在心理还是其他方面都无法接受。
另外一段画面,是一堆医疗废品堆积在一起,
跟一小山一样,就那么暴露在空气中,这不符合规定的处理流程,但有些处理产商为了节约成本等,根本不会顾虑那么多,罚了一次又一次也不会改,因为惩罚力度和他们获取的利益比,相差太大。
画面中,医疗废品中,甚至能看到大胆的老鼠就那么明目张胆地在那里舔舐那些医疗废品。
周宥不由得将新闻重播了一次,并将画面停留在了老鼠舔舐医疗废品的时候。
其中一些医疗废品实在太刺眼了,因为正是周宥熟悉的R源针剂使用后的容器。
周宥眉头都皱了起来。
想了想,给防疫站打了个电话,大致询问该废品处理站关于此新闻中提到的问题的处理情况。
结果被不耐烦地回答了一句:“正在处理中。”
电话就永远占线,再也打不进去。
这时,沈束正好来找周宥,这小子最近帮周宥遛狗,居然遛出感情来了,一天不来遛他难受。
周宥在网上查关于这座医疗废品站的消息,沈束遛着狗在别墅里面到处跑。
小狗子正是精力无限的时候,没有累趴是绝对不会停下来一刻。
跑着跑着,就跑进了一客房。
沈束跟进去准备将小狗逮出来,这时,客房柜台上的几张照片引起了沈束的注意,正是周宥发现的来自泛黄笔记本中的其中被修复的几张。
为了方便研究,周宥将这几张照片打印了出来,并将这间客房临时作为了他研究这些的空间。
平时他这里也没其他人来住,所以也没做什么保密措施。
沈束感兴趣地是其中一张照片,照片上一个七八岁的古装孩子,表情冷漠,长发飘飞,脑袋上带着一有两束大红帛绸的青铜冠,跟个小二郎神一样。
沈束想了想,将照片抽了出来,抱起脚边的小金毛向外走去。
来到客厅,直接对抱着笔记本在沙发上坐着的周宥道:宥哥,你这张照片哪来的?我好像认识……℅[(”
周宥都愣住了,那张照片本就有很多未解之谜,结果沈束说他认识?
沈束:“我认识上面这古董。”
“我爹不是喜欢收集这些么,上次我爹出国,在一国外拍卖会上就购买了这么一个一模一样的青铜冠,恩,稍微老旧了一些。”
“我爹又常年不在家,派人送了回来呗,还是我接收的呢,当时打开看了看,然后就仍在了屋角,所以还有些印象。”
“我爹买那个,和你照片上这差不多,好像是什么战国时代的古青铜制器,听说我爹还花了不少钱才买下。”
对于在国外购买我国古董国宝,一向没有什么限制,一直被视为私人收藏,合法合规,但也有有很多人提倡,购买了就必须上交,不能私留。
周宥站了起来:“你确定?”
沈束点点头:“要不我去拿来给你瞧瞧?我爹这些玩意收藏了一大堆,平时也就腾出一大厅成列在那里,也没见有人来欣赏。”
周宥对沈束家比较熟,那间收藏成列室他还去过几次。
周宥想了想:“正好要出门,去你家看看。”
两人一狗,开了车,周宥倒也没有上沈束家里去,而是让沈束将东西直接带了下来,这东西对其他人来说价值不菲,对他来说也就稀疏平常了,估计跟带了个手机在身上差不了多少。
他不去沈束家,因为正好顺路去那个医药废品站看看,都在同一个方向上。
周宥开的车,车子向郊区方向开去。
沈束正将一个盒子打开,里面填充了一些防震的填充物,估计古董运输回来后,真就仍在了角落,没什么人动过。
沈束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一个青铜冠,表面有些氧化了,两条红色帛绸,这帛绸出乎意料的居然没有碳化,反而十分的结实,十分离奇。
沈束正在翻来覆去地展示着:“除了老旧了一点,和你照片上的一模一样。”
“难道是这古董以前被其他人收藏过,还让小孩戴头上。”
“嘿,这家子也够离谱的,将这么一古董往头上扣,这玩意居然不轻。”
“宥哥,你那照片哪里拍的,我看背景像一古城,但我去过的古城也不少了吧,也没见这么朴实的。”
车子停在了郊外那所比较偏僻的医疗废品处理站旁边的小路上。
周宥在车上研究那古董,沈束带着狗下了车。
小狗估计没见过这么宽阔的天地,疯狂地闹腾了起来。
自由,小狗,天空看上去还挺干净漂亮。
少年人,无忧无虑,若有一台相机,估计能拍出一段青春的记忆。
风一般美好的青春。
只是这小狗熟悉一会儿周围后,就撒腿乱跑了起来,跑向了一仓库住房的位置,然后汪汪地朝里面叫。
沈束歪着脑袋看了一会儿:“什么味?怪恶心人的?”
沈束这人吧,胆子又怂又小,但他绝对是他们这群哥们中,好奇心最大那个。
或许无知者无畏?
反正沈束看了看汪汪汪叫的小狗,又看了看那安静的屋子,伸手将门推开了。
迎面的腥臭扑面而来,以及一具满目全非的尸体爬满了苍蝇。
恶臭,尸体的恶臭,若仅仅是尸体还罢了,那尸体明显被什么东西撕咬得坑坑洼洼,就像一块被啃食过的肉块。
以及,人类尸体周围,还有很多被咬坏的老鼠的尸体,半截的,破碎的尸体,内脏到处都是,就像老鼠之间发生了一场惨烈到了极点的战争。
“哇!”沈束直接跌坐在了地上,脸色苍白的开始呕吐。
他就不该好奇地推开这门。
然后勉强站起来,抱起脚边呜呜叫的小金毛就跑。
太恐怖了,估计得做好几天的恶梦。
跌跌撞撞。
车上的周宥给沈束打开门:“怎么了?这么惊慌?”
沈束整个人跌坐在座位上,深深的
呼吸了好几口气,才能将话说清楚:“死人了,那边有个仓库里面有具尸,像是被老鼠啃得不成人样了,奇怪的是周围还有很多老鼠的尸体。”
“老鼠也像我们人类,内部会发生战争?”
“宥哥,你不知道那画面,我能没有脚软,还能爬回来,已经是胆大的了。”
周宥沉眉,又死人了,还是和他看到的新闻上一模一样的死法,只是周围多了很多老鼠的尸体。
如果新闻中说的,死者很可能是死后被老鼠啃食得面目全非,那么现在这个呢?
有没有可能,死者根本不是什么自然死亡,而是被老鼠先行啃食。
周宥来这里,本就是因为有这样的疑惑。
至于为什么那么多老鼠,且变得如此凶残,有没有可能和新闻画面上所显示的,一些老鼠舔舐R源针剂的那些废弃物有关?
人类会因为R源陷入疯狂,动物呢?
周宥犹豫了一下,准备去看看,随便帮忙报警。
沈束是死活不肯下车,抱着小金毛取暖,此时漂亮的暖呼呼的小金毛,难得的让人觉得特别的治愈。
周宥正准确下车,耳边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赶紧将车门扣上,因为一道黑影冲了过来。
“啪”地一声撞击在车门上,发出凄惨的吱地一声。
“宥哥?”沈束抬头,还没从刚才那恐怖的场景恢复回来,疑惑地看向周宥。
周宥仅仅是伸手指了指车窗外。
一只体型硕大,至少有普通两只那么大的肥硕老鼠正在从地上爬起来,“吱吱”地再次冲过来。
眼睛都是猩红的。
如此具有主动攻击性的老鼠,前所未见。
沈束:“太恶心了。”
“我见到的那个尸体,该不会……”
这玩意灵活性很高,牙齿锋利,而且极可能携带各种病毒。
若不是有一辆车将它隔绝在外,还真不好对付。
沈束:“宥哥,我觉得我们……可能有麻烦了。”
周宥脸色也有点黑,沈束可不是乌鸦嘴,因为肉眼可见的,车窗外,在那只肥大老鼠的吱吱声中,又有好几只一模一样疯狂恶心的老鼠从仓库方向冲了过来,就像……发现了入侵者,发现了敌人,又或者……发现了食物。
疯狂,吱叫,从未觉得,老鼠能让人觉得如此的骇人和恶心。
等范雎“上线”的时候,范雎都惊呆了,都以为周宥他们到了什么恐怖的末世。
车在不停的晃动,车窗外爬满了密密麻麻的大老鼠,将太阳光都遮挡住了,只剩下无数的猩红的眼睛,以及满耳的吱吱声。
那拥挤的,让人恶心得恐怖得无法形容的画面,范雎恐怕一生难忘。
车子的发动机已经启动,应该是周宥想要开车逃离这里,但车胎应该被老鼠啃食坏了,车子根本开不动。
沈束缩在座椅里面瑟瑟发抖,车窗一定不能打开,不然后果可想而知
,而且沈束想着,以他的自愈能力,一边恢复一边不停地被老鼠咬,他就脸色苍白得难以形容。
不咬死他,也能恶心死他。
周宥在试图将车开走,沈束负责用手机求助:“宥……宥哥,没信号,你的手机和我的手机都没信号。”
明明刚才信号还是满格,这些老鼠散发的什么奇怪气息,能干扰信号。
怎么办,车突围不出去,又无法求救,他们更不能下车。
范雎现在也是心都麻了,周宥他们这是去了哪里?地狱吗?
也不过半天时间没见。
“啪啪”地撞击声,牙呲撕咬的声音。
这些老鼠一看就是疯了,就像那些癫狂的白霜感染者。
它们的血将车子涂了一层血浆,但半点没有退去的迹象,反而更加的疯狂地拥挤地试图钻进车里。
阴暗,撕咬,上下左右,全是覆盖的又黑有大的红眼老鼠。
怎么办?
范雎也在想着,邯郸宫灯没了,青霜也还给了秦国刺客组织。
他现在只剩下一只能伸出来的手,战斗力等于0。
范雎不由得又瞟了周宥两人一眼,却不由得一愣。
只见沈束因为紧张,一手抱着那只小狗,一手抱着……
怎么看着有些眼熟,这不是公子丹的地母金霞冠吗?
还是有些不同,就像经历了历史和岁月之后。
这古董被考古学家给挖了出来?但怎么又到了周宥和沈束手上?
很多疑惑,但此时并非想这些的时候。
范雎看着那地母金霞冠,但他不会使用,一个不慎会将整辆车和那些老鼠一起点燃。
范雎脑子急速地旋转着,思考着现有的条件。
他突然不由得想起了游戈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我们使用地母器皿的力量,其实是在召唤梦渊中地母先民的力量,当我们和地母先民因为一些原因达成思想的共振,我们的声音就能传入梦渊,呼唤它们,得到它们的回应。”
所谓的思想的共振,其实就是得到地母先民的认可,虽然这种认可谁也说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或许几千几万年后,后世之人也能通过地母器皿,召唤曾经持有过这些地母器皿的我们的力量。”
范雎当时还在想,前提条件是,游戈的这套理论中,梦渊必须真实存在才行,梦渊必须像孕育地母先民的梦境一样孕育人类的梦境。
但地母和人类应该不是同一物种,这套理论成不成立谁也不知道。
盒子世界中,范雎深吸了一口气,他的时间不多了,且车子里面的光亮被老鼠遮挡,只有仪表的光芒,说不定随时都要熄灭,没有了能反光的镜子类存在,那时他想伸一只出去都做不到。
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周宥和沈束正紧张得一头冷汗,这时一只手从车内的反光镜伸了出来,摸在沈束抱着的……古董上?
周宥,沈束:“?”
范雎嘀咕着,游戈,希望你的理论是正确的,不然他就只能给周宥和沈束收尸了。
若地母文明中关于灵魂归处的梦渊真的存在,那么将我的声音传递给他,请务必回应我的呼唤。
在范雎的手触碰到地母金霞冠的那一刻,范雎的脑子中似乎突然出现了一个十分模糊的画面,就像一朦胧的城墙下,千军万马之中,一披发带冠沉睡的少年,突然睁开了眼。
梦渊中,他听到了呼唤的声音,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燕国公子丹!
摇晃的车内,一个模糊的人影开始出现,由虚转实,开始具化。
那是一个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少年,身着古装,披着长发,表情冷漠,如同画中之仙。
周宥和沈束都惊呆了,他们车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而且……貌似和他们那张照片上的一模一样。
范雎对沈束说道:“将你手上的,恩,古董给他。”
沈束还有点懵,还是范雎将那青铜冠抽出来,递给燕国子丹。
说他是燕国子丹,他是,因为他是燕国子丹在梦渊中的映射,梦渊孕育着每一个时间段的每一个人,范雎认识的是七八岁时间段的子丹,所以会听到他声音会回应他呼唤的也就是这个时间段的子丹。
很玄学,很奇妙,但这就是地母文明关于灵魂的解释。
范雎说道:“拜托了。”
那冷清少年孤傲地看了范雎一眼,难得地嘴角居然带上了一丝笑容,就像跨越千年的再聚,对他来说,是啊,已经过去两千年了。
然后接过范雎递过去的青铜冠,不慌不忙地戴在头上。
也是这一刻,红霞漫天,火浪如同浪花一样,一圈又一圈地向外荡漾而去,偏偏这车一点着火的迹象都没有。
地母器皿能召唤先民的力量,对于春秋战国的人来说,地母先民是遥远的先民,而对于现代人来说,春秋战国之人,何尝不也是人类自己之先祖。
很多地母器皿召唤先祖的力量需要和先祖达成思想共振,但若亲自和这些先祖共同生活过呢,建立这种“共振”是否会变得特别的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