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宫廷

作者:贱宗首席弟子

据记载,魏灭郑国与梁国后,迁都大梁,原本居住在三川河南城的姬姓赵氏族人,亦向东迁移,迁移到郑、梁两地,迁移到他们心目中的中原土地上。

因此,除了原阳王、成陵王等册封了王位,赏赐了封邑的诸侯王外,“郑”、“大梁”、“蒲阳”,是当地姬姓赵氏子孙聚集最多的三个大城。

随后,宗府创建,当时宗府考虑到种种因素,勒令在王都大梁的非宗家王族搬离城池,非召不得入王都,于是,大批的姬姓王族子弟,搬到了“郑”与“蒲阳”。

也正是因如此,“郑”与“蒲阳”两地充斥着许许多多姬姓赵氏王族子弟,也先后建立了祖庙、祠堂以及族坟。

若干年后,宗府出台了新的制度,勒令数代以外的王族分支降为公族,不允许再用“赵氏”名义,这即是如今魏国内有许多大贵族之所以都姓姬的原因:这些贵族,皆是从姬姓赵氏的分支分下来的。

比如安陵王氏,这一支的祖宅,其实回溯最早,也在郑地。

但是,赵弘润的三叔公赵来峪,他却不同。

他与赵弘润一样,皆是姬姓赵氏的本家出身,只是当时赵来峪没有捞到魏国君主的位子,成为魏王的,是赵弘润的祖父,随后,又是赵弘润的父亲。

也正是因为这样,赵来峪这一支的王族子孙,他们在地方上是毫无根基的。

于是,后来担任了宗府宗正的赵来峪,让自己的几个儿子,去投奔大儿子的妻家,即安陵王氏。

当时的安陵王氏,在安陵可谓是权势滔天,但是在担任宗府宗正的赵来峪面前,他们却不得不尽心巴结,毕竟对于姬姓的王公贵族而言,宗府可谓是一柄高悬在头颅上的利剑,若是惹得宗府不开心,宗府有的是办法对付这种不听话的同族。

比如说,从魏天子手中请一道召令,就足够似安陵王氏这种公族喝一壶的了。

不过话说回来,对于赵来峪那几个儿子前来投奔,安陵王氏当时是十分热情的,毕竟说到底,两家出自一个祖宗,况且十几代后,两家又结了亲,贵族与贵族之间的联姻,在这个时代是非常可靠的,比利益驱使下的结合还要可靠。

赵来峪亦有三个儿子,因为他这一支已经不是宗族的本家。因此,他几个儿子的排字,并不是赵弘润的父亲、叔伯那样的“元”字,而是按照辈分改成了“文”,长子叫赵文蔺、次子叫赵文衢、三子叫赵文辅。

在安陵王氏的帮助下,赵文蔺、赵文衢、赵文辅兄弟三人在安陵谋得了一份家业,且在其父、宗府宗正赵来峪的偏袒下,家门逐渐兴旺起来,渐渐地传开了“安陵赵氏”的名气。

然而说到底,哪怕算上赵来峪,所谓的安陵赵氏在安陵也不过只传承了三代,即“来”、“文”、“成”,哦,再算上赵来峪那出生不久的曾孙,还得加上“武”这一辈。

也就是四辈,与安陵王氏这种在此传承了十几辈的贵族,根本无从比较。

因此,别看“安陵赵氏”与“安陵王氏”齐名,但实际上,前者的底蕴财力,是远远不如后者的。

但唯独有一点,“安陵王氏”是不如“安陵赵氏”的,那就是贵族的地位,前者仍是王族,而后者,仅仅只是公族而已。

别看王族与公族仅仅一阶之差,可这差距,犹如天壤、犹如云泥。

然而,尽管顶着王族的尊号,可依旧无法改变赵来峪被迫离开大梁、投奔他几个儿子的窘迫处境。

其实说实话,赵来峪卸任宗府宗正,将这个位置让给赵弘润的二伯赵元俨,这已有若干年,而他之所以顶着宗老的头衔赖在宗府不走,除了有些舍不得权利外,最重要的,是他还想照拂自己的子孙一阵子。

否则,他岂会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大梁,早与安陵的儿子、孙子、曾孙子团聚,尽享天伦之乐去了。

他曾多次幻想着,等有朝一日他实在干不动了,像他的叔父赵泰汝那样,走几步路都喘气喘地不行的时候,他就叫几个儿子到大梁来,风风光光地将他接到安陵,再过几年,作为他们安陵赵氏一门的祖宗,再风风光光地葬入新修的祖坟。

当然,此前他还得去一趟郑城,正所谓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嘛。

可赵来峪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有朝一日,他居然会被一个年仅十六岁的本家小辈,逼得不得不离开大梁,投奔他几个儿子。

没有敲锣打鼓、没有亲友迎送,当日赵来峪就带着几个雇来的下仆,好似做贼般来到了安陵,叩开了他大儿子赵文蔺的府邸大门。

赵来峪至今还记得,当时他大儿子赵文蔺在看到他这位父亲时,那种瞠目结舌、目瞪口呆的模样。

“我赵来峪,曾经执掌宗府,何以沦落到这种地步?”

日复一日,赵来峪躲在他的别院里,每日饮酒至醉,双耳不闻窗外之事。

好在他几个儿子对他还颇为孝顺,否则,他都不知该如何生活。

忽然有一日,赵文蔺、赵文衢、赵文辅兄弟三人来到了父亲赵来峪的别院,见父亲仍在喝酒,赵文蔺却上前拿过了酒杯,低声对父亲言道:“父亲,赵弘润来了我安陵。”

“谁?”赵来峪喝得醉醺醺的,也不是听得很清楚。

见此,赵文蔺又说了一遍:“赵弘润,肃王,赵弘润!”

赵来峪酒醉的眼眸,逐渐恢复清明,咬牙切齿地骂道:“是那个狂妄嚣张的小子?”

听闻此言,二儿子赵文衢冷笑道:“父亲,报仇雪恨的机会来了!”

他原以为赵来峪会认同,没想到,赵来峪在听到这句话后脸色一板,怒道:“报仇?拿什么报仇?当初为父还在宗府时都弄不过那小子,更何况如今?他随便动一动手指,不晓得会有多少鄢陵兵、商水兵将你们砍成烂泥。”

赵文衢哑口无言,倒是其兄赵文蔺用一种“我怎么说来着?”般的目光瞧着前者。

骂了二儿子一通,赵来峪捋着胡须,问道:“赵弘润做什么来了?依老夫对他的了解,除非你安陵发生了什么大事,否则,他不会到这儿来。”

听闻此言,赵文蔺苦笑说道:“恐怕是因为‘那一桩事’。”

“哪桩事?”赵来峪疑惑问道。

毕竟自从来到安陵后,这些日子他每日借酒消愁,哪里晓得安陵发生了什么事?

见此,赵文蔺便解释道:“去年七八月的时候,十三他们,还有王氏的几个小子,一同外出狩猎,期间遇到了几个鄢陵的楚人,双方一言不合,十三他们就将对方给杀了,只有一个人逃了出去……”他口中的“十三”,便是他的小儿子,在兄弟三人众子嗣中排行十三的十三公子,赵成恂。

“杀了鄢陵的楚人?”赵来峪皱了皱眉,虽说他最近双耳不闻窗外事,但是对于鄢陵的情况,他还是了解的。

如今的鄢陵,包括商水、长平,居住的皆是那投奔他们魏国的四十余万平民,并且朝廷礼部也在大力缓和这几个县城与召陵、安陵等地魏人的关系,希望可以消除楚魏战争期间所带来的彼此仇恨。

此时,安陵人杀了鄢陵人,这简直就是顶风作案,与朝廷作对。

但仅仅如此的话,推几个替罪羊出去不就能解决了?

赵来峪疑惑地望向大儿子,他猜测,可能他大儿子还未说完全部。

果不其然,赵文蔺在稍作停顿了一下后,苦笑说道:“原以为那几人只是鄢陵的一般猎户,没想到,其中有一人乃是鄢陵的楚人贵族‘贡氏’。数日后,一对叫做‘贡婴’、‘贡孚’的兄弟,带着其一干家奴,在附近山头埋伏,埋伏了数日,正巧撞见十三他们……那伙贼人杀了我赵氏与王氏十几个家奴,十三等人好不容易才逃脱。”

“……”赵来峪捋着胡须不说话,他猜到,他大儿子接下来要说的,才是这整件事的关键。

果然,赵文蔺在咬了咬牙后,低声说道:“事后,十三他们气不过,带着两家的家仆前往鄢陵,王氏一门中担任县尉的王邯,亦带着县兵前去助威,勒令鄢陵县令交出‘贡婴’、‘贡孚’二人,没想到,‘贡婴’、‘贡孚’二人颇为凶悍,带着鄢陵县内的壮丁杀出城外……”

说到这里,赵文蔺偷偷望了一眼赵来峪,低声说道:“一场混战,双方死了千余人。”

“……”赵来峪手指赵文蔺,气地浑身发抖。

他终于明白这件事为何会惊动那位被称为肃王的混账小子,原来是这件事闹地极大。

一场混战,千余人牺牲,就算是朝廷有心看在安陵赵氏、王氏的面子上遮掩一番,那也是遮掩不住的啊!

“砰!”

赵来峪猛地一拍桌子,怒声呵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居然瞒着老夫?”

赵文蔺、赵文衢、赵文辅兄弟三人对视一眼,皆低下头。

赵文辅更是小声说道:“这件事,去年十一月的时候,就已经告一段落了,谁能想到过年后礼部会请肃王过来?”

“谁能想到?”

赵来峪怒极反笑。

过年前,他在大梁王都的宗府还有威信与权力,想来礼部也是顾忌他,将这件事拖着,可如今,他已经失去了权力,礼部还不得彻查此事?

“礼部尚书杜宥……”

赵来峪攥紧了拳头,随即,在一声叹息后将攥紧的双拳放松了。

当初不被他放在眼里的那位礼部尚书,如今,已非是他能够俯视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