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尽管赵弘润一次又一次地告诫自己,他冶造局必须按部就班地发展,但不可否认,他冶造局所铺设的摊子还是太大了,以至于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需要用钱的地方。
尤其是博浪沙河港的建造与祥福港的扩建,使得财政情况刚刚出现良好改变的冶造局,再次回到了当初紧巴巴的局面,陆陆续续欠下了户部与工部一大笔钱。
好在研发的蜡烛工艺分成,使得冶造局有了一笔稳定而可观的收入,也使得户部放心借钱给冶造局,否则,冶造局的处境恐怕要比当年还要艰难。
“有必要这么着急么?切记,欲速则不达。”
在凝香宫一起用饭的时候,魏天子也提到了这件事。
记得自从博浪沙一事之后,魏天子便叫内侍监密切关注着儿子赵弘润与他所执掌的冶造局每日的一举一动。
“我也明白我冶造局的摊子一下子铺的太大了,但是没办法……”
赵弘润略有些苦恼地摇了摇头,一针见血地说道:“最近逐渐感觉,我大魏的底子十分薄弱。”
说起这件事,赵弘润还真感觉挺郁闷的。
毕竟,若是仓部的运输能力强大的话,他根本不用在博浪沙建造河港,也不同对祥福港进行扩建,同样的,也不用去考虑模仿楚国的船只打造运输船。
造成这一切的最根本原因,无非就是仓部的运输能力不足以供给冶造局充足的原材料罢了。
至于博浪沙河港日后势必将成为大梁附近最繁荣的贸易河港,这也只不过是赵弘润为了增强仓部运输能力时的顺带产物罢了。
想想也是,倘若单纯只是为了赚钱的话,赵弘润根本不会选择在博浪沙建造河港的方式,毕竟那得前期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且耗时极久,是名副其实的国家级项目工程。
以发起国家级项目工程的方式来赚钱?
恐怕博浪沙河港还未建成,赵弘润所执掌的冶造局就已经饿死了。
毕竟那是一项前期只有投入没有产出、根本别想着有什么收获的大工程,其最终目的只是为了使大梁附近出现一片繁荣的贸易区,带动大梁周边地区乃至整个大魏的经济,纯属“十年项目”以及“造福后人工程”。
“看在我冶造局无偿为我大魏出力的份上,父皇就不给点什么好处么?”
魏天子闻言望了一眼儿子,良久沉吟着问道:“你想要什么?只要是合乎情理,朕可以给予你冶造局相应的补偿。”
听闻此言,赵弘润不觉有些意外,毕竟他方才那句话只不过是发发牢骚而已。
“很意外么?”魏天子注意到了儿子那惊讶与意外的目光,笑着说道:“朕还没瞎,看得出你所做的那些,只是为了我大魏着想……”
“……”赵弘润眨着眼睛,不觉有些惊愕,毕竟他们父子很少夸赞彼此,更多的是嘲讽以及挤兑,因此就连沈淑妃有时候也很难理解他们父子用以加深感情的交流方式。
“唔……让我考虑一下。”
“慢慢考虑吧。只要是合乎情理,朕会应允的。”
说到这里,魏天子终止了这个话题,将话题转向了另外一件事:“宗府你二伯那边,情况如何?”
“还行吧。”赵弘润耸了耸肩说到:“虽然他没多说什么,但我感觉地出来,二伯对我那时的做事方式非常不满,多半是认为我损害到了姬姓一族的利益……父皇与二伯的关系如何?”
魏天子闻言皱了皱眉,想了想含糊道:“还行吧……问这个做什么?”
赵弘润咧了咧嘴,笑着说道:“我感觉,父皇与二伯,应该也存在着诸多矛盾……”
“……”魏天子张了张嘴,旋即苦笑着摇了摇头。
的确,正如赵弘润所猜测的,魏天子赵元偲与宗府宗正赵元俨,虽是兄弟,但事实上关系并不密切。
从某种意义上说,魏天子与其子赵弘润,这对父子所着眼的价值观,基本上是较为相似的。
区别仅在于,魏天子身为大魏的君王,有责任与义务肩负起祖宗打拼下来的大魏社稷,因此在他心目中,整个国家的利益要优先于他姬姓赵氏一族的利益,毕竟他是整个大魏的王。
而赵弘润嘛,恐怕根本就没有身为姬姓赵氏一族宗族一员的自觉,所重视的也仅仅只是“我是魏人”以及“我是魏人的皇子”而已,至于像什么原阳王赵文楷还有其世子赵成琇,在赵弘润眼里其实跟陌生人没有区别,根本没有所谓的同族之情。
因此,只要对整个大魏有利的事,哪怕是损害到姬姓赵氏一族利益,赵弘润也会去做,而魏天子,也会在一定程度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予方便。
而与他们父子不同,宗正赵元俨所着眼的,却是姬姓赵氏一族的利益,毕竟宗府正是为此而存在的,倒也不难理解。
正因为如此,哪怕赵元俨也希望大魏逐渐强盛,但他绝对不会坐视用损害姬姓赵氏一族的利益的方式来使大魏强大的做法。
“父皇如何看待我大魏与我姬姓赵氏?”赵弘润冷不丁问道。
魏天子闻言,伸手用筷子夹菜的动作不由地一顿,转过头来神色莫名地看着赵弘润,神色中充满了惊疑与意外。
见此,赵弘润耸了耸肩,解释道:“当初初次见到二伯时,二伯就问了我这个问题。”
魏天子沉默了片刻,问道:“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没敢直说。”赵弘润耸了耸肩。
魏天子愣了愣,旋即微笑着点了点头:“唔,有些事,放在心里就好了……来,多吃点菜。”他夹了一筷子菜到赵弘润的碗里。
“……”赵弘润望了一眼自己父皇,心中也就明白了。
冶造局的五月,从中旬开始就变得越来越繁忙了。
撇开博浪沙、祥福港的建设与扩建不谈,亦刨除仿造楚国船只的事宜,冶造局在城外的地炉,也随着临近各地那些不同质地的沙土陆陆续续运到了城外的仓库,而正式投入使用。
火砖项目正式启动。
这件事,赵弘润交给了冶造局的局丞王甫。
没办法,由于摊子铺地太大,冶造局内的官员人手变得愈加紧张,三位冶造局的郎官,陈宕负责监督博浪沙河港的建设,程琳负责监督祥福港的扩建,而荀歆则负责仿造楚国船只的事宜。
再加上如今冶造局局丞王甫亲自出马负责火砖的烧制,冶造局内四位在技术方面能独当一面的主要官员全部任务在身,倘若再弄出什么项目来,恐怕就连赵弘润也只能亲自上阵了。
从其他部府与司署借人手,不切实际,并且赵弘润也很难彻底信任他们,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培养相关的官员,从郎官以下的主事级官吏中选拔人才。
除此之外,工匠方面也陷入了人手不足的尴尬,别看冶造局有着四百余名工匠与近千名匠人、匠徒,可随着冶造局四线开工,人手不足的问题已变得越来越严峻,哪怕工部善意地暂借了两百余名工匠,也只是杯水车薪。
因此,赵弘润决定从民间招募工匠,毕竟大魏境内存在着许许多多有相关经验的石匠、木匠、铁匠,将这些有相应工作经验的工匠们招募到冶造局,才是解决人手不足问题的最佳办法。
可问题是,这个时代的通讯实在不便利。
想来想去,赵弘润唯有用最笨的办法,托仓部的官员在向各地市场销售蜡烛的期间,在国内每个县城的城门附近,在那以往贴通缉悬赏的公告墙上,贴上一份他冶造局的招工告示,使那些不满足于各自当前工作环境的工匠们,投入冶造局的怀抱。
还别说,前期效果还真不错,至少在大梁,当冶造局的招工告示出现在城门附近的公告墙上后,大梁城内的魏人中,便有不少人到冶造局试工。
为此,赵弘润特意提拔了三名主事来负责这件事,这三人分别叫做吕玙、顾和、郑昭。
其中,吕玙负责招收新人,顾和负责测试那些新人的水平,而郑昭则负责将新收的工匠们按照其擅长,分别调到博浪沙建河港、祥福港扩建、仿造楚国船只、烧制火砖这四项工程。
这三位主事,皆是在冶造局内干了好几年的老人,并且工作能力过硬,只不过资历不如陈宕等人,这才无缘于郎官之位罢了。
毕竟工部辖下的司署,尤其是在冶造局,普遍重视资历,将资历与个人能力摆在同等高度:哪怕某个人才能平平,但只要他兢兢业业地干上几年,有为冶造局做出过贡献,那么此人就是值得被尊敬的,若是有一个资历不如他的后辈,哪怕能力再是优秀,也只能规规矩矩对前者喊一声前辈。
不得不说,工部的风气,还远比吏部那些官员的风气严谨地多。
而随着冶造局逐渐步向繁忙,赵弘润这边反而是轻松下来了,毕竟他要做的只是给冶造局制定一个发展规划,用不着事事亲力亲为,反正有王甫、陈宕、程琳、荀歆、吕玙、顾和、郑昭等人替他盯着。
这让赵弘润有了一段难得而宝贵的个人空闲,让他可以安排一下私事。
比如说,正式搬到早已翻修竣工的肃王府,办一个乔迁宴席。
再比如说,将苏姑娘从一方水榭接到肃王府,向她坦白“姜润其实就是肃王弘润”的真相,并且,让沈淑妃见一见这位与她儿子已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