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万大军……”
帐内,众人默不作声,使得气氛变得有些凝重。
要知道,就算砀山军与商水军加上一块,再算上编制外的军卒,总共也只有不到四万人而已。
而他们的对手,竟号称百万?
这……难不成是所有的羯族部落都决定对魏国开战么?
可问题是,据魏国这边得到的情况,羯族人的部落全部加上一起,也没有百万大军啊。
就在众人颇有些疑神疑鬼的时候,乌兀笑着用魏国话说道:“你们被骗了,羯角部落不可能会有那么多的战士。”
“喔?”司马安有些意外于乌兀的开口,皱眉问道:“足下的意思是?”
只见乌兀摸着下巴深思了片刻,徐徐说道:“羯角部落,总共有约二十四万人,分布在一座古城‘河南’以及其四周,去掉部落内的老人、女人与小孩,最多不过五万战士。剩下的,应该是奴隶……我听说,羯角部落有二十余万奴隶。”
“……”
司马安颇感意外地看着乌兀,皱眉说道:“也就是说,近三十万?”
“不。”乌兀摇摇头,更正道:“是五万部落战士,与二十余万奴隶。”
听闻此言,砀山军大将闻续沉声问道:“两者有何区别么?”
“当然。”乌兀点了点头,解释道:“部落战士,是英勇的勇士,他们擅长骑马、射箭,用优质的武器与防具。而那些奴隶,最多只有一杆木枪,并且,这些人平时只负责劳作,用贵国的话说,几乎没有训练过,这些人上了战场,只是起到消耗敌军的作用。”
“炮灰啊……”
赵弘润了然地点了点头,毕竟按照乌兀的解释,那么这场仗还有的打,否则,倘若真是如打探的消息那般,对方是一支全部有英勇的部落战士所组成的军队,那他们区区不到四万人,还打个屁?
“羯族人作战有这个习惯,他们习惯先派出奴隶,消耗敌方战士……军士的体力,等到对方军士的体力消耗地差不多了,便派出部落战士,一口气将对方全部消灭。”说着,乌兀望了一眼帐内的诸将,提醒道:“我听说贵军对我们三川之民的作战方式是全部歼灭,不留活口,不过这回,希望诸位别妄想杀光那些奴隶,否则,你们挡不住羯族部落战士后续的攻击……羯族人,不会给你们歇口气的机会,至于那些奴隶,你们杀死再多,他们也不会心疼,那些人,不过是他们从北地的胡人掳掠而来,哪怕被杀光了,也随时可以再补充。”
“……”司马安望了一眼乌兀,表情有些默然。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不可否认,乌兀的提醒对于他们砀山军来说非常关键,毕竟他们一贯的战斗方式,便是尽可能地杀死任何一个敌人,不留一名活口。
可正如乌兀所言,他们的这种战斗方式在遇到羯族人时,搞不好就会被拖死。
换而言之,这是一席非常宝贵的建议。
可让司马安感到别扭的是,这一席宝贵的建议,竟然是出自一名外族人的口,这让他内心十分纠结。
而相比司马安的纠结,其麾下大将白方鸣倒是没顾虑那么多,笑着说道:“谢了,这位羱族人兄弟,这可真是关键的情报啊。”
“叫我乌兀就好。”乌兀笑着说道。
望了一眼一脸憨厚表情的乌兀,司马安沉吟了半晌,皱眉说道:“换而言之,我军必须改变作战策略……么?”
还别说,似砀山军这种一贯注重“精兵”方略的魏国六营军队,在碰到楚国与羯族人这种丝毫不顾及己方伤亡人数的人海战术时,还真是有种束手束脚般的窘迫。
这也正是赵弘润一心希望扩编魏国正规军数量的原因,毕竟“精兵方针”,也是存在着它的弊端的。
随后,乌兀陆续向帐内众人讲解羯族人的习性,比如,羯族人的骑兵支援非常快,因为羯族人的部落战士可以做到在马背上吃喝拉撒,因此,最好别妄想去偷袭,否则,只会引火烧身。
等等等等。
而在讲述完这些有关于羯族人的情报后,乌兀便以身体不适作为借口,离开了帅帐。
这让赵弘润对于乌兀的评价更是提高了一筹,毕竟乌兀既将他所知的羯族人的情报告诉了他们这些魏人,却又不准备去听他们的作战会议,这明摆着是诚意十足的善意。
这不,赵弘润隐约瞥见司马安的表情很是微妙,一种“明明不愿去相信外族却又不得不认可”的表情,便秘般的表情。
“怎么办?大将军。”
在乌兀离开之后,闻续转头望向司马安,问道:“那个人的话,可信么?”
司马安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闻续,仿佛在说“你问我我问谁?”
最终,他将目光投向了赵弘润,因为他觉得,赵弘润与那些羱族青羊部落的人更加亲近,应该可以做出判断。
“相信吧。相信他所说的,也没有损失,不是么?”赵弘润笑着说道。
“唔。”司马安沉思着点了点头,旋即沉声说道:“若此人所透露的事属实,还真是一件比较棘手的事……二十万用来消耗我军士卒体力的奴隶,啧!”
也难怪他感觉棘手,毕竟在他看来,每一名砀山军士卒的生命都是金贵的,而那些羯族人的奴隶,不客气地说,在他看来如同草芥一般。
因此,司马安怎么也不希望自己麾下的砀山军陷入纯粹的消耗战。
可问题就在于,乌兀明确地指出,羯族人的作战习惯,在还未用奴隶军将敌方士卒的体力消耗殆尽之前,羯族人的部落战士是不会出动的。再加上又被限制了偷袭,这就使得司马安想消灭羯族人主力军队的希望落空了。
不过对此,赵弘润倒是不担心,毕竟他此番为了给羯族人一个深刻的教训,可是让冶造局研制了不少“好东西”。
“无妨。本王此番特地给羯角部落的人准备了几份大礼……本王会让羯族人领悟到,似他们那种落后、野蛮的战争方式,早已被淘汰!”
听闻“大礼”二字,司马安嘴角扬起几分莫名的笑意,毕竟,他与赵弘润在针对羯角部落乃至羯族人这一点,那是抱持着相同的主张的,因此,他颇为期待这位肃王殿下所说的“大礼”。
“是冶造局最新研制的连弩么?”司马安好奇地问道。
话说起来,“商水军运载着冶造局所研制的新式连弩”,这在砀山军中已不是什么秘密,就连司马安也早已知情。
只不过前段时间他与赵弘润关系紧张,兼之他对麾下的砀山军信心十足,因此他也懒得过问罢了。
可如今,待听说羯角部落拥有着二十余万用来打消耗战的奴隶军时,司马安自然而然就想起了冶造局所研制的连弩。
“诶?”
而听闻此言,赵弘润不禁有些意外,疑惑问道:“大将军怎么知道的?”
听到这句问话,帐内众砀山军的气氛变得有些怪异,毕竟在发现商水军所运载的连弩时,砀山军与商水军可是发生了一次小冲突,只不过当时商水军的掌兵大将伍忌很好地将其给化解了而已。
“咳……肃王殿下,不知商水军何时抵达此地?”大将闻续巧妙地岔开了那个让他们有些尴尬的话题。
“这个……”赵弘润暗自估算了一下,皱眉说道:“可能要十日,或者半个月……”
若是在前几日,要是司马安听到这个答复,恐怕早就冷笑连连了,但是此时,由于他对赵弘润的看法与评价早已改变,因此,他在听到这个答复后,却是另外一种理解。
“商水军……看来运载了不少殿下所说的‘大礼啊’。”
“呵!”赵弘润轻笑一声,觉得此事就算透露给此刻帐内众人也无妨,遂如实说道:“连弩五百架,弩矢三十万支,投石车三百架……”
仅仅听了两句,帐内众将便惊地倒吸一口冷气,就连司马安亦露出了震撼的表情。
要知道那可是“三发齐射”的连弩,五百架连弩,就意味着瞬时间工夫吐射出弩矢的数量可达到一千五百支。
更要命的是,这些连弩所发射的弩矢,可不是手弩那种小威力的弹矢,那可是能射穿铁盾的强弩。倘若那些奴隶军果真如乌兀所言,连最起码的防具都没有,那么到时候,一根弩矢射穿二到三名奴隶军,根本不成问题。
“那等利器,殿下真不该叫商水军运载……”司马安长吐了一口气。
赵弘润闻言淡淡一笑,虽然他自己可以保证商水军不会反水,因为一旦反水的话,已背叛了暘城君熊拓的他们,将无法在魏国与楚国立足,但他并没有解释这一点,因为他知道,除非让司马安亲眼看到商水军在战场上的样子,否则,这位固执己见的大将军,是不会相信的。
而见赵弘润笑而不语,司马安也意识到与这位殿下说这些没什么用,也就不再多说了。
“殿下,既然商水军还未抵达,不如趁这段时间,先投下‘诱饵’如何?”
“你还没忘记啊?”
赵弘润皱眉思忖了一番。
不过在这件事上,他与司马安的意见还是颇为一致的。
“在本王的‘亲善’名单上,确实不需要一些立场摇摆,存在着背叛我大魏可能性的三川部落。”
听闻此言,司马安眼中绽放几丝精光:“谨遵肃王殿下帅令!”
七月底,羯角部落纠集二十余万军队,号称百万,朝着砀山军的军营而来。
可让这些羯族人意外的是,等他们到了砀山军的军营附近时,他们这才发现,这座军营已被一把火烧毁。
更不可思议的是,根据从附近其余三川部落打探到的消息,砀山军似乎正在迅速往东撤退。
听说此事,羯角部落的族长比塔图不由地哈哈大笑起来。
“什么‘似厉鬼般的魏国军队’,只是听到我军‘百万’之数,就已吓得屁滚尿流了么?”
“那还追么,族长?”左右问道。
“追,为何不追?”比塔图握了握拳头,随即冷笑道:“已掉入了陷阱的兔子,还奢望着逃出生天?”
没过几日,三川境内又传遍了一则消息:前番屠杀他们族人的魏国军队,根本不堪一击,在强大的羯角部落的军队面前,还未开战便已逃之夭夭。
并且,比塔图还以羯角部落的名义,号召整个三川之地的羯族人、羱族人、羝族人,与他汇兵一处,一同杀到魏国的成皋关,杀到魏国境内去!
而在听说了这则消息后,有些三川部落的立场难免动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