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撤了?”
眼瞅见桓虎果断选择了撤离,赵弘润心中惊讶之余,对此人的威胁评估又往上调了一档。
什么样的敌人最难对付?
是潜伏在阴暗中的敌人么?
不,是从不轻易涉险、一旦察觉危险便迅速缩回阴暗中的敌人。
回想起桓虎在率领那伙马贼撤离时,那回望他赵弘润时脸上所流露的一抹莫名的笑容,赵弘润便有所预感:此人,或将成为日后他大魏的心腹大患。
直觉告诉赵弘润,此番放任那桓虎离去,无异于是放虎归山,但遗憾的是,赵弘润没有丝毫办法,他手中并无骑兵,倘若他手中有一支骑兵的话,定会遵照直觉的警告,将此人擒杀于此。
可惜,他没有。
桓虎的直觉相当准确,他前脚刚刚撤离,后脚那些外派出去支援羱族人部落的虎贲禁卫们,便纷纷回到他们魏人的宿营地,使得这附近的虎贲禁卫,一下子就从近百人骤升至三四百人。
“怎么回事?”
“营地遇袭了么?”
“不知诸位大人安危如何?”
在窃窃私语声中,虎贲禁卫们投入了善后的工作,他们将战死的同伴的尸体收敛起来,同时扑灭营地内的火,而这些工作,自然不必赵弘润这位肃王来指挥。
“什么呀,那些家伙胆子这么小啊。”
芈芮不知何时来到了赵弘润身边,神情有些沮丧,要知道,她还在试验一下她偷偷摸摸鼓捣出来的药粉呢,看看究竟效果如何。
结果倒好,还未轮到她出场,桓虎便果断地逃跑了,这让芈芮大为失望,在那一个劲地嘀咕。
不过赵弘润倒是乐于见此,毕竟芈芮所研制的药粉,尽管这个蠢丫头口口声声称不会有什么副作用,但鉴于此女没脑子的前科,赵弘润难免不太放心,因此,他只是将芈芮当成后招来使,倘若虎贲禁卫们当真无法阻挡那些马贼的话,那就轮到芈芮那不分敌我的药粉出场的时候了。
而对于芈芮,赵弘润说实话不大放心,倒不是因为怀疑芈芮,他只是不放心这蠢丫头的脑子而已。
“尽管没帮上什么忙,不过,许诺的事,本王还是会履行的。”
为了安抚喋喋不休在那嘀咕的芈芮,赵弘润对她说道。
“真的?”一听到这话,芈芮立马就忘记了试验新制药粉的事,满脸欣喜地说道:“那我要很多很多的糕食甜点,喔,还有昨日与前日吃过的奶酪。”
“回头本王会向青羊部落的人讨要一份的。”
赵弘润点了点头,旋即将目光投向前方,因为他看到,三卫军总统领李钲正朝着他走来。
“肃王殿下。”来到赵弘润面前,李钲微笑着拱手抱了抱拳,由衷地说道:“此番多亏了肃王殿下。”
“这位统领言重了,本王其实未帮上什么忙。”赵弘润谦逊地说道。
他并不认得李钲,只是从李钲的穿着上判断出此人有可能是虎贲禁卫的头领一类。
可惜他还是猜错了,李钲可不是什么虎贲禁卫的统领,他可是“兵卫”、“禁卫”、“郎卫”这“三卫军”的总统领,是大梁京防军队的最高将领。
一听到那“这位统领”的称呼,李钲便猜到这位肃王很有可能不认得自己,释然一笑,也不在意,岔开话题赞道:“方才肃王殿下抵御那些马贼时所用的战法,着实令李某大开眼界。不愧是挫败了十六万楚军的肃王呐!”
“李统领过奖了。”赵弘润摆了摆手,旋即皱眉问道:“李统领,方才本王瞥见你与一名贼子对峙,可是那贼首?”
“唔。”李钲点点头,并不隐瞒,如实说道:“此人自称桓虎,自称来自韩地,依李某所见,是个狡诈卑鄙之辈。”
说罢,李钲望了眼赵弘润身边正沉浸在糕食甜点海洋美梦当中的芈芮,对压低声音说道:“肃王殿下请移步。”
赵弘润愣了愣,跟着李钲向无人处走了几步,这才听李钲压低声音说道:“这桓虎,是为陛下而来的。”
“什么?父皇?”赵弘润大吃一惊,在皱皱眉思忖了一番后,压低声音问道:“那贼人知晓父皇在此?”
李钲默然地点了点头。
“这……”
见此,赵弘润感觉不可思议。
要知道,这回来此与阴戎会谈,对外放出的消息,名义上是以礼部尚书杜宥为主的,外界应该不清楚魏天子的行踪才是。
或许有人会认为,有可能是虎贲禁卫的存在暴露了魏天子的行踪,可事实上,似此次这般与阴戎会晤的大事,哪怕出动虎贲禁卫作为名义上的主使节、礼部尚书杜宥的护卫,这也不是什么说不过去的事,毕竟魏国这边的风俗习惯,阴戎与韩人又如何会得知呢?
然而,那个出身韩地的桓虎,却知道魏天子就在此宿营地内,这就值得让人猜想了。
“难道有魏人私通那桓虎?……难道说,是去年楚使熊汾遇袭一案的后续么?”
赵弘润低头不语。
这次遇袭,让赵弘润联想到了去年那桩同样是性质极其恶劣的袭击。
记得去年的时候,国内那股“反魏势力”袭击了楚使熊汾,直接导致楚国对他们魏国开战,而此次,性质同样恶劣,竟然偷袭魏国君主所在的宿营地,简直是罪大恶极。
赵弘润绝不相信桓虎会无缘无故地袭击一国的君王,除非是有人用重金雇佣他这么做,而且,应该还是一笔不菲的佣金。
忽然,赵弘润想到一事,对李钲说道:“说起来,那拨马贼的实力,有些令本王咋舌,怎么看都不像是寻常的马贼。”
“唔。”李钲附和地点点头,猜测道:“李某怀疑这些人是韩国的正规军骑兵出身。这件事,李某会叫人去追查的。”
寻常的马贼,竟能压制虎贲禁卫这支不亚于驻军六营的魏国精锐军队?开什么玩笑!
二人聊了片刻,赵弘润便提出了告辞,这令李钲有些吃惊。
“肃王殿下,你不去见见陛下么?”
李钲感觉很不可思议,要知道这位肃王殿下方才可是立下了大功,说他护驾有功毫不为过,若换做其他皇子,保准立马到魏天子面前邀功求赏去了,而这位皇子殿下倒好,他连天子所在的帐篷都懒得进去。
可能是注意到了李钲那倍感不可思议的眼神,赵弘润连忙解释道:“不是本王不愿去拜见父皇,实是……”说着,他便将六王叔赵元俼受伤、目前正在昏迷中一事告诉了李钲,只听得李钲面露震惊之色。
“俼王爷受伤了?”
“嗯……据六叔的宗卫长王大哥所言,六叔的伤势倒不重,只是流血过多,歇息几日就能痊愈,不过本王还是有些不放心,是故……”
李钲闻言释然,点点头说道:“那肃王殿下且去……唔,李某也该回去向陛下汇报此事了。”
二人正说着,宗卫沈彧等人已牵着马匹走了过来。
赵弘润瞥见他沈彧的战马马背上还挂着两只兔子,这才想起给他父皇的礼物还未送出,遂说道:“哦,对了,今日白昼,本王与六叔外出狩猎,成果不菲,这两只兔子,望李统领代呈父皇。”
“……兔子?”
伸手接过宗卫沈彧递过来的两只兔子,李钲脸上泛起几分古怪的神色。
他也知道,参加狩猎的众皇子们历代都有向其父皇呈现斩获猎物的习俗,可别人都是献上一些贵重的猎物,比如白狐、白虎(白皮的老虎,非神兽),这位殿下倒好,送俩兔子?
“唔……话说倒是挺肥的。”
端详着手中的那两只兔子,李钲真不知该说什么,待他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赵弘润早已离开。
“这位殿下可真是……”
苦笑着摇了摇头,李钲拎着那两只兔子来到了魏天子下榻的帐篷。
说是魏天子下榻的帐篷,不过在预感到桓虎前来袭击的时候,李钲将礼部的官员以及留在宿营地内的襄王弘璟与他的宗卫们,都聚拢到了此地,方便他们保护。
而当李钲撩起帐幕走入帐内时,他惊愕地发现,帐内众人的情绪仍显得十分紧张,攥着宝剑面色凝重,一副要与人搏命的架势,哪怕是礼部尚书杜宥这位文官,都卷起了袖子、撩起衣摆。
甚至于,就连魏天子手中都攥着一柄明晃晃的天子剑。
“糟糕……只顾与肃王聊,忘了派人通知这边……”
李钲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不得不说,当看到走进来的李钲而不是袭击此营的贼子,魏天子着实松了口气,沉声问道:“李钲,帐外的情况如何了?”
“回禀陛下,在肃王殿下的协助下,我虎贲军已击退了前来偷袭的贼子,只可惜未曾擒杀贼首。请陛下恕罪。”
一听这话,帐内众人如释重负,尤其是皇三子“襄王”弘璟。
“弘润?”魏天子闻言微微一惊,惊讶问道:“弘润赶来救驾?”
“是!”抱持着对赵弘润极好的印象,李钲赞道:“据虎贲军的屯长邱武汇报,肃王殿下在青羊部落的宿营地内击退了前往佯攻的马贼后,察觉到这拨马贼的真正意图可能是我方宿营地,当即命令虎贲军回防,而肃王殿下,亦领着宗卫们前来护驾……方才在帐外,李某被贼首桓虎牵制,多亏了肃王殿下代为指挥虎贲军,成功杀死贼众四五十人,否则,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听闻此言,魏天子脸上露出几分欣慰的笑容,他问道:“那……弘润他人呢?”
“这个……”
李钲脸上露出了讪讪之色,将手中的两只兔子呈上。
“肃王殿下有要事返回了青羊部落的宿营地。哦,对了,这是肃王殿下送给陛下的礼物。”
“……兔子?”
帐内众人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