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来,赵弘润再次莫名其妙地发现自己嘴里叼着一只昨晚脱下的袜子,这让他倍感恶心之余不禁有些纳闷。
毕竟一个月前,就发生过一回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
“难道我昨晚夜游了?还是说……昨晚这里进贼了?”
赵弘润四下仔细瞧了瞧,可他却发现,屋内那位珍贵的摆设一件不缺,根本不像是进贼的样子。
难不成,那贼人突破了肃王卫的森严守卫,闯到他睡觉的屋子,就为了在他嘴里塞一只袜子?天下间有这么无聊的贼么?
“果然还是夜游症的可能性居高吧……”
“为什么呢?”一边起身穿衣,赵弘润一边嘴里嘀咕着,要知道近段时间那体内的情蛊也不再这么窜出来兴风作浪了,这使得他的情绪也逐渐稳定下来,按理来说精神方面应该十分稳定才对呀。
换上一双新袜子,赵弘润来到了外室,瞧见了仍倒在床榻上呼呼大睡的宗卫高括。
素来警觉性强的高括睡得跟死猪似的,这还真是件稀奇的事。
“高括?嘿,高括?”
“唔?”高括睁着朦胧的眼睛,一脸呆懵地伸手抓了抓脖子:“殿下醒了?”
“这是被褚亨给传染了?”
赵弘润无语地摇了摇头,自顾自走到殿外,用石泉里的清水漱了漱口。
当他再次回到屋里时,发现高括正疑惑地打量着四周。
“干嘛呢,高括?”赵弘润好奇问道。
只见高括呆懵地望着四周,迟疑地说道:“感觉昨晚好似有蚊子蛰了我一口……”
“蚊子?有么?”
赵弘润有些不解,要知道大魏的气候偏冷,尽管眼下已至六月下旬,已算是入秋季节,但气候仍未变得闷热,倒是雨季将近,降水较多。
“可能今年的蚊子来的较早吧。”高括自言自语道。
赵弘润耸了耸肩,迈步走出了北屋,向以往一样,乘坐马车径直往冶造局而去。
因为今日,冶造局正准备尝试熔铸一座用来铸造铠甲的模具。
铠甲模具的熔铸,难度可要比熔铸用来量产铁剑的模具高得多,这其中存在着许多势必得面对的技术难题。
但赵弘润还是相信,他冶造局的工匠能够攻克这些难题。
而当赵弘润兴致勃勃地来到了冶造局时,却发现冶造局的局丞王甫再一次在司署门前恭候。
这让赵弘润皱了皱眉。
毕竟因为这件事,赵弘润上一回就已经说过王甫一次了。
“肃王殿下误会了,下官在此恭候,是因为有要事要禀。”
可能是注意到了赵弘润皱眉的细节,王甫连忙解释道。
听闻此言,赵弘润心中的不渝稍稍纾解了几分,不解地问道:“是要紧事么?”
王甫点了点头,旋即小声说道:“兵铸局的局丞李缙,昨晚到我冶造局来了,恳求观摩我冶造局量产铁剑的过程。”
赵弘润闻言脚步一顿,转头望向王甫。
见此,王甫连忙说道:“肃王殿下放心,未经殿下首肯,下官岂敢擅做主张,泄露我冶造局的机密?只是那李缙……”
“他威胁你了?”赵弘润皱了皱眉。
王甫面色一滞,古怪说道:“说是威胁吧,倒也不是,可若不算威胁吧,他的做法……”顿了顿,他苦笑说道:“那李缙就是与下官耗着,说什么也不肯回兵铸局,这不,眼下还在下官的屋子里坐着咧。”
赵弘润惊愕地望了一眼王甫,不可思议地问道:“呆了一宿?”
“可不是嘛!……拜他所赐,下官昨日一宿未睡。”
赵弘润闻言,不禁在脑海中脑补兵铸局局丞李缙与冶造局局丞王甫两人坐在屋内大眼瞪小眼的景象,不由地就乐了。
“传言不虚啊……这李缙,果然比他老爹更倔!”
赵弘润好笑地摇了摇头。
“殿下,那这件事……”
赵弘润沉思了一番,忽然点头说道:“行!你待会亲自领着他,去观摩我冶造局量产铁剑的过程,若期间那李缙有什么疑问,你尽可能地替他解惑。”
“殿下?这……”王甫闻言面色微变,张口欲言。
仿佛是看穿了王甫的心思,赵弘润笑着说道:“王局丞的心意本王明白,不过,咱们的眼光要放得长远些……”
王甫疑惑地瞧了一眼赵弘润,眼珠一转,心中突然跃起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睁大眼睛忍不住说道:“殿下难不成……”
“嘘!”赵弘润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旋即压低声音说道:“记得要让李缙切身体会到,他兵铸局的工艺实力,与我冶造局的差距。”
“下官明白……”王甫嘿嘿笑了笑。
此时他心中已明了:原来这位肃王殿下有意想将兵铸局吸收过来,若真欲如此的话,那兵铸局局丞李缙的态度就变得尤为重要的。
要收服似李缙这种固执而骄傲的人,首先得将他心中的骄傲打没,比如,显摆显摆冶造局的工艺水平。
总之要让李缙明白,唯有紧跟着冶造局的脚步,他兵铸局的工艺水平才能进一步提高。
“那军造署……”王甫纳闷地望着赵弘润,心说难道殿下就不要军造署了么?
而对此,赵弘润甩给他一记白眼:计划赶不上变化,若能吸收兵铸局,那还要什么军造署?
“下官明白,下官明白。”
王甫会意地离开了,临走前,他好似想到了什么,回头又对赵弘润说道:“对了,殿下,垂拱殿派来一名内侍监的小公公,正在殿下的屋子里候着。”
“唔?”
赵弘润心中一愣,旋即点了点头:“本王知道了,你去吧。”
“是!”
王甫走远了,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赵弘润不禁有些纳闷。
显然,那几名内侍监的小太监多半是来代替传达垂拱殿的裁定的,可最近冶造局除了王甫上书恳请成立“军造署”外,就没有什么其他的了呀。
抱持着诸般猜测,赵弘润来到了他办理公务的屋子,果不其然,屋内恭候着一名小太监与两名禁卫军。
“肃王殿下!”
待瞧见赵弘润领着几名宗卫走入屋内,坐在屋内椅子上恭候的那名小太监与两名禁卫军连忙站起身来,向赵弘润行礼。
“不必拘礼。”赵弘润笑着摆了摆手,问那名小太监道:“这位小公公来我冶造局,不知所为何事?”
只见那名小太监从怀中取出一份章折,恭恭敬敬地递给赵弘润,口中说道:“回禀肃王殿下,陛下有圣谕给殿下您。”
赵弘润接过了那封圣谕,一份文书似的书信,上面盖着魏天子的私印。
说实话,这种方式的私谕规格不如圣旨,但意义是一样的,毕竟是大魏国君所写。
“……”
赵弘润稍稍停搁了一下,当即摊开那份章折观瞧起来,可仅仅只是拿眼粗略一扫,他两道眉毛便瞬时间凝皱了起来,让那名本好奇信章折内容的小太监吓得连忙低下了头。
“殿下?”
宗卫高括察觉到了自家殿下面色不对劲,适合地做出提醒。
见此,赵弘润收起了章折,面无表情地说道:“回禀垂拱殿,就说本王知道了!”
话音刚落,宗卫高括适时地从袖内摸出一些银锭,塞给那名小太监与两名禁卫,三人连连称谢。
待等这三人千恩万谢地离开之后,高括这才回头问道:“殿下,怎么了?”
只见赵弘润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手中的章折,淡淡说道:“没什么,不过是垂拱殿下令,让我冶造局将量产武器的新工艺教给兵铸局罢了。”
“这……”
高括面色微变,瞪大眼睛看着赵弘润面无表情地将那份章折放在烛火上,将其给点燃烧毁了。
而事实上同时烧尽的,还有赵弘润满腔的热情。
“是我想得太简单了么?”
赵弘润闷闷不乐地在椅子上坐了片刻,半晌后吩咐道:“高括,将王甫叫过来!”
“……是!”
片刻工夫后,王甫满脸不解地来到了这个屋子,看得出来,他着实有些困惑,毕竟他方才正奉了赵弘润的命令去“诱拐”李缙,没想到还未领着李缙观摩完量产铁剑的过程,赵弘润便又将其给叫了回去。
而在王甫的身后,还跟着皱着眉头、面色看起来有些不太愉快的兵铸局局丞李缙,似乎是因为赵弘润打断了王甫向他示意冶造局的工艺而感到不满。
“肃王殿下莫不是反悔了,将贵署的工艺坦诚于李某这个外人?”
不得不说,李缙的脾气比他老子兵部尚书李鬻更臭,根本不在意赵弘润肃王的身份,在旁冷嘲热讽。
然而,让李缙感觉意外的是,赵弘润冷冷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本王刚收到来自垂拱殿的圣谕,叫我冶造局将量产武器的新工艺教会你兵铸局……李局丞不妨回兵铸局后,再慢慢研究吧。”
“诶?”听闻此言,李缙满脸惊愕,颇有些目瞪口呆的意思:“肃……肃王殿下,您……您是在与李某开玩笑吧?”
同样目瞪口呆的,还有冶造局的局丞王甫。
“开玩笑?”赵弘润望着李缙冷哼了一声,讥讽道:“看本王的面色,李大人还以为本王在开玩笑么?!”
“……”李缙张了张嘴,不由地收敛了倨傲,低声说道:“肃王殿下,此事李某实在不知情……王大人可为李某作证,李某昨日到了贵署后,就未曾离开……”
只可惜,他还未解释完,就被赵弘润抬手给打断了。
“行了,就算与你无关,也与你兵部脱离不了干系……”赵弘润站起身来,望着李缙淡淡说道:“接下来,贵署就自个儿慢慢玩吧,我冶造局不奉陪了!……送客!”
“这……肃、肃王殿下?”
李缙似乎还想说什么,只可惜面色不佳的王甫挡在了他面前:“李大人,请吧。”
看看王甫,又看看赵弘润,李缙感觉脸皮上传来阵阵灼热。
尽管不知怎么得到了冶造局量产铁剑的新工艺,但李缙心底,一点儿也不感觉高兴。
失魂落魄离开了冶造局的李缙,心中唯有羞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