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响彻商水城的警钟,惊醒了正在睡梦中的商水军大将谷粱崴。
他睁着尚且带着几许困意的眼眸,将手从刚迎娶的第四房夫人的胴体下抽出来,一脸惊怒地望向窗外昏暗的天色。
“搞什么鬼?!谁敢无故敲响警钟?”
不怪谷粱崴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这个,要知道,商水乃是肃王赵弘润的默认封邑,可以视为是“肃王党”的大本营,拥有着三万人编制的商水军,且前几日又有商水青鸦的进驻。
如此强大的力量,使得谷粱崴根本不会想到这座县城居然会遭到攻击。
不过,鸣响警钟一事,事关重大,他这位商水县的第一驻防将领不出面是不行的。虽然他有些留恋那位床上的女人,但理智却告诉他,哪怕敲响警钟只是一场误会,但若是在发生这种事的情况下,他这位主将却不露面,那位肃王殿下准会将他的皮扒下来。
迅速披上战袍,谷粱崴一边咒骂着一边提着兵器冲了出去,冲出他那座新修的将军府邸。
然而,当他冲出府门外时,他却骇然地看到城内有好几处火光冲天。
“敌……敌袭?!”
谷粱崴的脸顿时就变得煞白。
商水县遭到袭击……
肃王殿下的商水县遭到袭击……
谷粱崴的额头顿时渗出了一层冷汗。
好在城内的商水军,他们的反应要比谷粱崴这位驻将快得多,早已在各自百人将、五百人将、千人将们的组织下,开始做出应对。
这不,谷粱崴就看到一支百人队迅速从他府门前跑过。
见此,谷粱崴急声问道:“何人袭击商水?是楚人呢么?”
谷粱崴的第一个反应,便是暘城君熊拓或平舆君熊琥,毕竟这附近胆敢打商水主意的,也就楚国的那两位而已。
但遗憾的是,他猜错了。
“回禀将军,暂不清楚。不过听说是一支骑兵……”
“骑兵?”
谷粱崴暗自嘀咕:楚西哪来的骑兵?
也是,作为原平舆君熊琥麾下的将领,暘城君熊拓手底下有没有骑兵,他还不清楚么?
思忖了片刻,谷粱崴当即下令道:“你们这些人,即刻去羊舌一氏,将其府邸团团保护起来!再派几人到港口调兵!……快去!”
“是!”
那名百人将抱拳领命,带着麾下百人队改变方向,前往羊舌氏的府邸。
毕竟羊舌氏的府邸内,借宿着赵弘润的那些女人,谷粱崴宁可自己的府邸遇袭,也不敢对那座府邸有什么松懈。
而在那队商水军士卒离开之后,谷粱崴抽出宝剑,带着一干护卫前往哨所。
走着走着,他忽然看到前方有一群手持刀刃的平民,惊地他险些就下令进攻。
“谷粱(崴)将军!”对方率先开口了。
“游马?”谷粱崴微微一愣,眼中的敌意顿时消散了,毕竟游马的底细他也是清楚的。
“游马兄弟,你可知发生了何事?”谷粱崴收起刀剑走了过去。
游马摇了摇头,随即踢了踢脚边几具尸体,语气凝重地说道:“是阜丘众!……这帮人开了城门,放入了一队骑兵。”
谷粱崴不太清楚魏国的隐贼众,但多少还是知道大概是刺客样的人。
他回顾游马说道:“游马兄弟,我已派人到港口调兵,一刻辰之内援军便可赶到,在此之前,希望游马众助某一臂之力。”
“应当!”游马点了点头,毕竟他们游马众已在商水定居下来,岂能容忍底细不明的敌人袭击城县,将这座县城搅地一塌糊涂?
想了想,游马提醒谷粱崴道:“谷粱将军,在下建议您先稳固四方的城门,免得贼人逃窜……商水遇袭,青鸦众必定火速赶来支援,待等青鸦众赶到,再徐徐清除城内的敌人。”
谷粱崴点点头,随即恶狠狠地说道:“本将军要将这帮贼子挫骨扬灰!”
不得不说,谷粱崴此刻心中怒火滔天。
商水,作为肃王殿下的封邑,居然遭到了贼子的袭击,这还得了?
不将进犯的贼子一网打尽,他如何向那位肃王殿下交代?
而与此同时,被谷粱崴痛恨唾骂的主犯桓虎,正带着手底下的骑寇们杀入了商水县的县牢,释放了关在县牢内的囚犯。
这些囚犯,大多都是楚人。
是的,就算在投奔魏国的四十余万楚民当中,也不全然都是安分守己的良民,其中也有些不服魏国法律约束的家伙。
当然了,这其中也包括某些贵族世家子弟,这些人皆是因为不甘心屈居于羊舌氏之下,以至于在羊舌焘治理商水期间从中作梗的人。
只可惜,因为羊舌杏的存在,羊舌一氏注定成为商水县最具权势的贵族,而在赵弘润面前卑躬屈膝的羊舌焘,在惩治这些贵族方面,那可是毫不留情,请来商水军,处死的处死、下狱的下狱,弄死了好些在楚国时比他羊舌氏势大的贵族,终于使羊舌氏成为了商水县的权贵。
这些人的共同点,是他们对羊舌氏恨之入骨,亦对鼎力支持羊舌氏的肃王赵弘润痛恨万分。
而如今,桓虎与他手底下的骑寇们,将这些人释放了出来。
“去杀!……杀光你们看到的所有人,将整座县城变成人间地狱!哈哈哈哈……”
望着那些囚犯们疯狂地冲出县牢,漫步在县牢内的桓虎哈哈大笑。
他无所谓这些人会不会按照他所说的那样,给商水这座县城再增添几分胡乱,反正这些囚犯一旦逃出监牢,势必会与外面的商水军士卒撞见,到时候双方怎么可能不厮杀起来?
“唔?”
忽然,桓虎微微一愣,倒退了两步,疑惑地望着左侧的牢房。
只见在牢房内,有一名消瘦男人,正用淡然的目光看着他。
这名消瘦男子很了不得,双手双脚居然都铐着铁锁,桓虎至今为止放了那么多囚犯,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身戴枷锁的。
“这个男人……很不一般。”
桓虎凝视了那个年轻人几眼,忽然拔刀砍断了牢门上的铁锁,随即,推开牢门走了进来。
“三儿,把钥匙给我。”那名带着枷锁的消瘦男子开口说道,对他身旁一名稚嫩的商水军士卒说道。
“不、不可。”稚嫩的商水军士卒摇头说道。
说罢,他用明显带着恐惧的口吻质问桓虎道:“你……你是什么人?”
“老子?”桓虎脑海中回想起当初赵弘润有关“兵与贼”的那句话,咧嘴笑道:“老子是贼,专杀兵的贼!”说罢,他朝着那名稚嫩的商水军士卒努了努嘴,轻佻地问道:“小子,你是兵么?”
“我、我是……”
那名稚嫩的商水军士卒全身都在哆嗦,眼中亦流露出几许恐惧之色。
“三儿,把手中的兵器丢了!”消瘦男子再次开口说道。
桓虎颇有些意外地望了一眼消瘦男子,随即咧嘴冲那名稚嫩的商水军士卒笑道:“小子,听他的,丢了兵器,老子不杀你。”
然而,那名稚嫩的商水军士卒用颤抖的双手握着兵器,在几番挣扎犹豫后,咬牙说道:“我、我是商水军……啊!”
说罢,他大叫着,提着武器冲向了桓虎。
桓虎撇了撇嘴,根本懒得动手,在他身后,窜出一名全身黑衣的阜丘众,以凌厉的手法,瞬息间将匕首刺入了那名商水军士卒的心口。
“……”消瘦男子张了张嘴,随即无声地叹了口气。
“很有胆气!”桓虎望着地上的尸体点点头,随即又颇感遗憾地摇了摇头。
之后,他抬头望向那名消瘦男子,笑着问道:“兄弟,你为何身负枷锁?这县牢内,好似只有你一个身负枷锁。”
“因为他们怕我杀出去。”消瘦男子淡然说道。
“……”桓虎微微一愣,随即上下打量了对方几眼,舔了舔嘴唇问道:“有兴趣跟着老子么?”
“哼!”消瘦男子冷哼一声,淡淡说道:“家父,乃是召陵县的英雄,我不会使家父的英名蒙羞的,别妄想了!”
桓虎闻言有些吃惊,随即咧嘴笑道:“有意思,你这么一说,老子对你更感兴趣了……喂,兄弟,你被关在这里,应该也是与赵润有仇吧?……正巧我也是。”
消瘦男子瞥了一眼桓虎,淡淡说道:“我的仇人,只是楚国的平舆君熊琥……肃王,还算不上。”
“唔,那这样吧,你助我杀了赵润,我帮你杀了熊琥,怎么样?”说着,桓虎换了一种语气,朝地上的尸体努了努嘴,说道:“正好这里有个替死的尸体,放把火烧了,谁晓得那究竟是谁?……还是说,还宁可死在这里?”
消瘦男子沉默了片刻,随即朝着那名方才出手的阜丘贼说道:“喂,那个小子身上有开锁的钥匙,你取来给我开锁。”
那名阜丘贼凝视了片刻消瘦男子,默不作声地从那名稚嫩的商水军士卒身上摸出钥匙,给消瘦男子解开了枷锁。
而就在枷锁解开的那一瞬间,消瘦男子眼眸中凶光毕露。
然而,那名阜丘贼亦早有防范,手中的匕首狠狠扎向消瘦男子。
只可惜,匕首还未触碰到消瘦男子就停下了,因为前者抓住了他的手腕,硬生生让他无法动弹。
“好……好大的力气……”
就在那名阜丘贼一失神的工夫,只见消瘦男子的右手抓住他脑后的头发,面露狞色,手臂发力,狠狠撞向墙壁。
只听砰地一声,那名阜丘贼的脑袋撞到墙壁上,居然像是蛋壳般破裂,红白浊物,流了一地。
桓虎身边几名阜丘贼见此面露怒色,只要上前,却见消瘦男子斜睨了他们一眼。
那是一种全然不将这些人放在眼里的眼神。
一种杀气鼎沸的眼神。
纵使是那些杀人如麻的阜丘贼,亦被这名消瘦男子的眼神惊地不敢妄动。
在桓虎动容的目光中,消瘦男子缓缓站起身来,舒展着四肢,仿佛是一头刚刚脱离牢笼的猛虎。
此时,独臂的金勾带着几名阜丘贼来到了此处,急不可耐地催促道:“桓虎,你还在做什么呢?咱们只有一炷香的工夫,若是等港口的商水军或是商水青鸦赶到,咱们这点人,全要死在这里!”
“慌什么?”桓虎撇了撇嘴,随即,他转头望向消瘦男子,问道:“兄弟,咱们要逃亡去宋地了,一起么?”
消瘦男子缓缓走出了牢门,取下墙壁上一支火把,丢在牢门内的干草上,随即对桓虎说道:“记住你的承诺,如若你做不到,到时候我就宰了你!”
“嘿!”桓虎怪笑一声。
见到这一幕,金勾惊疑不定地打量着消瘦男子,一脸疑惑地低声问道:“桓虎,他是何人?”
只见桓虎上下打量着消瘦男子,嘿嘿怪笑道:“本想着恶心恶心赵润,没想到找到一个实力恐怖的新同伴。”说到这里,他努努嘴问道:“话说,兄弟你怎么称呼?”
只见消瘦男子转头望了一眼牢内的火焰,眼眸中闪过一丝黯然。
随即这份黯然便化作的决意。
“陈狩!”